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同越的酒店,才把摩托车停好,从餐厅后门悄悄潜了进去,看样子同越一行人还没回来。
他们两个的房门一直紧闭着,伪装出一直在房间的情况。
“你的伤要怎么解释?”苏玩问,用粉底给李承谦遮了遮面上明显的伤痕。
他说了句“跟我来”,拉着苏玩往里走,随手拦了一个人问:“看见林东了吗?”
那人回:“在负二楼的拳击场打比赛。”
“那真是太好了。”李承谦说话仍旧显得虚弱,苏玩走出电梯本担心看了他一眼,却不想下一秒他一句“准备好”,就把她摔在了拳台边。
本来在两个人打比赛间隙吵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苏玩从拳台边支撑着要站起来,本来在休息的林东立刻翻身而下把她扶起来。
林东看向李承谦的时候有一瞬的愤怒,立刻压下去换做卑小:“哥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李承谦拍了拍林东的脸,“该我问吧,你们俩怎么了?背着我都干什么呢?嗯?”
苏玩皱眉,略思忖了一阵对李承谦说:“都跟你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让开,”李承谦把苏玩推开,看向林东,“枪是你给她的?你是不是进我房间了?你们两个都干了什么脏事?啊?”
苏玩还想过来解释,李承谦正要扬手,林东立刻挡了一下,把李承谦推开,推开之后害李承谦差点跌倒,他也显得有些无措。
“行啊,”李承谦让旁边的人递给他一副拳套,指了指拳台,“跟我上去,赢了,她归你。”
苏玩此刻已经了然他的计划,无奈冷笑了一下,想拦林东别太拼命,少年却露出了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
本来安静的人群现在变得更热闹了,这样的戏剧为一场比赛增加了太多刺激。
李承谦压抑着舌根的血腥味,掩饰自己的虚弱,少年满身已是汗水,他打了一场比赛,正是状态最好的时候。
比赛一开始,本来担心林东的苏玩,不得不担心起了李承谦,他脚步虚浮,看着只是在躲闪,他故意勾了勾手,好像在调笑少年,逼得林东更加猛烈地攻击。
少年看准他身影闪躲缓慢的一刻,用尽全力准备一击。摇晃的身影忽然灵巧避开了那一击,顺势一拳打在了林东脸上。
形势逆转之后,李承谦一拳比一拳打得猛烈,将人抵在了拳台边,不容任何林东喘息的片刻。
为什么,面前这个少年是他救下的,却成了害死另一个无辜小孩的人,而原因只是一笔钱。
“知道错了吗?”李承谦用拳套将林东的脸挤得变形。
林东显然不会承认,他跟李承谦想的根本不是一件事。
“知道错了吗?”李承谦又一拳打了上来。
拳头不断落下,李承谦自己都已经忘了收敛力气,他注意不到外界任何变化,他要这个人认错。
沉浸被人打破,他的手臂被人咬着拉开,他和林东分离,而后他回神看向挡在林东面前的苏玩。
“你拦我?”李承谦的声音很轻,却和他冷肃的神情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苏玩冷眼看着他,摘下拳套的李承谦就把她一把拽起。
他像是把人拖回了房间,一路上的人都听到了苏玩低声的抗议和他的愤怒。
在房间门被摔上之后,苏玩连续后退,看着呼吸难以平复的李承谦她感到不安。
像一头凶兽的男人没有放过她,把她压在墙上问:“你救他?”
苏玩掰着他的指头,“你疯了你知道吗?”
“疯了怎么了?”
“你想干什么?打死他吗?你刚才要打死他了你知道吗?”苏玩大声喊着,希望面前像是入魔了一样的人清醒过来,“你告诉我,他做什么了?你可以直接打死他?你和那些人……”
在喊完最后一个字之后,苏玩突然收了声,连个人之间只剩下不稳定的呼吸声。
她忽然笑了笑。
“对啊,随手打死一个人,对你们来说,很正常的。”
是她疯了,或许是这段日子相对的安全给了她思维上的错觉。
面前的人眼中的寒意慢慢散去。抓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松开,他又变得有些失魂。
对,不管怎么样,他不能打死林东,不然他跟外面的人有什么区别,变成失去理智只靠原始冲动的野兽。
林东有错也不能直接打死,他没有在这种场景下杀人的权力,一旦他这么打死了人,就说不清了……说不清他是警察,还是凶手。
有那么一刻想解释他刚才失控的原因,却想到说出口之后,以他现在的身份,对林东下死手的动机就有些说不清了。
他仰着头,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折磨一拥而上,他看向面前的人,忽然伸手抚摸她的面颊。
他从未这么觉得,眼前的人是他最后的庇护所过,是他最后的理智,最后能抓住的稻草。
“不要离开我,苏玩,”他轻声呢喃,“不要离开。”
他的面容靠得很近,额头抵住的那一刻,苏玩偏过了头。
为什么此刻他这么痛苦,她有时候也会奇怪,面前这个人的痛苦,太难理解了。
他的靠近没有停止,苏玩奋力把他推开。
就在他又要伸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躺床上。”他冷静了几分,松开自己的腰带走到门口打开门,果然是同越的手下。
“哥,你们……”那人往里面看了两眼。
“有什么屁快放。”他不耐烦。
“出了点事,看看你们有没有问题。”那人笑。
“看够了吗!我收拾女人你们也管得着?”他猛地关上门,看向苏玩,她在床边撇过脸,轻声说“洗漱睡吧”。
相背而眠,苏玩睁着眼,一直看着窗帘边的月光,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背后的叹息。
开始很轻,后来极力忍耐,痛苦也变得分明。
她转过头看着微动的肩膀,在一声沉重的叹息后他坐了起来,黑暗里微张的唇显示他的犹豫。
“很痛吗?”她问。
他揉了揉眉心:“旧伤。”
他的背有当年逃出境时落下的伤,伤了神经和骨头,外伤好了也经常犯疼。今天跟那个人打架的时候被砸了后背,蚂蚁啃食再到千斤压顶的疼痛切换着出现。
“你有吗啡,我看到了,”她看他犹豫突然开口,“为什么不用?”
略显暴躁的男人说了句“闭嘴”,一直闭着眸。
他不断地喘息缓解着疼痛,胸膛起伏,手背和手臂上的青筋渐渐显露。
觉得难以忍受的瞬间,鬼使神差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苏玩感觉到了他的工作,双手抱在身前蜷缩着,一言不发看着窗帘。
过了一会儿,身后的人似乎最终没有起身,床又多了半边塌陷。
脚放回了床,被子重新掩盖疼痛的身体。
“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用了吗啡。”他说道,苏玩听了进去,也不想追问原因,她的情绪和体力都不支持她去了解和理解了,她也没有这个兴趣。
他就转过身看向她的背影,最后蛮横的手臂把她拥住,苏玩本就睁着眼,意识到后就双手去掰他的手。
她越是拒绝,他也不肯收回,像是勒住她的腰,伏在她耳后压抑着低声说:“我没动他。”
那手像是钢铁锁链根本挣扎不开,她气得呼吸重了起来,在听到他的话的一刻,放弃了挣扎。
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她暂未平复的呼吸。
她仍然缄默着,良久后急促的喘气声传来,微弱的光下她的眼泪静默地淌下,她将自己的呜咽塞在枕头里,不让它跑得太远。
有区别吗?苏玩心底里蔓延出一股冷意。
“我很疼,你别动。”他用拥抱缓解着背后的疼痛,空调照常运作着,额上的汗水不见减少。
她没有说话,手紧捏着枕头,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她压抑着厌恶与绝望,汗水和泪水浸湿了枕头。
那夜李承谦一直没睡,疼痛让人清醒,直到凌晨四点才因为过度疲倦合上了眸,他又将自己的拥抱紧了几分。
苏玩梦到她坐上那辆摩托,没有去救李承谦,就沿着江边,迎着江风往前,一直从天黑骑到天明。这车像是飞了起来,她想起了当初她第一次骑车的时候因为速度太快的尖叫,身后男人笑话着她。
“哥,慢点……”
她又叫了熟悉的名字。
李承谦下巴抵在她发丝上,听到她像是撒娇一样的语调,握紧了拳。
他想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疼得醒过来,不要再继续她的梦,但似乎,他又想让她继续,如果她在梦里,能够快乐一点。
他应该觉得庆幸吧,庆幸这个人自始至终都还想着她正常的生活,而不是沉浸在现在,更不是喜欢她眼中的罪犯。
他还得,觉得高兴才对?
苏玩皱着眉醒来的时候,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复杂难言的眼睛。
他望向自己的手,捏她的手腕,刚才不自知就力气大了。
“你又提那个人了,”一阵被子的窸窣声厚,他单手撑在她身上,“苏玩,如果我说,你再提一次,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这个人。你可以做到再也不说这样的梦话吗?”
他看上去不愤怒,手上的劲却一点没松。
“你是不是忘了,现在……”
“如果你想说,现在你也有我的把柄,”他无奈地笑,“你又不是傻子,告发我?不会的。”这对她只有弊端。
良久,她吐出一个“好”字,僵硬的嘴角挤出了一点笑,他的手垫在她腰下,她点了点头:“抱吧,可以继续睡了吗?”
李承谦想笑,原来这样就可以让她乖乖待着啊。
虽然是靠着威胁,他也不矜持,从背后抱住了她。
“今晚还会做梦吗?”他轻声问。
“不会了。”
“会的,”他眉毛深皱,嘴角却是笑,“是关于我的噩梦。”
苏玩握紧了拳。
在被他捏醒的瞬间,她其实已经梦到他了,梦到她和宁树正飞驰着,她却好像被拽住了。
身后没有声音,只有死不放手的拉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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