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改革到底要准备些什么东西?第一种,让大家都活不下去,你不改革肯定有人帮你改;第二种,让大家都能活下提高精神文明建设,当权者没有办法糊弄大家时,自然会自发寻求出路。
当然,也有封建社会自发的,由上而下发起的改良,但那根本不在谢云的考虑范围内,谢云的最终目的一直都是让人可以有人权的活下去,有人权就要尽量没特权,没特权首先就要推翻封建社会,长期目标不好达成,谢云的现阶段还在通过自上而下的改良去改善百姓生活。
之前讲过,吃人这件事,说白了,要两手抓,其一就是要解决百姓吃不饱的问题。吃不饱饭,最直接的方法是改变国家税率,可是谢云有改税率的权力吗?而且说是税率,现在土地有多少,在皇帝那里就是一笔烂账,单单就是谢云,手里面也多的是没在账面上的“黑名单土地”,这些土地的产出,根本就不是皇帝能把握的。
现在还比较可行的是提高粮食产量,首要就是改良工具,困于理论和技术的有限性,现代化机械还做不出来,但是像什么曲辕犁,转筒水车,包括风车,这些已经在谢云庄子里广泛运用的东西,通过谢云的前期运作,在交州和抚州农民已经在用了,但是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法推广全国太慢了。
还有就是改进粮种,这需要时间,哪怕谢云设计拿下了天然“育种粮仓”海南,这也是几十年的大工程。最好的是种植可以提供大量饱食感新的种植物,土豆和玉米都很合适,但是吧,这两种都不是本土种植物,这就很难办,你需要出海,也需要重新开拓西域交易路线。
基于此,谢云还是把重心放到了推广工具上面,关键是这可以解放生产力啊,之前一家人只能种个一亩半分地的,现在一个人就行了,那多余的人就想种更多的地,就逐渐会和占有大量生产资料的地主阶级产生矛盾,矛盾好啊,有矛盾才有冲突,有冲突才会思取进步。
谁能进行这种全国范围的推广?那自然是皇帝,是国家的代表人,这个封建社会的最大地主。
谢云借此和穆原演了一出戏。谢云之前让陈胤骞给她做几个有着基本机械原理的玩具,这有什么用?这可不单单是玩具,也不仅仅是献给皇帝的玩具,这是让皇帝升起对木制机械巨大兴趣的玩具,哪怕这种兴趣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这种兴趣能被允许的前提是它和政治毫无关系,皇帝想做个木匠,天哪,这对王祎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她还能装着慈祥人设,放任穆原去捣鼓这种东西。过了明面,这件皇家机械所可是被最高掌权人太皇太后认可的,丰以和他的团队正任职于此,至于陈胤骞?被谢云好好藏着,只是顶了一个小工匠的名额,别人的名字,实则是这个研究所的大脑,陈胤骞还不到暴露在穆原面前的时间。
这些做完的工具能放在哪里?自然是皇庄,可是进了皇庄,王祎的人还能看不出来这种东西的真实效力?大家都不是废物,在这里吃白饭的。
说来也奇怪,这王祎,真像是一个为百姓做事的人,也像是文帝政治蓝图设想的实践人,操刀手,现阶段,和谢云目的一致,无非就是斗倒世家。
但是谢云可不想让王祎最后掌权,也不是说谢云有什么正统的忠君思想,也不是说谢云和穆原有什么旧交情,主要有两点原因,其一,谢云不想赌改变小说剧情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其二,则是谢云害怕王祎真的是一个符合封建社会的好皇帝。谢云没办法把人人平等,没有特权的思想强行灌输给一个思想健全的成年人,而且,好皇帝都让你有活路了,你好端端的造什么反啊?
在一个封建社会,你是在盛唐想造反还是更想在清朝造反?显而易见,谢云不想要一个可以造出大唐盛世的皇帝,但是可以有一个有着清朝老余孽思想的当权者。
对于农业,春种无疑是相当重要的。当下,丰以推出了一件王祎没法拒绝的东西——自动播种机,这意味着更多的土地,更少的劳力,无法预计的粮食产出,同样意味着一大群可以离开土地的人,那这些人可以干什么呢?经商,做工,更重要的是,读书的可能性。
顶级聪明人的合作是不需要语言的,最起码谢云和王祎未曾交谈一语就已经心知肚明对方想要做什么,但是王祎依旧是好奇的,为什么?人是很难背叛原本阶级的。皇族天生拥有这个国家政权的继承权,这种诱惑让他们就像做个真正的皇帝;贵族世家是政权的附庸,自然的生活优越,谁会想要改变阶级?只有下层人心甘情愿的付出,上层人才可能一代又一代的做上层人。
给穷苦百姓让利?本来就一百两的利润,你可以拿九十九两,现在突然善心大发了,还不是决定分出一半给别人,是决定把这一百两放在空地上,有本事者得,为什么?谢云为什么想推翻世家?
动机是很重要的,这关乎王祎能拿出多少信任给谢云。难不成这谢家嫡孙真是个下凡渡劫来的神仙,见不得穷苦百姓受罪?王祎自嘲一笑,谁信啊,倒是更有可能是想把谢介拉下马,自己上位,年轻人,还不知道洛川谢氏的政治能量有多大。
王祎摸着手上的护甲,心里想着这谢云的心思,张嘴喝了一口喂到嘴边的粥,忽地一口吐在男人脸上:“呸,这么烫,不会伺候人滚下去。”
男人明显被吓到了,连爬带滚地从榻上下去:“娘娘赎罪,娘娘恕罪......”
殿内很暖和,在冬日王祎也能半裸着躺在榻上,此刻光脚挑着男人的下巴,看了半天,男人不敢动,脸色苍白。
“这下病弱的三分还像谢家小子,就是这脸,半点风姿也无。”
殿内众人恨不得把脸埋得死死的,求自家主子别再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那男人看王祎对他还有一两分的兴趣,装着病怏怏的样子往榻边的方向一步一跪:“娘娘,是我不好,换碗粥可好?”
王祎冷笑一声,眼角的红印显得人愈发妖媚:“换一碗?”还未等男人回答,王祎笑意更深,一脚踹过去,“是该换一碗。不如打发了去,绍楹!”
男人也听明白了,这可不单单换个人的事,进了这房再出去,还有什么活人:“我错了,我错了,娘娘,您不是最爱我这张脸吗?娘娘......”
王祎冷哧一声,白痴,不过是个玩物。
谢云这边根本不知道王祎殿中今日又死一人,谢云还在给穆原上着课。借着做工的掩护,门一关,自然是想教什么就教什么。
现在穆原也算勉勉强强达成第二节结课要求,谢云自然要开始第三节教学。
“皇帝是没有站位的,我不单单是景朝的皇帝,也应该是北境人民的皇帝,但凡领土可及之处,都应该是我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既然是天下之主,是天下人的皇帝,那么天下人对我来说都应该是一样的。百姓可以因为仇恨接纳不了北境人民,可是我不行,因为北境人民也是天下人,既然是天下人,那就没有不同。”
穆原试探了一下,犹豫一会接着讲:“皇帝不能有立场,我不能偏颇世家,也不能偏颇外戚,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工具,既然是我统治的工具,如果妨碍到我统治了,那就应该除掉这个障碍,外戚不行,世家就更不行。”
“这个国家越好,皇帝这个位置就坐的越牢固。首要的就是给百姓活路,历史证明,所有的压迫最后都会引来反抗,他们不能反抗,要达成这个目的,就要让他们活着,任何阻碍百姓活着的障碍,也应该除掉。”
谢云不意外穆原能说出这样一段话,毕竟那位昭明太子身边还是有能人异士的,这些狂热的帝制拥护者,教出穆原这一段话可以理解,况且这群人被文帝抄过家,,不算世家贵族,算不上外戚,恨不得把这两大势力拉下马他们才能上位。
“陛下既然知道世家同样不可信,为何要和我这个世家子说呢?”谢云一笑,点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穆原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清尘是我的老师,若是这点不敢和老师讲,我又想要从清尘哪里学到到些什么呢?何况清尘也看世家不爽很久了吧?”
谢云懂了,是试探也是拉拢,八百个心眼子的古代皇家小孩。那群人拼命在穆原面前给王祎和世家上眼药,培养穆原应该依 靠他们的错觉,结果穆原是个明白人,我是皇帝,你们说外戚和世家影响我的统治,那我怎么知道你们在等我除掉这两个势力之后不会成为第三个势力来拿捏我呢?
穆原不想在王祎手下讨生活,也不想依靠世家夺权,更想着利用完太子旧党之后也把他们除掉,培养自己的亲信,只能依靠自己的亲信。这里面有一个相当合适的人选——谢云,准确来说,是除掉世家之后孑然一身的谢云。
穆原在赌,赌谢云的所有暗暗和王祎达成合作的举措都是为了扳倒世家。这不一定是他自己想明白的,更有可能是有人像穆原点出来,谢云这种种行为可能是想借着王祎的手把洛川谢氏拉下马。这种猜测也许是为了把谢云和王祎绑定,让穆原更相信他们这群旧党,但是穆原不这么想啊,穆原想的是,反正谢云要的是一个可以执行权力的助力,他已经暴露自己想当皇帝的想法,谢云没反对,说明自己也在谢云的考虑范围,不如挤了王祎自己上位。
这些都是谢云故意暴露的,不然这么明显的和世家大族们作对,轮不到别人动手,谢介自己就清理门户,连带着她大伯那里都没法交代,暴露有两个好处,其一在于这事谢云不可能借着大伯谢鸿的政治势力去做,现在都有两个大型势力作为推手还不用自己出面;其二在于这两个势力都很想拉拢谢云这个世家叛徒,反正在世家覆灭时谢云迟早跟着世家倒台,不足为惧。
谢云会倒台吗?不会,因为王祎和旧党都忽略的一个因素,小皇帝穆原,谢云很满意穆原试探这一句,这就是保障啊。
谢云笑意加深,很好,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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