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难以信任

李承谦下楼的时候碰到东子,东子叫了声“哥”,然后悄悄趁擦肩的时候把钥匙递给他,他点上烟示意后面有人跟着他,东子点头,跟在他后面。

直到出了酒店,进入当地鱼龙混杂又缺乏管理的大市场,卖鱼的卖菜的混作一团,李承谦差点被人家泼出来的给鸡脱毛的水淋了一身。

不知道在哪个岔路口,他跟东子分道而行,闪了几个巷子之后,他背靠着墙平复呼吸,确定身后没有人了。

他脱下外套和裤子,丢给一早布在市场里的眼线,是一家丧葬铺子,穿在里面的短袖和短裤陈旧而灰暗,足以让他隐没在人群。

找到目的地仓库,他戴上手套先爬上顶部拆除了几个监控,然后从顶部拴好绳子,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踩着墙打破玻璃,滑进了仓库里。

仓库里被吊着绑缚的人突然惊醒,男人看上去三十岁上下,浑身都是已干涸和未干涸的血迹,一张口,满口的血水就流了出来,仔细一看就能看到牙已经全被打碎了。

“走。”李承谦没有多说什么,解开他的绑缚把一支枪和一把车钥匙递给他。

“你是来接替我的?”男人混着血水的开口模糊不清。

“你不用知道,3205,你的任务结束了,一直往东走,54号仓库后面的草丛里是车,开着它穿过7号高地,那是你来的地方。穿过去,你就回去了。”

被叫做3205的男人被解开绳索的一刹那就滑落在地上,他一条腿已经断了,他摇摇头说:“我已经暴露了,你救我万一暴露了自己……”

“这是我要考虑的事,按照任务条例,你是线人,上级和你断线,指挥你的权力被我接管,你只能听我的,接受命令。走。”李承谦冷静地说完自己的决定,然后扶起已经丢了半条命的3205艰难地走向仓库外。

才出去,他们就听到一阵脚步声,3205和他同时都拔出了枪,两人对视后就决定分开路线。

他保持着平常的步伐,看着人流的方向,尽快要混入其中。他想回头,也只能压抑着急切的心情,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追踪的命令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李承谦走向和54号仓库相反的方向,他意识到那群人没追上来极有可能跟上了3205,于是正准备放枪吸引注意力。

此时此刻,就听到相反的方向传来了枪声。

只有一声。

他眼皮颤了颤,喉结微动。

大概,是3205自己放的。

他戴好帽子疾步走回市场,边走边完成了换装。

刚才的枪声引起了一阵骚乱,但对这里的人来说也算正常,很快又平息下来。李承谦强装镇定走在市场里,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鱼盆。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里,几条花色的金鱼拥挤得窝在里面。

“给我三条。”他点上烟付了钱,三条金鱼被倒进装了水的塑料袋里。

就在他拿出钱的时候,喧闹的追逐声和枪声突然近了。

突然闯入他视线的3205和他又对视了,下一秒李承谦就看到了3205后面追赶的一群人,是同越的人。

“谦哥,帮我们拦住他!”同越的人突然朝着李承谦喊。

3205突然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他皱眉,手摸上腰间的枪。

他应该朝谁开枪。

一秒的迟疑,3205先在他面前十步的位置举枪对着他。

“嘭”的一声后,他小腿一阵灼伤的疼,半跪了下来,紧接着一阵枪响在他身前发作。

穿破3205身体的血溅在他提着塑料袋的手上,他的衣服上,脖子上,李承谦看着倒在他身前的瘸腿的男人,鲜血在他身下铺开,他不再看李承谦,眼里的生机慢慢散去,只盯着天空。

头朝东方而死,狐死首丘。

一滴血落入李承谦的塑料袋里,纯水变得浅红,只有金鱼还在里面乱窜,它们也很紧张,因为那抹红。

“谦哥,你怎么在这儿?受伤了?”来追3205的同越手下问。

李承谦低眸看了看,应该只是子弹擦过了他的腿,血流得不多,他闭眸时眼前都是3205还没闭上的眼睛。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提起塑料袋,克制着手的微颤笑:“没事,这不是,给女人买东西嘛。”

3205是跟在同越身边的线人,半个月前就跟直属的上级断了消息。李承谦到这儿之后就暗地里问,从那些手下嘴里探听出了3205的下落。

这下有消息了,就是从此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李承谦回房间的时候没看到苏玩,他面无表情地把鱼放进了洗手间水池,脱下沾血的衣服走进了淋浴间。

这些血,好像永远都洗不掉了。

又一个,死在他面前。

他复盘着刚才的事,同越的人应该是偶然出现的,他应该没落下什么把柄,除了车钥匙,东子已经去找了。

他一拳打在墙上,疼痛延迟了几秒才传来。

他咽下喉头泛起的一阵阵情愫,准备今晚去外面把这股压抑不住的情绪消磨掉。

换了一次水,他把三条金鱼临时装进一个透明杯子里,端出去的时候才看到苏玩,她显得有些慌张看着只裹了浴巾的他。

“忘了你要来,”他淡淡说着,送苏玩出去的事他还要好好考虑,把杯子递给她,“给你的。”

苏玩接过,有一瞬间的怔愣把杯子放在桌上就趴在桌边,盯着那三条游来游去的鱼看。

她很高兴。

至少它们看起来无忧无虑,是这里为数不多的生机。

“我今晚去外面玩,你一个人睡吧。”他说。

苏玩浅笑看向他:“谢谢,金鱼。”看他看向没水的水壶,就递给他一瓶水。

他揉了揉她的头,她嘴角的浅笑和眼里的光彩让他安心不少。

他勉强笑了笑,喝了口水就转过身准备换衣服,却盯着白床单发愣,仿佛刚才眼前的血红从未消散。

“你怎么了?”苏玩问。

“没事。”

李承谦走到门前,突然顿住了脚步回头。

他开始回忆他从离开这个房间,到回到这个房间的每一个细节。

苏玩把小金鱼放到了桌子上,转身走向衣柜,本来在门前的男人突然把她逼到墙角。

李承谦把地上的一箱瓶装水踢倒:“水,你换过?”

苏玩眼神陡然慌张。

真换过。

李承谦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而后扯过一条毛巾,看到苏玩想跑,他一把拽过把她双手捆住和床头栓在一起。

这箱水的数量和他离开的时候不一样。

“说,怎么回事,”李承谦看着瑟缩在角落的苏玩,他暂时还没有感觉到身体出现什么异样,压抑着怒意问,“同越让你干的?你为什么要听他的?”

苏玩已经缩在床头,他冷笑:“三秒钟,不说我就不等了。三,二。”

女人的唇开启。

她刚在房间里收拾好,出去就被抓着手臂按在地上给了这一针。

她的哀求是没用的,她知道,但在那个时候还是无法抑制地示弱求饶,还是只能绝望地看着液体又进入她的血液。

事后同越拍拍她的脸警告说:“怕吗?这只是葡萄糖,但是搞不定他,就没那么简单了。”

然后同越就让她把水带进去。

苏玩不知道同越想做什么,同越让她带进房间的一箱水是对她的一步测试而已。

他要苏玩听他的话,好好在李承谦身边给他报信。

“有问题吗?”李承谦摇了摇那瓶水。

“没有,他只是想测试我是不是听话,这箱水是我从仓库搬来的。”苏玩低声说。

他沉了口气,看来他还得多防着点儿她,他以为的安慰,现在不太让他安心。

“那你的呢?”他看向她手臂的针孔。

“也没有问题,但下一次就说不好了。”她声音微颤。

“好,”他捏了捏鼻梁,“为什么听他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个问题好奇怪啊……问完之后李承谦自己也笑了。是,她有什么理由在同越和他之间,选择相信他,把他当做唯一的合谋呢。

在这种时候两边应承,好像对她最有利。

“你……觉得呢?”苏玩看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便弱声说。

他知道她害怕,她既不信任同越,也不信任他。

“对,我知道,”他低声喃喃,在苏玩觉得四下安静的时候,突然他抓住了她的头发,捏着她的后脑逼着她与他在咫尺对视,“但你不可以这么想,你必须听我的。”

他无人可信,正如她也无人可信,他不应该把这种期待强加在她身上,理智是这样说的。

但人总不会一直是理智的。

他眼神凌厉,“第一,你不能骗我。”

“第二,我跟他之间你只能信一个,而且不可以是他。有任何事都必须告诉我,明白吗?”他强势地命令着,苏玩嘴唇微动,最后露出一个冷笑。

凭什么她可以信他。

“做不到?没关系,今晚之后你就听得懂了。我没有办法跟你讲清道理,如果恐惧就能让你听话,不是只有他能做到。”他语气平静,苏玩却觉得他的冷淡比任何威胁都令人发怵。

他视线落在她手臂上的针孔处。

“不会有下次。”他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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