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争执

谢云一走,君晏叫不语,这小道长今日来的奇怪,问的话也奇怪,肯定是牵连到君家了:“不语,你去打听打听,清尘道长与我们平日里并无交集,此刻拜访,怕是出了什么大事,我心里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祸事。”

谢云也顾不得君晏此时的想法,加快了脚步赶回道和观后院谢家当时的小院,未曾进门,听的门内起了冲突。

“你不要拦着我,讨不回公道,我一剑杀了李家小子,最后自杀,大家都干净。”

小明看着存了死志的人,着急的嘴角冒泡,自家小郎君怎得还没回来,他哪有这种本事劝下一个寻死的人:“你,你,你不要这样。”

“宋郎君觉得自己杀得了李如佛吗?”

清瘦的人闹着,一时之间小明竟奈他不得,连伤口也没处理,明明是打晕了带回来的,谁知道是怎么醒的,一醒就非要去水云间,嚷嚷着要杀人,去什么去啊,要不是自家郎君机敏,此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谢云进来就看见这么一个闹剧,头是一个兼有两个大,她难道不想杀了李如佛报仇?肯定是想的,但此时如果人家死咬不松口,能有什么法子。谢云一直禁私斗,重律法,此刻虽说愤怒,但也不至于昏了头,既然武林之上有自己的执法机构,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宋志见一人从门口进来,猜出这是桃夭的主家,那位清尘道长。阴差阳错,两人并未见过面,宋志只是在桃夭的口中听过这位道长,简单勾勒出一个仙风道骨的人物,说是年纪小,今日一见,才是个半大少年。若是有机会,他宋志必是备好了厚礼,选一个吉祥日子,去道和观亲见,再不济,应是在一个惠风和畅的下午,讨论道经,清谈玄理。哪是如今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连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也没了。

看着衣着尚且端庄的清尘,想想自己,宋志忽然放声大哭,为什么啊?苍天为何如此?

谢云长舒出一口气,发泄出来就好,示意小明把人搀到房间里,去上药,再去请医师和灼华上山。还觉得差了点什么,拿出一鸟哨,挥手召来谢家豢养的海东青,写了封信,放了出去。

宋志神思不稳,大恸大悲,又来来回回折腾了一着,身体早就受不住了,哭的晕了过去,大夫过来也只是开了几副安神的汤剂,说是郁结于心,是心病,不好医。拿了银钱送走大夫,亲选了小道在这里伺候,谢云此刻才算略略安下心来。

外面天光还算亮,谢云摊在坐塌上,头发来不及整理:“桃夭呢?”

灼华心疼谢云,自家小郎君何曾这么狼狈过,再急的事情,哪还能大过自己去,今日风大,说不定又要发热:“小郎君,怎得把自己搞成这样?”

谢云揉揉太阳穴,头疼,怕是风吹多了,近几日要发热:“我没事,桃夭呢?”

灼华欲言又止:“抬上山来了,盖了白布,怕冲撞,停灵在别院。”

“你,哎。”灼华说的在这个时代里也没错:“算了,我去看看。请了仵作验伤吗?”

“小郎君。”灼华想拦,“那里污浊......”

谢云今天憋了一股子邪气发不出来,此刻听了灼华的话,邪火压不住:“污浊?那里就要你这样说话!桃夭是受害者,没道理我们也觉得她脏。人都死了,说什么冲撞,难不成还有邪灵入体?”谢云猛地楞过来,晓得话说得重了,灼华也不一定是这个意思,深吸几口气,“对不起,我话说的重了。”

“我哪里要的起郎君道歉,只是此事,用不着请什么仵作......”

谢云一惊,从榻上起来,连忙赶去桃夭停灵处。没注意脚下,灼华也跟不上,绊了好几次,鞋都没了,灼华心焦,这是怎么走的路。

耳朵听的再多,不如眼见一次来的震撼大。谢云挥手让人都退出去,缓缓掀开面上盖的白布。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灼华说的对,这哪里还需要什么仵作验伤,一眼看得出来的事。

待灼华赶过来:“你们退下吧,别守着了,我进去看看。”灼华推开被掩上的门。这里虽说久不住人,但是保养的勤快,门被推开,没有什么声音。

周围是一片安静的死寂,太阳也落山了。

谢云滑坐在棺木旁边,此刻抬起头,眼底木然:“灼华。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灼华看见自己一直看护的,干干净净的,不染凡尘的小郎君此刻脏兮兮的坐在地上;一直游刃有余,凡事有数的小郎君茫然不知所措。她忽地鼻子一酸,她的小郎君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本就是清清白白的天上仙,落了凡尘,惹得一身灰。

现代社会的□□案尚且难以定性,罪人逍遥法外。谢云自诩为一个理智的人,所以第一时刻让仵作过来取证,有什么能比事情发生之后让凶手赎罪更重要的呢?但这时亲眼见了,忽地犹豫起来,桃夭向来爱干净,她难道愿意让仵作验伤吗?平日里磕磕碰碰了都要哭许久的人,那天晚上,是不是一刻也没停过?

谢云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真的共情。世人多为恶,这是世道决定的,她避世避了这么久,避出了个什么结果呢?此番天地,脱离于世道之外,竟也有只恶鬼。谢云太明白了,朝廷律法管不了这事,那武林中人的公道人心会给她一个答案吗?

“小郎君,万事万物自有定数......”

谢云惨然一笑,大抵是做出了这张漂亮的脸上最难看的表情:“灼华,你自己都不信。”谢云双手捂脸,“我总得撑住,宋志满脑子打打杀杀,可若是要人死了抵罪没什么意思,我得要个公道。听说君天临已经回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说是这么说,灼华看见谢云摇摇晃晃站起来,失了魂一样往水云间去。灼华一想,便没拦,取了盏灯笼,叫了侍卫,跟在后面。

那边君晏也就打听出来不知怎么回事,惹得人家亲求上门伸冤,那宋志一步一跪,不是李如佛绑了人就能压下去的,真是想不到,这种欺压百姓的事会发生在水云间。何况清尘来那一趟,估计是把人带回去了。听不语来说,待客厅里起了冲突,着急过去。

“小姐,吓人得很,听说都拔剑见血了,不要去了吧?”

君晏安静等着不语理着鬓发,态度倒是坚定,铁了心要去。

父亲和阿文武功虽好,但都是拎不清的人,头脑一热,说不定还要帮亲不帮理,冲突这么大,怎么去遂了人家苦主的愿?难道父亲真心会让那李如佛抵命?

清尘说是两年前进山,为家里人守孝,十四岁的小公子,唇红齿白,特别乖,和李文他那个皮猴子似的弟弟完全不一样。

住在旁边的道和观,平时也不喜出门。君晏和李文游玩赏花时见过几回,清贵的小公子在树下手持一卷书,慢慢的翻。

“杀人偿命,难道不是你们江湖的规矩?现在冠冕堂皇,谁晓得心都是脏的!”话讲完,接着是瓷器被摔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出来气的狠了。

君晏的脚步加快,还是觉着慢,提着裙摆跑了起来,刚赶到大厅,一个茶杯扔了出来,砸在脚边,茶渍洇在了鞋背上。

“清尘!我敬你道和观人,不是纵你在我水云间胡作非为的!”

“我胡作非为?我向你水云间要一个杀人凶手,哪里胡作非为!”

一言不合又要吵起来,君晏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日常议事的大厅一片狼藉,夜里的烛光不亮,朦朦胧胧的拢着清尘的身子,神情也看不清,只是通身的愤怒直逼在场的每个人。

他提着剑,散着头发,水还顺着头发往下滴,看起来像是被人浇上去的,衣服就松松垮垮的系着,也没穿鞋子,不知哪里来的疯子。

疯子站在衣冠楚楚的两人面前,君晏感觉她那个武林盟主的父亲和天纵奇才的心上人都矮了清尘一大截,理不直,气不壮。

也许很久,也许就一瞬间,君晏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杀人当然要偿命,水云间一定会给小公子一个说法。”

清尘缓缓扭过了头,他重逢以来第一次正视这位武林盟主的独生女,第一次这么细细打量这个人。君晏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但也强撑着气势直视回去。

“你最好可以。”清尘慢慢平了气息,他领着自己的一众侍卫退出了大厅,光脚踩在地上没有声音,但脚步声好像响在每一个人心上。

谢云一出去,君天临强撑的气势垮了下来:“这都什么事啊。”

君晏不解,她并不清楚事情的具体原委,君天临也不愿细讲,给李文打了个眼神,两人就出去了。君天临也没心思管他们两人,见人出去,让人去把李如佛叫过来。

两人离了前厅,只是寻了最近的李文的屋子进去,君晏没开口,李文猜得到她要问什么,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君晏等得烦:“快说,事情闹得这么大,我迟早要知道。”

见君晏在发飙边缘,李文也见识过君晏的气性,也不敢犹豫:“就是那小道士来说,她屋内的婢女被李公子玷污了,要求君伯伯把人交出来,君伯伯向来视李公子为亲子,哪里肯。”

“说实话。”君晏语气淡淡,搁着装什么呢,要真就这么简单,拉出去打一顿就是,大不了打个半身不遂,她父亲缘何扣着人不放,那李如佛想来恣意放纵,怎么此次就要扣下人家宋郎君。

李文一见,晓得坏事了,连忙讨好笑笑,拉住君晏衣袖,晃了晃:“你莫要生气,我只是怕这些腌臜事污了你的耳朵。”

“污了我的耳朵?”君晏把自己的衣袖从李文手里抽出来,表示不吃这套。

李文摸了摸鼻子,附身过去:“凌辱致死。君伯伯怕那小道长把李如佛杀了抵命,这才没放人。”

君晏一听,出了人命,手一挥,桌上的东西滚了一地,吓得李文下意识跪地:“千柔,莫气,莫气,气坏身体无人替。”

“我不气?我怎么不气!人命关天,这种事你们拎不清?这时候还想着要替李如佛遮掩?父亲是个恩义大过天的傻子,你在局外,你也看不清?人家要一命抵一命,怎得就他盟主义子的身份高贵?武林什么时候也讲究这些不正之风,把人分出个高低贵贱?杀人了不抵命,哪有这样的好事?”

李文暗暗静静跪在地上不敢说话,那到底是他的岳丈,这事他哪能插上什么话。预料到君晏生气,此刻也只能受着,小声加了一句话:“君伯伯说,李如佛身份牵扯重大,要把武林门派聚集起来再判罪。”

“呵,什么身份牵扯重大,在公道是非面前,谁能高人一等。清尘不知道,你我还不晓得?李如佛的父母,那是顶顶的善人,如今的门派首位,哪个没受过他们的恩?水云间是有商量处理事情的流程,但此时把人请来,不就是给他撑腰的?”君晏一把打掉了李文捡起来的茶杯,犹觉不过瘾,“清尘说是世家子,那在江湖上也没有什么门派,等那群人聚集了,等着要人欺负。”

李文不敢说话知道君晏正在气头上:“那我们也不可能从你父亲手里强把人抢出来送给清尘处置的,我偷偷在他们争吵间隙给山庄去了信,看在外祖的面上,他们不至于太龌龊。”

君晏瞥了一眼李文:“起来吧,跪来跪去的影响不好。”

太龌龊,只怕山庄来人了也没用,给盟主买个面子,何况包庇他人,这就会变成盟主的软肋,一个大家都知道的软肋。你说,你这个时候选择包庇李如佛,那下一次,有别的门派的子侄杀了人,要不要包庇?你不包庇就是打自己的脸,难道今天这事做的光彩?包庇了,那就是损了武林盟会的威信,以后谁会真心信你?

李如佛必死,君晏想。

李文:我妻甚剽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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