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觉得鼻尖下很痒，伸手擦去一点痕迹，她盯着自己指尖的污血看，腰腹处的刺痛愈加明显。
刑攸双腿发软，晕了过去。
杨云年扑向刑攸的后背接住她，手掌摸到她腰间有些发硬的东西，解开西装外套的口子，撩开刑攸的上衣看到血肉模糊的腰和被碎片扎得满手血土的掌心，心一紧，吼道：“医生呢？救护车快送去医院！”
领头的刑警脸色一凝，挥起手掌让两侧的警察让开一条路，杨云年抱着刑攸冲上警车。
脸颊上浸出的汗水汇成股向领口内淌，杨云年掐着刑攸的人中，扯掉她身上那件外套，他注意到刑攸半个几乎废掉的手臂，冲驾驶座的警察喊：“再快点！”
刑攸被站在医院门口的医生护士接着推车推进手术室，杨云年坐在手术室外，宿遥泱和刑攸都在手术室中，他捏着手掌在走廊内徘徊，手臂、领口上还有刑攸身上的瘀血。
手术门隔绝了一切声音，杨云年听不到一丝回响，整条走廊只有他的心跳在冰冷空气中回荡，冷汗浸透后背的衣衫，杨云年蓦地打了个冷噤，转头带着一脸愁容看向手术室。
从走廊尽头那扇窗子投射进的日光斜斜地落在地板上一个橘黄色的方块，窗台上搁着一个仙人球，其上还开着一朵浅色小花，在窗子旁的洗手间门口放着几个蹩脚的清扫工具。
市中心的医疗设施已经算是先进的，杨云年没告诉李知勉这件事，但瞒不住季青柠那丫头，她脑子太好使了，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去。
杨云年拿出口袋内狂响的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接通后，李知勉的喘息和呼啸的风声传进来。
“年哥，你们在哪家医院？”
季青柠夺过手机，放在嘴边喊道：“刑攸现在怎么样了？”
杨云年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很快地说：“都在手术室里，两个人都在。”
季青柠那边短暂地松了口气，接着说：“那个学姐来找我们了，你怎么什么事都不说？一点也靠不住！”
杨云年哑了一下，问：“你们现在在一起？”
“对。”季青柠万分火急似的，用清晰有力的声音说：“麻烦你不要净说些废话，在哪家医院，赶紧说，OK？”
季青柠在电话另一头叫嚷着，杨云年按了下要喷血的耳朵。
杨云年：“就在市医院，中央花园对面那个。”
嘟嘟...通话终止。
杨云年继续坐在座椅上等着，日照西斜，蹩脚的清扫工具挂上荣誉的劳动徽章，一条夕阳的余辉将它照亮。
史婷柯站在市医院门前，李知勉和季青柠跑到她面前，史婷柯的目光变得咄咄逼人，架着手臂：“你们怎么连少了个人都不知道？”
季青柠喘上一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静，“那你怎么知道的？”
李知勉不安地盯着大厅内看，他的嘴唇在发抖，史婷柯瞥了他一眼，说：“没用的，我们上不去的。等着杨云年的消息吧，刑攸和那个女生出来自然会安排病房。”
她看回季青柠，继续淡淡地说：“你应该知道我进局子的事吧？然后我又出来了，证据就是你们那天带在身上的录音笔，但实际上那根录音笔是可以通过调频连接的。只要它那边被打开，连接上相同的频道就可以听到声音，所以我就知道了刑攸自己一个人去了KTV的地下室，之前干了什么不知道，但是一路上那副磕了药的模样装的挺像。”
季青柠拉着两人往医院大厅走，穿过人群到一楼的楼梯间等着，问：“你的意思是，刑攸可能在打开录音笔之前对自己......做了点什么？”
史婷柯转头看了她一眼，双手插兜站在窗前，“对，想逃过那群人的眼睛又何谈容易，不伪装成经常吸毒的样子怎么进得去，杨云年进去之前我还给他画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妆。”
季青柠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什么，史婷柯站在窗前抬眼看她，问：“另一个女生呢？我不相信刑攸会莫名其妙地想要去KTV。”
李知勉背靠着白墙，脸色白成墙灰，得了多动症一样不停按揉自己的手指，表情阴郁惶恐，“不知道，我们醒来的时候姜且和刑攸就都不见了，我们问姜且的二姑妈，那人只告诉我们，她们去机场了。我当时还不清楚为什么刑攸要去机场，以为只是单纯的送行，你给我们打过来电话我才知道刑攸自己一个人进了贩|毒窝点。”
史婷柯没有立刻接话，一动不动地静静站在那儿，内心的烦躁出奇的平静下来，“刑攸比你们聪明多了，但是也傻。”
“刑攸没跟我们说，她自己一个人进去的。”季青柠说，“当时听到她不见的消息，我就打电话了，但是那边提示说不在服务区。”
史婷柯平淡地回想了一下，“啊，那个手机应该是被刑攸自己摔烂了。”
“她还是什么都不跟我们说，”李知勉嘟囔着说，“一次都没有。”
史婷柯：“单纯不想依靠别人而已，因为她信不过。”
李知勉猛地抬头，“信不过？”
史婷柯耸耸肩，“你凭什么让她一个在外面独自上学的人相信别人的话？”
李知勉：“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那又怎样？”史婷柯说着，愤愤地拉开窗子吹风，“我还不是跟着我爹长大的？不照样被他卖钱了，而且刑攸就敢一个人冲进去救人，那如果是你们呢？我问你，在你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不堪的场面的时候，在你们面临自己可能被无辜染上毒瘾，下辈子就待在戒毒所里痛苦地走完一生的情况下，你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吗？你敢拿着碎玻璃藏在自己腰上，肠子都快被扎穿了还站起来冲那些人抡拳头，你做得到吗？”
“好了，别说了。”季青柠看了眼李知勉，手掌按着他的肩膀轻拍，紧绷的脸上转而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季青柠说：“根本在于刑攸本身就是个强者，不是她不想信任谁。古今多少侠士都有一个将自己的后背托付出去的朋友，为什么刑攸就不能有？”
史婷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女孩，不置可否地点头，“是，但愿你说的是对的。”
她走两步上前，郑重地看着李知勉，微微皱眉，“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可靠吗？”
史婷柯架着手臂上楼，向后睨了一眼，说道：“跟着我，她们已经被推出来了。”
病房前，史婷柯住了脚，转头从两人之间走过去，“你们进去吧，刑攸醒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先回去了。”
季青柠不知道说什么，简单地点头，说：“保重。”
打开房门，杨云年坐在两张病房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双手各捏着一份检查报告，脖子扭转成陀螺，再不来人阻止他，杨云年的脖子能拧成麻花。
李知勉抢先走在季青柠面前，坐在刑攸床边，对杨云年关心问候的话一切都很敷衍，这小子现在倒是会心疼人了。
李知勉盯着刑攸包裹着纱布的手掌看，“手腕怎么了？被......”他回想起史婷柯的话，咽了口唾沫，“她自己割伤的？”
杨云年提到这一点颇是头疼，捏捏眉骨：“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是她自己扎的。有事的不是手腕，是整个手臂，底下的血管断了好几根，腰上也是，被玻璃片划了不知道几个口子，还有不少玻璃渣跟肉皮绞到一起去了。”
李知勉拢起眉毛，杨云年“哎哟”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别在这跟我玩这一招愁眉苦脸，刑攸这姑娘比你想象得坚强多了。腰上那些都已经处理好了，按时换药就行。我现在就担心两个人跟下面那群毒虫染上什么不好的。”
他继续神色凝重地比对各个数据地区间值。
李知勉沉默了一下，轻轻握着刑攸的手掌，说：“再坚强的人也会疼，她也会疼。”
季青柠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她现在明白了，刑攸到底喜欢这人什么。
她转头看向脸庞恢复血色的宿遥泱，问杨云年，“医生有没有说她们两个什么时候醒过来？”
杨云年不慌不忙地伸出三根手指梳理了下自己的碎发，“刑攸醒的早一点，她身上都是些皮肉伤，精神还是挺强大的，最早今天晚上八点钟。那边那个小姑娘就不一定的，医生跟我说，她可能被那群男人侵犯过，受了不小的惊吓，等养好身体才可能醒过来。”
季青柠沉默着闭了两分钟眼。
杨云年放下手机，“年哥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吃饭，这有我看着。”
杨云年：“等我把化验的单子看完再说。”
临近天彻底昏黑，刑攸缓缓抬眼，房间昏暗没有开灯，她扶着自己刺痛的腰坐起来，趴在床头的李知勉支起脑袋，看到醒过来的刑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你醒了？”
刑攸咽喉嘶哑：“我在哪儿？”
“医院。”李知勉说，“在二楼的病房。”
刑攸太阳穴抽疼，她嘶了一声，李知勉忙上前查看，“没事吧？饿了还是渴了？”
刑攸四下摸了摸手边，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她自己摔碎了，叹气过后，看着李知勉思考，三秒过后，她想明白一件事。
先说：“我身上那个录音笔记得交给警察。”
李知勉忙点头，“录音笔上的那截音频。年哥已经上交给警察了。”
刑攸放松一笑，扶着左手边的扶手下床，笑着说：“我去卫生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李知勉还是不放心，搀扶着刑攸往卫生间走。
到女厕前，刑攸推开李知勉，扶着自己的腰，“好了，我已经没事了。”
明明是那样轻松的语气，李知勉心中却总是不安，他站在女厕前等待刑攸方便好。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李知勉向里面走了一步，站在洗手池前，冲里面喊：“刑攸！你好了没有？”
没有回音。
从里面出来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妇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边洗手往脸上扑水边说，“你喊谁呢？里面没有人啊。”
李知勉愣怔在原地，刑攸...
又消失了？！
谢谢观阅！好好吃饭，健康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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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大功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