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终于出发

沈绾压低高度免得撞到空中来往的公家飞梭。直到出了云栖县才稍微加快的速度。

下方就是卫县。卫县在出帝时期还是卫州,周昭齐上位后才废州为县。

原因无它,她们的父皇周明乡生三子,太子周昭丰是长女,二子睿王周昭年封地卫州,三女安王周昭齐封地峦州。照毅宗的话说,周昭年和出帝周昭丰“蛇鼠一窝”,罔顾人伦强娶表亲,更公然违反虞国从高祖起的祖训,学景国搞那一君多妻多夫的那一套,带头败坏国内“一妇(夫)一妇(夫)”的律法。

“实在可恨!令人作呕!就该废了他那一脉的祖地,那群强娶三妻四夫、不服新朝的子子孙孙马上拖下去全部砍了!”

四百年前她们刚入云栖,在得知周昭年有八个丈夫后,远郊军帐里周昭齐大嗓门吼出的这段话直到今日还让沈绾如雷贯耳。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位动不动就召出定渊法相水淹七军的莽撞安王,但她还是相当赞成这位正直武夫对周昭年的看法。

云栖城的路太过拥挤,不便赶路,她们因此浪费了太多时间。

已到酉时,沈绾干脆操纵小车落在一片无人的密林中,静待夜晚降临,她们才好趁着夜色卸掉隐匿的咒术,彻底改头换面为“刘大文”和“吴友”。

她老早就把沈琮的禁言咒给除了,但是那人仍不出声。

这是又生闷气了?沈绾转身轻悄悄探半个身子入车厢,抬眸却发现一双圆滚滚且极其亮的眼睛盯着她看。

哦,没事了。少门主正加班加点处理门中事务呢。她索性也把沈琮往一旁推了推,自己也坐下开始批阅监天司的公文。

*****

咚——咚——咚——

一个时辰后,远处传来的钟声把难得和睦的二人从各自的公务里解脱出来。

是延津渡夜间开航的钟声。她们该出发了。

沈绾从袖中掏出一团萤火虫,掌上虚影先后展示刘大文与吴友的面容。这群小生物便辛勤地开始振翅,荧光闪烁间,两张与真人面庞无异的面具凝聚成型。

两人将面具戴上,活脱脱就是已故的“刘大文”和“吴友”。

沈琮抚上那张属于吴友的脸,与她总是面带厌世讥诮的千年老奶本相不同,这全然是一个懵懂青年。

最令她不习惯的是那双眼睛——又大又圆,失了自己那对杏眼里暗藏的凌厉底色,只剩下清澈的纯真。

沈绾定定瞧着虚影,属于她自己明晰冷艳的轮廓被一张瘦削的面容悄然覆盖,圆溜溜的眸子变成了一双饱含风霜的细长眼。仪态倒是无需费神,她这徒儿本就是军中搏杀多年的指挥使,身形与她相近,向来挺拔如松。唯独是眼神……沈绾合上眼,再睁眼,目中惯来的锐利锋芒被她悉数掩去,取而代之的是久居边关的军士独有的深厚倦意。

看着面前“吴友”稚气未脱的脸,沈绾不知为何,眼角有些发酸。她还记得二十年前,吴衷和刘大文赴任崤州时,二人带着还是小丫头的吴友来向她拜别。

如今她们师徒早已阴阳相隔三年,这逝去的二十载光阴对她而言却不过是弹指一瞬。

“愣着作甚?”沈琮拍了拍她的肩。

“无事,走吧。”

*****

沈绾换上了一身墨色劲装,驾车直奔渡口。

平州仅与延州在西北角处有一小块陆地接壤,二州被狭长的“平延峡”生生劈开。若欲行陆路,只能绕行宁州。两州日常交通,全仰仗南北两道渡口维系,北边的稍小些,唤作延津小渡,平州一侧设于西北部的叠川县。南边的则唤作延津渡,平州一侧落在卫县。

待她们到达渡口,前头已排起了长龙,小吏正逐一验票。

渡口前是一座瞬虹楼,小飞梭晃晃悠悠地进港,运送完最后一班晚客。楼上悬挂的探灯照亮了泊在渡口的渡船。

借着灯光,沈绾瞧见今日当值的渡船,是“玄甲一号”。船头高二十丈有余,船身如一只大龟,开阔的甲板上可停放百余乘双架马车。

验过票,她和沈琮都下车,牵着马上船。

边上走过打着哈欠的疲惫官人。平州地贵,一海之隔的延州却便宜不少,且平州瞬虹楼遍布,官员可免费搭乘公家飞梭。因此,他们不少人都在延州住着。

“没赶上的等下一班,开船啦——”

二人伏在栏杆上,看着岸边零星的灯火向后退,冬末的寒气把腮帮子镇得发麻。

沈绾把发抖的沈琮揽进怀里,脚下的船平稳前行,尾波引来了几只嬉戏的夜光豚。

和凡船不一样,渡船没有桅杆和船楼,全凭甲板下的灵能擎驱动。一般配备四名船员,包括两个化神期的护卫,一个验票的小吏,和一个鼎元门的弟子驭船。

南北两处延津渡共八艘渡船当值,“玄甲一号”到“玄甲八号”,监工均为当今太子周悬曜。她没遗传到曾祖周昭齐和父亲周枢毓的鲁莽,倒是承袭了师尊延铁的心灵手巧。

一炷香不到的功夫,延州灯火近在眼前。二人随着困顿的人潮下船,码头人声鼎沸,和冷清的对岸截然不同。

沈绾打横抱起怀中缩成一团的人放到车上,继续赶路。

延州坐拥三座深水良港,是衢洲大陆东北部最负盛名的商都。不仅是本洲的商贸枢纽,也是其余大洲进入衢洲的第一站。

与国律规定的六十里一驿站不同,延州官道每隔四十里便有一驿站,且不论凡民还是有灵籍的修士,均可低价领牌照在驿站内经商。与宵禁森严的平州府不同,延州不禁夜市,驿站旁通常都会横生出一条灯火通明的小街,供来往的疲惫旅人短暂歇息。

沈绾未在延州境内做停留,延州南部官道沿海岸线,曲折细碎。她们日夜兼程整整三日,在神行咒的加持下,由东向西行了足足八百里。

终于,在即将进入衡州境内前,被丢在车厢里批公文的沈琮实在被颠得乏了。她强令沈绾停在驿站,自个跳下车去买壶茶消遣。

此处是延州最西边的淑玉县,可远眺到连接两州的衡延关。

沈琮熟练地在驿站外的小街上探头探脑找一个茶摊。她对淑玉很熟,原因无它,她大概六十年前实在厌倦了伺候沈绾的日子,逃出平州,短暂地在延州监天台干了三十多年的台长。

“两壶茶。”沈琮从怀里掏出两个歪歪扭扭的木壶,递给老板。

“十文。”

“涨价了吗?我还记着从前是七文两壶呢?”

忙着给她灌茶的青年略带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仙长说笑了,七文得是我祖母当年的价格了吧?”

沈琮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她现在可是吴友啊!再怎么算,吴友去世时也才二十八岁整,虽然筑基后,面容停在了少时,但怎么算,也不像是能够清晰记得买茶多少文的年纪。

“哪里是什么仙长,小时候常在这给阿娘买茶,才记得清楚。”沈琮脑子转得要冒烟。幸好吴衷就在淑玉生下的吴友,在和刘大文奔赴崤州前,作为延州籍曹确实常驻过淑玉一段时间,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圆回来。

说起来,她那时候来淑玉还抱过这小姑娘。

*****

过了衡延关后,二人继续向西。

她们的目的地是衡州州治昌石县。去昌石不好走,崎岖的山路颠得两人内脏都要搅和在一起。

艰难行了将将百里路,眼前骤然开阔,盘山路上可远望见山下一片平坦的小原,奔腾的衡江源自衡理二州中南部的明山主峰,在此汇入东海。

二人继续下山,穿过城外的村落,昌石城东门就在眼前。

虞国对凡人并无户籍限制,可在各个城池间随意搬迁,但是对筑基以上的修士严查灵籍。

沈绾主动掏出二人的灵牒和有少监落款的调任信以供城门的县兵盘查。

青涩的小兵捏来捏去那张调任信,叫来了头子,那胡茬邋遢的兵头翻来覆去验了那张纸半天,才压着嗓子开口,“你这纸……咱也没瞧过,灵民章有没有?”

沈绾不解,“灵民章是?”

“衡州没有人不知道吧?现在山贼泛滥,没有林大人的灵民章不得进城!”

林大人?想必便是那位刺史林川仁了。

沈绾佯装愠怒,“林大人?本官行走虞国两百年,从未见过有调任信还能拦人的城门!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监天台沈大人的落款?”

兵头子被她的气势吓得不由自主后退两步,但想想他们的靠山,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抖抖脸上的横肉,“这位……刘大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如今这衡州不太平,凡是筑基以上的仙长进城都要咱们林大人的灵民章!”

他捻了捻手中那精美的平州官府公文纸,“你这平州官家纸,在我们这,不好使!就算是那皇帝小儿来了,也得要章!”

沈琮在车里憋不住笑,又想起她现在是恬静端庄不谙世事的吴友,只得硬生生咽下去发出两声土猪叫。

真是巧了,她们俩还真是那乳臭未干的皇帝小儿叫来预备砍你们林大人狗头的。

沈绾没再惯着那兵头,冷脸甩出一枚小小的白色菱形,斗大的三个金字在空中铺开,“归——安——牒”。

金光大盛,凝成一条小金龙,口中赫然衔着一方携着充沛水元的渊流阵图,那是皇家山海门的沉渊图!

紧接着,众多金色小字缓缓陈来,“敕:故崤州平西军指挥使吴衷,尽忠殒身。念其原籍平州之遗妻刘大文、遗女吴友,特准优迁衡州安置。其妻刘大文,特授衡州监天台巡尉之职。着有司即于城门验核身份,立予放行入城。”

“如何呢?”

做了宿敌四百年的仆人后咱俩好像要he了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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