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好困。”
阿菟抱着自己弟弟,心里早就骂开了,这路线到底是谁安排的,时间卡的不尴不尬,太阳落山的时候恰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键是阿兄一定会带人来接,现在不比夏天,入冬以后气温逐渐下降,自己阿兄又是个体弱的,现今的温度,她和小石头没什么问题,放在阿兄那儿,千万别又病一场。
“王叔,能不能再快点?”
“小姐,晚上还是稳妥一点好,已经快入城了,大郎信上说今晚要宿在何处?”
阿菟就不是能安心待在车厢里的,把小石头递给自己的贴身丫鬟润雨,自己赶不及就出了车厢,骑着自己的马,免不得抱怨几句。
一行人从交州州府赶到洛川,风餐露宿好几日,阿菟自小锦衣玉食,没吃过的苦头都在这一路上吃尽了,要不是这洛川有阿兄在,早不知中途就跑了,哪里会乖乖入京?
越想越气,抬眼却见远处有一盏灯火跳动,心里气先消了大半,扬起马鞭狠狠一挥:“王叔,我先去前面探探。”马受了惊,传出一声嘶叫,说着,人就不知道窜出去多远,领队王绍大惊,接着也挥出一鞭,车队总不会出事,这小祖宗行事向来没有顾忌,还是快快跟上才好。
谢云三人在茶铺里燃了油灯等着,听见马蹄声渐近,抬头瞧着那车队的灯光还有一段距离,按下心来静等,却在黑夜里猛地扎出来一道扬蹄的马影,小明拍桌起身,扬眉之间剑已出鞘,陈胤骞也是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就握上了佩刀。
未待马蹄落下,先是一道娇喝从马背上响起:“阿兄!”
谢云闻音起身,陈胤骞和小明二人也放松警惕。马蹄落下,借着夜间昏暗的灯光,一名身着大红色缝着白毛边袄子的人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言笑晏晏。随后又赶来一位披挂铁甲的壮年人,口里念叨着:“我的小姑奶奶!”看见自己家小姐没事,才有闲心分出视线给那三位男子,其中一人气质突出,身姿挺拔,只是脸上苍白,长久带着病气,看着柔柔弱弱。王绍在临川时见过谢云,此刻觉出熟悉感来,嗨呀,这不是大郎嘛。
眼前骑马而来的两人赫然就是阿菟和王绍。
谢云还未来得及开口,阿菟就兴冲冲的下马,翻来覆去把谢云看过一回,揪着谢云的袖袍,不在意谢云身边还有两人,自己就就自顾自问开了:“阿兄,怎么在这里等着?若是冷风入体,得了风寒,这李老又不在洛川,怕不是又要难受好几日?”
“还不至于体弱到这个境地,这里是间歇脚的茶铺,四周围着,倒是不觉冷。”关于身体这件事,谢云自己说话没有一点权威性,自小家里人都是当着瓷娃娃养着,谢云自己也知道。为避免阿菟在这上面不停唠叨,谢云先是开口介绍起陈胤骞:“这是我好友,陈兄,陈胤骞,交州人士,我们今日要宿在人家庄子里。”
阿菟皱眉,行了拜见礼,没说话,算是见过。
谢云指了指阿菟,向陈胤骞介绍:“这是我妹妹,谢绥,小名阿菟,养在交州。”又指了指后面渐渐赶上来的车队,恰逢润雨抱着五岁的小石头下车,“那是我堂弟,谢磊,叫小石头就好。”
陈胤骞一一见过,其实这两位他在交州其实听闻过些许传闻,谢鸿谢州牧家的孩子,州牧嘛,朝廷官员,怎么说都是造反集团的头号主意对象,但这些和谢云说说就算了,现下只是见过。
润雨抱着谢磊上前,放下谢磊,先是拜见谢云:“大郎。”谢云先手从怀里掏了掏,摸出一件玉牌,莹莹反光,上面刻的是大日如来,穿了一根红绳,蹲下来,把玉牌递到谢磊面前:“看看,喜不喜欢?”
谢磊是听着谢云的故事长到这么大的,当然,是传奇故事。他睡觉总是不安稳,母亲王娴免不得要多费心些,这个时候能给孩子当作故事讲的事大多脱胎于史记,要说历史上的人,还不如说些自己家的事,谢云就是这么进入谢磊生活的。
原来这就是阿兄啊,传说中六月可言的阿兄,一岁可诵《千字文》的阿兄,五岁就入东林书院的阿兄,十岁就以口才辩驳全书院大儒的阿兄,十三岁写就《算经》的阿兄,十五岁可做帝师、名满天下的阿兄。
茶铺里的油灯噼里啪啦的跳,明明暗暗的闪,乌发玉面,素衣广袖,此刻蹲下来问他喜不喜欢,谢磊迷迷糊糊还没反应,阿菟一把揪走了玉牌:“他还小,问他作甚,不如给我。”
谢云顺势起身,心里暗暗嘀咕,大伯的长子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嘴上埋汰阿菟:“你抢他的做什么?我每年寄给你的难道还不够,要你和一个稚童抢玉牌?”
阿菟鼻尖冲着谢云,直哼哼:“怎么他有我就没有?”
谢云哭笑不得,拿阿菟没办法,忽然冷风过境,没忍住打了一喷嚏。阿菟登时不敢再闹,伸手去推陈胤骞,连说带威胁:“快走,快走,要是阿兄生病,我总不会饶了你。”
陈胤骞见谢云如此,也是听过谢家大郎体弱的名声,更何况自己自入京见到谢云以来就没见过他哪一天身体是完完全全好利索的,此刻也不计较阿菟小孩子的话,也说快走。但谢云总不能轻易饶了阿菟去,傲娇归傲娇,瞧不起人算什么做派?她刚刚说的那么清楚,陈胤骞是主人家,哪有在主人家面前这个样子?
“阿菟!”
阿菟自小呆在谢云身边,哪怕去了交州书信不停,此时一听见这语气就知道谢云什么意思,不就是觉得她说话不客气,但是这么凶干什么,脚伸出去轻踢陈胤骞:“对不起,行了吧。”
谢云一看阿菟这个样子,怒气值飙升,陈胤骞一看不得了,插嘴打断谢云施法:“走吧,一行人总待在风口算什么样子?”
阿菟听了此话,连忙卖乖,两人打包谢云直接进了后面车厢,阿菟本来不愿意,被谢云横了一眼老实了,把陈胤骞也迎进了车厢。外面小明带路,王绍带着车队跟在后面,一行人往珍奇阁的庄子去。
车下被冷风一激,谢磊迷迷糊糊的脑子清醒了一瞬,想起来自己被阿姐抢走的玉牌,趴在阿菟膝盖上,求着自己那个喜怒无常的姐姐把阿兄给的玉牌还给他。
阿菟想着欺负不了别人还欺负不了你小子?说不给就不给,又想起来小石头惹哭了不太好哄,吵得人脑子嗡嗡的,吵到阿兄怎么办?也不敢欺负的过分,只是说替他保管,小孩子容易丢东西,长大了再给他,嘴脸和一些过年时讨要孩子压岁钱的父母一模一样。
谢磊隐隐觉得不对劲,但是他那个小小的脑袋还不足以支撑他思考这么深入的问题,眼见着就要答应了,不料谢云又掏出来一个玩意儿。
“来,看看这个。”
谢磊在喜怒无常不好惹的姐姐和看着就让人如沐春风的阿兄之间小小的纠结了一秒,随后毫不犹豫的投入了谢云的怀抱。
“抱。”
言简意赅的需求,谢云笑着把谢磊搂紧怀里让他坐好,谢磊的视线盯着谢云的左手,谢云搂好谢磊,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伯母总说你夜里睡觉要听故事,便想着送你一本故事集。”
阿菟瞬间觉得手里的玉牌不香了,呜呜呜呜,她也想要故事书,探着头过去瞧。
陈胤骞听说要见两个孩子,也拿了见面礼,但是这两位小祖宗只顾着粘着谢云,这就是血脉的联系?还是说谢家都是颜控?陈胤骞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自己天天风吹日晒,皮肤糙是糙了点,不至于算丑吧?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见面礼掏了出来:“谢家妹妹,这是我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阿菟想着这个糙汉能有什么好东西,但耐不住小孩子好奇心大,注意力又被吸引回来,看向陈胤骞手里的东西,瞧着是个老虎样式。
这真是巧合了,当时谢云要他研制几个玩具,这就是其中之一,做龙的样式不好量产,就选了小孩子里很难拒绝的老虎。阿菟自小对小老虎没什么抵抗力,此刻看着陈胤骞这张老实的糙汉脸竟也顺眼起来。抬着下巴矜贵的允许陈胤骞把礼物给她。
陈胤骞哭笑不得,想不到这位大小姐这么容易讨好,手往阿菟那边递了递,让人看的更清楚一些,确实是只老虎,还套了黄白相间的皮毛,看着更为憨态可掬,旁边突出一个旋钮:“要是这样还是拿不出手的。”说着扭了旋钮几下。
拿小玩意放在地上竟能自如行走,接着传出来一阵音乐,大抵是储存的材质选的不好,声音有些失真,人声听得也不太清晰,但是谢云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不是《两只老虎》?说实话,因着这一点失真,听起来非常的,嗯,鬼畜。
当然鬼畜是针对谢云这种真的听过原本来说的,现在市面上虽有什么可以储存音乐的八音盒,但是像这种可以动的自带音乐的小玩意还是第一次见,所以阿菟心动了。
拿着自己喜欢玩具的两个小孩子还是非常可爱的,一路上四人车厢气氛十分温馨。直到外面传来小明的一声喊:“郎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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