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桑景小鸟依然般扑过来。
她最近特知进退，只要张宴池回家，绝不在家碍眼，里外打点的勤快，社交场合谈到明、张两家联姻，说话又好听又有分寸。
这是张都理想中的家庭，父慈子孝，家庭和睦，因此对桑景百般呵护，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你们也来吃饭啊？”张都搂着小娇妻问。
桑景挽着他的胳膊，“不愧是一家人，真巧呢，我们和桑典的朋友一起过来的。”
她眼神转到明意那边，“你们不会也认识吧？”
明意有些诧异，不知道薛蔚为什么和他们混在一块。
“我老板高道，是明先生的朋友。”薛蔚脸色寡淡，似乎躲避什么，移开眼神回答。
张都侧身让了让，“既然都认识，那也别站着了，进来一起吃饭吧，叫他们加餐具加菜。”
“桑典，你去处理，别叫你姐夫操心。”桑典贤良淑德地吩咐。
很快餐具摆放整齐，大家重新落座。
“小景”菜品卖相精致，摆盘特别讲究，上菜时旗袍美人鱼贯而入，很是气派。
桑典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对点的菜如数家珍，殷勤介绍起来。
张宴池本身话不多，默默观察着桑景、桑典的神情、动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绝不相信两只黄鼠狼子，不偷鸡改吃素了。
“薛蔚，你最近不是在拍戏吗？”明意依旧迷惑，但了解他的性格，怕他尴尬提了一句。
薛蔚这才抬头，“渔村取景结束了。”
他本身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在这里更显拘谨。
“薛先生是明星啊？”张都看不上娱乐圈，看在明意的面子上，难得垫了句话。
薛蔚摆手，“张总您叫我薛蔚就好，我也不是啥明星，小演员跑龙套的。”
“薛蔚年轻害羞，他可不是跑龙套的，他是简导亲点的男二。”桑典手自然而然落在他肩膀上，瞧上去亲密极了。
明意瞬间警觉起来，薛蔚之前经常出入聚会，认识桑典有可能，但与桑典如此熟悉……很是蹊跷。
“薛蔚，你和桑典很熟啊。”他笑着不辩意图地问一句。
薛蔚望着他，眉眼一沉，嘴唇微张想了很久没说出一个字来。
“我们也不知道呢，薛蔚还认识明意，看起来还是老朋友呢。”桑景给张都夹菜。
张都说着场面话，“优秀的人或多或少都会联系。”
“这话说的对。”桑景喝口茶，“年轻漂亮，初出茅庐的小朋友，和这些个少爷、小姐们哪个不是好朋友，我那时候啊……”
张宴池将筷子拍在桌上，直截了当打断她说话。
“哎呦瞧我这张嘴，又误会了不是。”桑景有备而来，不紧不慢说道，“我说的呀是桑典。”
她说话轻声慢气，温柔似水，但就是透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阳光下都掩不住一股阴毒气息。
“吃饭、吃饭，不说话了。”张都在桌下踢她一脚，叫她闭嘴。
桑景跟只遥控鹌鹑似的，立马低头喝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薛蔚始终低着头，手都没有放上桌，更别说吃饭了。
桑典放下汤勺，用湿巾擦了擦手，众目睽睽下落下去，拍了拍他的手背，“薛蔚，别见外，吃饭吧。”
他的手又湿又冷，如冷血动物的腹部层过皮肤。
薛蔚心头泛起一阵恶心，胳膊扬起弧度，相当抵触地躲闪开。
“薛蔚？”明意直接起身，“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包厢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张都莫名其妙，桑景作壁上观，张宴池紧盯着桑典。
“明意，薛蔚现在可是我的人。”桑典变脸如翻书，攥住薛蔚的手腕。
张都霍然起身，“你搞什么呢？！”
“姐夫，这事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明先生身边还站着小池，却非要拉我朋友出去说话，我可是忍不住了。”桑典仰起下巴，眼中没有愤怒全是狡诈。
桑景抢话，“桑典，不要在外面乱说，这么多人被人听去了，我们还要脸面的。”
她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把张都的想象力拉爆了。
“你闭嘴！”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张都、张宴池对视一眼。
明意的眼神缓缓落到桑典头顶上，不像看着个活物，“你大可不必拐弯抹角，累得慌，有话直说。”
“明先生我们各有立场，这事我也为了张家。”桑典委屈抿嘴，小心翼翼看了眼张都，“要是你和小池结婚后，再被戳穿那就太难看了，提前说出来，咱们也好商量补救不是。”
张都快要被气死了，“你疯了吧！张家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姐夫，脓流出来，总比以后截肢强吧？你就不想听听薛蔚是怎么说的？”桑典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今天格外强硬。
媒体、水军他都准备好了，只要薛蔚说出他和明意的关系，那就是铺天盖地的消息。
明意拉着张宴池，坐会作为上，“呵，我也想知道薛蔚要说什么？”
他只觉可笑，桑景、桑典俩人脑子加起来，都没有一盘花生米大。
今天就是十个薛蔚站在一块，说他们每天跟自己大战八百回合，有视频有照片有真相，张都也绝不会动摇，与明家联姻的决心！
上流社会玩得就是下流，谁家不是一床大被盖龌龊。
姓桑的大概忘了，自己家还他妈母子当姐弟玩儿呢。
“薛蔚你不要担心，实话实说就行。”桑典手伸到半截，见人侧身躲避，只能尴尬收回。
张都脸色铁青，“薛蔚你想清楚，好好想、认真想。”
他声音里流淌着**裸的威胁。
此时此刻，包厢内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薛蔚身上。
他双手搁在桌上，摁着茶杯，指尖用力到发白。
他好像一只被拨动、抽打的指针，高速旋转思索着到底要停在哪处。
所有人都在他身上押注，带着疯狂的企图，和不可告人的恶意。
而他何其无辜……
“池总。”隔了很久，名叫薛蔚的指针终于累得停下来。
桑景舔了舔唇，不着痕迹地与桑典对视一下，二人紧张万分，甚至肌肉都在不自觉的抽动。
他们与薛蔚设计的结果，就是回避其他人，先说与张宴池听。
疯子刚好没几天，刺激之下一个掀桌，这事儿后面说破天都成不了！
“薛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张宴池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冲着明意而来的阴谋。
薛蔚终于抬起头，“池总，明先生只是我的投资人，除工作外，我跟他没有任何联系。”
他看着张宴池，对方模样真好，比娱乐圈很多明星都亮眼，出身豪门，管理着巨型产业，是名副其实的青年才俊。
这才是真正可以配的上明意的人，好羡慕啊。
张宴池已经做好反驳的准备，听完这句话，眼中诧异一闪而过，“我知道，我也相信你。”
“谢谢你。”薛蔚非常有礼貌。
与此同时，执意站着的张都，在没人关注的情况下，长舒一口气，扶着桌边晃了晃才坐回去。
全场只剩桑景，脸上表情带着恐惧的空白，但她反应实在快，苍白脸庞拉开笑容，“这、这看起来是误会了吧？大家话说开了就好。”
话音刚落，她低头对上张都的眼神。
那是一道不死不休的恨，带着彻底的冷漠。
桑景心头巨震，避开他的眼神，坐下时打翻茶杯，冰凉茶水洒了一身，她咬着下唇没敢出一声。
这时桑典成了包厢里最后的小丑。
他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好干净，根本没有想过薛蔚会当场反悔。
就在昨天，薛蔚怕他反悔，还在跟他要钱。
为了稳住对方，他提前付了五百万啊。
怎么能够呢？薛蔚只不过是万千蝼蚁种的一只，为了金钱、名誉游走在各种聚会，只为出人头地。
这种人不都是有奶就是娘吗？给钱就可以为所欲为。
这种可怜又运气好的臭虫，他见得多了，他们有什么尊严？有什么真心？有什么实话？！
“薛蔚，你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短暂死机后，桑典倒打一耙，“是他托朋友找到我，说是要给我们家提个醒！”
“姐夫，娱乐圈这种人你知道的，他们的话不能信。”
张都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鼻子吼道：“不能信？！不能信你、你们带着他假意偶遇是干什么？我看你俩脑子里装得都是泔水！”
“我没有找你，你是威胁我的。”薛蔚站起身，掏出手机翻到那条短信，放在转盘上拨到张都面前。
那条短信里，**裸躺着他不堪入目的照片。
薛蔚不由自主低头，手指无措地抠在桌边。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将堪堪愈合的伤口，再度扒开，鲜血淋漓地展示在陌生人面前。
张都看完难掩惊讶，一巴掌拍在饭桌上，“桑典！这是你干的？！”
“我不是、我没有！”桑典嘴硬得能锄地。
张都破口大骂，“放屁！那你说到底是谁干的？！”
他看似火冒三丈，大有把桑典扒皮抽筋的架势，但其实还是在为他开脱。
在张都眼中桑典再混球，在外面也是他老婆的弟弟，身上也有张家的脸面，远不是薛蔚能比的。
他无比清楚这件事，薛蔚受了委屈，但受就受了，受点委屈算什么，张家脸面大过天。
所以，他依旧要把发不雅照片威胁人的糟烂事，从桑典身上摘下来。
明意快速将手机转过来，只看一眼心里就如炸了个蘑菇云。
张都、桑典还在扯嘴皮子。
明意只思考片刻，抬头眼神落在白瓷飘绿的汤碗上。
他突然绕过张宴池，撸起袖子从桌上端起大汤碗，准确无误地扣在桑典脑袋上。
这是一道“封汤”，用上好油脂锁住汤的热量，保持汤水长时间不会凉。
“啊——”桑典毫无准备，被一盆热汤浇了个铺天盖地！
明意还没善罢甘休，捡起掉在地毯上又薄又亮的汤勺，照着桑典的脑袋就是一顿敲。
桑典被烫得够呛，糊了一脸油脂，眼睛睁不开不辨南北东西，被人像砸核桃似的乱敲，只能一边哀嚎一边抱头鼠窜。
很快他就被椅子绊倒，一半身子钻进桌下。
明意怒气难消，拽着他的皮带把人拽出来，继续劈头盖脸地揍，勺子敲断了换盘子。
“明先生、明先生！”薛蔚站得最近，吓坏了怕打出人命，赶紧去阻拦。
明意拽开领带，用盘子指着他，“你站远点。”
他阴沉着脸，眼中酝酿着暴风骤雨。
薛蔚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明意，印象中他总是笑着的，放松的，惬意的样子。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他都说了不是他干的，你要屈打成招啊？！”桑景终于从震惊里回复，发疯似的冲过来。
与此同时，张宴池大步上前，赶在明意出手前，拽过椅子拦住她。
桑景故技重施，咬牙闭眼就往上撞，被椅子狠狠绊倒，整个人越过去摔翻在地毯上。
包厢里顿时乱了套，侍者以为出什么事了闻声而来，只站在屏风后偷看一眼，就不敢进去了。
桑典半个身子钻在桌下，被桌布盖着只露个屁股，桑景躺在地毯上，抱着胳膊抽泣。
张都气得面色青白，胸口高速起伏，眼瞅着就要背过气去，“明意，有话坐下好好说。”
气也撒完了，明意把手里的盘子丢在桌上，空旷室内发出一阵叮当碰撞声。
“你们两个也不要装了。”张都撑着额头，有种彻底丧气的解脱感。
桑景爬过去，哄狗似的把桑典哄出来。
“姐，我都说了不是我干的，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桑典好似从油桶里爬出来，狼狈不堪。
张都知道，薛蔚在明意心里非同小可，今天不说出个一二三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你说！都是谁干的？！谁拿的照片，谁发的信息，谁给你带的话？！说！！”张都吼出这串话，只觉得手脚发麻。
桑景也带着哭腔，扯着桑典的衣服喊叫，“你倒是说话啊，一个娱乐圈小明星而已，到底是谁让你鬼迷心窍的？！”
“是、是……刘、刘秘书。”桑典磕磕巴巴望着桑景。
桑景用眼神示意他甩锅，不管是谁只要拖延住时间，之后给钱给好处，他们身边从来不缺背黑锅的人！
“刘秘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都假意刨根问底。
薛蔚看出事情走向，突然出声，“根本没有什么刘秘书，我账上还躺着五百万，是桑典叫人转给我的，你们可以查他，也可以查我。”
他看着那么胆小懦弱，是一块天生的、上好的鱼肉，却一口咬住刀俎绝不松口。
“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桑典叫人转的？”桑景紧紧抱着桑典，伸着脖子像一只秃鹫。
幕后都是她在操作，买照片、发信息，叫人引薛蔚到会所，没收手机，用其他账户转账。
桑典与薛蔚全部接触就是面对面说话，这他妈叫口说无凭！
没有信息、没有电话录音，没有白纸黑字谁敢给桑典定罪？
桑景看透了张都，他虚荣、自大，绝不容许家里出这种丑事。
即便心知肚明，即便面对明意，他也会和自己站在一起，达成一致掩盖事实。
他们是最无耻的天生一对！
“我怎么会没有证据？”薛蔚难得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个存储器，插在手机上读取播放。
手机画面摇摇晃晃并不清晰，但胜在离得近，桑典那张得意洋洋的打脸，照得一清二楚。
“你知道明意要跟张宴池结婚了吗？”
“什么投资人，投资你床垫松软程度的吗？”
“我跟你其实一样，我们都不想明意结婚不是吗？”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希望你能当面指证明意包养你。”
张宴池再也忍不下去了，上前拽开桑景，照着桑典的脸补了一拳，“装了这么多年，终于露馅了。”
明意拽住他的手腕把人拉开，张宴池最近一直在服药，精神状况逐渐稳定，但最好不要受外界太大刺激。
“薛蔚，桑典做了错事，他对不起你。”事已至此，张都再也无法包庇，只能求得谅解。
他又转向明意，“明意让你见笑了，是我、是我家的问题没有处理好，希望你……”
“能高抬贵手”这几个字，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桑景、桑典，一个是他心爱多年的人，一个是不能跟他姓的小儿子。
无论是张家的脸面，还是个人感情，张都都没有办法不管。
他更愿意明意能通情达理，安抚薛蔚关起门来说这件事，可惜明意不但将桑典暴揍一顿，更是一句息事宁人的话都没有说。
他那大儿子也终于露出本色，洗心革面和和气气的场面荡然无存。
“张伯伯你放心，这事不会动摇两家联姻，毕竟我们是要赚钱的。”明意说得残忍又直白。
张都心放下一半，连连点头，“你是识大体的孩子，那你看这事……”
“这事你不能问我啊。”明意直视着他，“你应该问薛蔚。”
薛蔚其实没听进去他们的谈话，径直走到桑景、桑典面前，从他们眼中依旧可以看出，那一抹带着战战兢兢的不屑。
“我根本不怕你把那些照片发出去。”他声音很咬字很清晰，“我为什么要怕？我是受害者，在这件事里我没有任何错误，应该害怕的是拍摄照片的人才对，我是不会害怕的！”
桑景、桑典听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的思路里这是不可能的逻辑。
女明星哭着、跪着求前男友删除二人亲密照片，不要到处散布，不要毁了她的事业，这简直是娱乐圈常态。
谁都不会质疑，捏着受害者的把柄，威胁受害者，仿佛世界就是以这种形态组成的。
“你拿这些照片威胁我的时候，大概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丝毫没有作用吧。”薛蔚的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的笑容，“你们真是一对蠢货，我难以想象，吃得好、穿得好，上过好学校，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你们，蠢得如此彻底！”
他这番话带着发泄的快意，是多少年压抑的，从未被人注意过委屈，像一阵急速而过的风，席卷一切。
“道歉！你们两个哑巴了吗？道歉！”张都狂拍桌子。
薛蔚没有理他，接着说道：“不用道歉，你们这种，不把普通人当人的东西，道歉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明先生、池总，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收起手机，不想多停留一秒。
张都：“薛蔚留步，你看改天、改天我们聊聊，你需要什么都可以提，我没有其他意思，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补偿。”
“你想要这个吧。”薛蔚晃了晃手上的存储器，直截了当地点破。
张都有头有脸，什么事都爱端着，被人当面戳穿这种体验相当难受。
薛蔚转身看了一眼明意，那眼神从锋利一下跳到了乖顺。
“你自己做主。”明意说道。
薛蔚想了想，将存储器扔在餐桌上，“补偿我得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谢谢、谢谢你。”张都慌忙捡起，如蒙大赦。
薛蔚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张伯伯你放心，今天的事明家应该不会知道。”明意拿捏着每一个字，“剩下的是你的家务事，我不便参与。不过这些事涉及到我，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他转身看了看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桑景、桑点，“不惜以张家脸面做筹码，也要破坏明、张两家联姻。张伯伯，我要是你我可忍不了，一边是钱一边是脸，可都差点丢尽了。”
明意给足了张都面子，但也毫不客气地掀了他的里子，把被子里的龌龊拿到明面上讲了，就是叫他知道，明家不能也不会给桑景、桑典机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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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先婚后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