几人也不在门口久留,谢云还有一大堆要处理的事,此刻各司其职,也井井有序。
“郎君。”
灼华进了屋,打开暗格,递给谢云一叠信纸。
一见这些,谢云脸色发苦:“怎么这么多?我不是才出去几天?”
“年终考核结果分析,新课程安排,结业弟子去处,还有一些主管的信......郎君,你趁着最忙的那几天出去的,留下来的事务自然很多。”灼华无奈,又打开另一个暗格,“这是小姐送来的。”
谢云扔下需要处理的信件,伸手去接:“阿菟?”
“阿兄白谕:......”
看完信件,谢云招手把灼华叫来:“阿菟才几岁,谢家嫡孙女,那里谁有胆子这个时候提婚?”
灼华想了想,前日有人汇报过这个事情:“好像是当地的豪族,姓尹的,那边都是些不开化的,哪里晓得世家的名号,大爷当时就回绝了。”
谢云点点头,回绝是正常的,不正常的是提出要求的人,这传递出来的政治信号不太对。交州的人是在几十年前被扫荡了一圈之后迁过去的,只是文明程度没那么高,不是傻子。十年前大伯因公被调往交州,说是去做州牧,实际上就是老皇帝想让谢家出出血,特派过去赈灾的,公粮公费一点没有,何况旁边益州还派当今陛下的陪读去,那不就是怕谢家势大,过去看着人的,这就是纯拿谢家当猪杀。
但谢云不一样,谢云一看,这多有搞头。闹灾荒,多的是不明不白的人,今天那里窜出来,明天那里钻出来,都不知道哪来的,户籍弄不清楚,这些就是谢家的黑户口,说白了,就是谢云的私人附属。但这事,它不好办。现在哪有什么科举完了直接下放这种事啊,多的是高层垄断,高层推举高层的人,那基层员工,就是靠人民海选出来的,谁威望高谁就是这里老大。
派谢家这个外地户口过去,兵没给,粮没给,钱没给,过去就是找死,你这个外来的,挤压人家的生存空间,分人家的蛋糕,指不定哪里就给你下黑手,你死了,这谁知道你怎么死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去地头蛇们里面抢蛋糕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灾民肆虐,自私的很,个个都在推诿责任,那不管了,索性就来一招釜底抽薪,你不要的灾民,我要了,你不敢开的仓,我谢家开私库,派粮的派粮,治病的治病,仗着谢家势大人多,在家底被掏空之前,这灾还真就被压下去了。
以前都好好的,大家都说不管,等着人死光了,灾就消失了,百姓还是百姓,豪族还是豪族,现在来了个外地的,不顾亏损,把桌掀了,都别玩,等着灾消失了,重开牌局,等着收钱,结果那群被压榨的不听你话了,人早就去了别人的牌局,诶,不带你。
那怎么行?走门路的走门路,送东西的送东西,千辛万苦挤进新的牌局,规则变了,原来那套不好用了,谢家付出这么多不是白给的,前期再多投资要的都是后期回报,进了谢家坐庄的牌局,你就得乖乖听话,不听话,没得赚。
所以那群豪族实际上乖的很,向阿菟提亲,那就是向你顶头上司的亲生女儿谈婚论嫁,谁给他的胆?
谢云想不明白,干脆就给大伯母去了一封信,大伯母总得知道点什么。
写完信,谢云拿起了那厚厚的报告,真是劳碌命啊。
十年前,谢云实际上也参与了那次静悄悄明搓搓的夺权。那么多灾民,最难的是安置问题,你给他吃喝,闲下来就会闹事,你不给吃喝,直接闹事,所以不能白给吃喝,给了生活费就要干活。交州那么多荒地,开荒去吧,但是开荒干嘛呢?还种地?大冬天的也没什么粮食,啥也种不出来,白忙活,那不行,谢家哪能吃那么大亏。
谢云一想,盖房子吧,总不能她悄咪咪发展,最后自家的人没地方住,建了好几个庄园,这时候盖,向上面打报告,直接就批了,赈灾就赈灾,谁还管你干什么,至于开了多少地,给皇帝的报告不过就是个数字,操作空间大得很。十岁以上的实际上都差不多解决了,那十岁以下的呢,怎么办?
其实谢云早就盯上了一块没人要的东西——基层服务人员。说没人要不太对,世家的早就明白了,盘踞一个地方那么多年,威望早就攒足了,基层人员说干就能干,人家信你,就因为信你的姓。但交州不一样啊,那群短暂发展起来的豪族没有世家的眼界,那么大一块政治未曾渗透的地方没人要,那就收下吧。
天予之,必取之。
谢云和她大伯一商量,谢家也不是白痴,你说收孤儿,总有一些人故意把孩子往谢府扔,刚出生的,一两岁的都还好,不记事,你说那些**岁的,都是大人,那不就来混吃混喝,要是有机会,还要偷着谢家的东西往外送,你养着他,那不就是白眼狼?
谢家不当冤大头,那群孩子就送到抚州,曾祖母去世后的一个又一个庄园就是天生的学堂。给你吃,给你住,在这个教育垄断的年代还教你读书认字,关键是只要好好学,将来直接就是个干部,多少是个官,这就是天大的恩。何况现在远离交州,自己有父母的,不想离开的,路上就自己跑了,筛选过后大多都是能用的人。忠心就是这么来的,说白了,谢云就是他们的神,神明的信仰不可动摇。
经历过中考,高考的谢云,流水线培养的过程简直就是手到擒来,基本扫盲,扫盲结束后就外派,有前途的去交州当干部,专职处理邻里乡亲的矛盾,没前途的直接下放,庄园缺好几个种地的,有特殊才干的继续学习,研究科学理论去,进专门的部,国家发展靠科技啊,谢云可太明白了。
谢家自掏腰包赈灾,花了那么大力气就图那一点点看不见的名声,赈灾两年,交州人民早就习惯了,谢家就是专门处理问题的,那群特派过来的基层服务人员,就是来帮助咱老百姓解决矛盾的。别的人都不认,你来管理这个乡,你有谢家的任命文书吗你就来,你有谢家颁发的结业证书吗你就来。
你私自来,不仅没用,百姓还要往谢家告你,不按谢家是规矩,不行。
那群豪族不敢轻举妄动也是因为这个,你在交州跟谢家作对,你门都出不了,老百姓堵着你,报官?哪里有官能报?都是靠着政绩从下面被举荐上来的,谁举荐的,谢家,举荐谁,还是谢家人。一次灾,一次不管不问,交州彻底姓了谢,都没地方哭。
谢云为什么要干这事?看着就像造反的。说实话,谢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要是将来一有什么不对,有个根据地,说反咱就反它丫的,束手就擒哪是谢云的作风,做事都要两手抓。
但是谢云有个致命的弱点,她前世,是个纯纯文科生。火药,不会,玻璃,不会,香皂,不会......她靠着这个世界顶尖的一批脑子,也就研究了一下降低造纸成本和活字印刷,撑死了,提个什么粗浅的建议,还有什么明显的养殖业建议,不然培养那么一大批基层干部也太烧钱了。
没有来钱渠道,谢云这种和穿越前辈们学习的造反行为,烧的全都是谢家的家底,仗着自己是“嫡长孙”,为所欲为,非常任性。
谢云猛地想起一件事:“灼华,你说桃夭呢?每次属她最吵。”
灼华嗫嚅了一下,有些犹豫,这事怎么好摆上台面讲,郎君虽说规矩不大,但这种婢女私通之事,到哪家都是重罪,想了想说辞:“郎君,桃夭她看上了一个,嗯,施主。”
谢云有些震惊,桃夭才多大,这是早恋吧:“仔细说说。”
见谢云没有怪罪之意,灼华暗舒一口气,桃夭这也就是赶上了郎君,换个人,命都别要了:“我不太清楚,那时郎君和那位刚下山,刚好观里来人,是不小心走到这的,我在处理事情,桃夭出去赶人。一连几次都是如此,晚上桃夭也会偷偷出去,我觉着奇怪,尾随了一次......”
谢云了然,这丫头春心萌动嘛。这来观里的,多是一些有钱人家子弟,奔了她出生时的名头来求个好运,这就是灰姑娘碰上了王子,把持不住。
桃夭不是谢家原本的奴隶,那是谢云上山时买回来的,没钱,卖身葬父。谢云其实很喜欢桃夭,相较于灼华和小明,桃夭身上的奴性更少,谢云乐意纵着,平时大小姐脾气一上来,谁哄都不行。这种人,在清心寡欲的道观里面当然待不惯,放纵自己的渠道只有想象。现在好了,一个符合想象的白马王子出现了,自然就无法自拔的陷进去,她不一定真的爱他,也许只是羡慕那种自由。
“查查吧,让小明去跟一回,反正桃夭也不可能长久跟着我,不如顺了她的意,要是家世清白,也别拦着,只是谢家事务和学堂的事情,也别让她接手了。”
灼华点点头,晓得这是要把桃夭排除出核心之外了,自己选的路,各有各追求。
谢云这边一如既往,君晏那边不太顺利,她爹根本就不同意这门婚事。
“哪有私定终身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算什么?没一点本事的毛头小子,初出茅庐,踩了狗屎运被你看上。行事轻浮,言语浪荡,哪有大家子弟的风范?”君天临在主位上看着下面跪着的两人,气得肝疼。
君晏也是铁了心,谁来说都不好用,本来就没管过她,这时候装什么家长摆样子,一声不吭,拉着李文跪着。
李文也是个虎的,要不是这是千柔她亲爹,高低他得给他一巴掌,还跪,还跪,还跪,跪什么跪,显得自己多高贵,烦死了!千柔就是死脑筋,非来这里求个长辈同意,难道她外祖对他的认可还不够吗?他真想就此闯了出去,这里哪有人拦得住他。
君天临生气,李如佛还在一旁拱火:“君伯伯别生气,晏姐姐也就是一时糊涂这才看上了,哎......”
“她糊涂?我看她就是太聪明了,这种大事也敢自己做决定,哪家女孩像你这么不矜持的?”
君晏骂不了君天临,李如佛还是骂的起的,眼刀横过去:“闭嘴!我君家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嘴?”
李如佛心里怨恨,这女人怎么没死外边,面上还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君伯伯......”
这一声李文先受不了了,拿着剑就直指李如佛面门:“你搁着装什么呢?哪家好男儿像你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你是宫里的太监吗?能不能憋回去啊,恶心死我了。”
君天临气的拍扶椅:“李文!”
李文的剑被震得差点脱了手,念着这是自己岳父,到底是忍下了脾气。君晏此时也站起来,抓住李文胳膊:“父亲,你要明白,我只是来通知你,不是来求你给我下婚帖的,你要不同意,我回豫章便是,你和李如佛,守着这水云间过日子,没人难为你们父子两个。”
“你......你......”君天临被气的手抖,又说不出话来。
李文知道君晏这是怨君天临当年太偏心,不想因为这事把父女关系弄得更僵:“你说我初出茅庐,没有什么名气,不如你等等看,看下一次武林魁首是谁,下下一次是谁,如此,待我名满天下,娶你家女儿可好?”
君天临见事情快没法收场,若是将来这小子真的拿下武林魁首,娶了君晏也好继承他的衣钵,就要同意。李如佛一看,知道君天临怎么想的,真该死,他低声下气做了他这么多年儿子,这君晏一回来还是比不过亲骨肉,这哪行,他装了这么多年,不就求个君天临的财产,这要是成了,君家来了个男丁,他还怎么拿这笔钱?
“不行,你说娶就娶......”
“如佛!”君天临喝止李如佛,事情就依李文所言,一个女人的终身大事,成了两个男人暗地角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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