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攸站在窗边,垂眼瞧下去,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奶奶和刑岩待过的医院从来没有这样宽敞明亮的卫生间,她抻头向下望去,修建整齐的草坪和灌木丛,前一夜下过雨,土坯还有些潮湿,短小的草叶上带着水珠。
刑攸盯着草坪转了两圈眼珠,拉开窗子看了眼,在女厕窗外有一个较粗的下水管道,还有空调外机。
正值中秋,医院用不到制冷的空调。
刑攸双手撑在窗台上,窗子偏高,还窄,只能做有效的通风。
她用了三回力都没能将自己撑上窗台,在卫生间搜寻片刻,提走放在一间残疾人士使用的卫生间内的一个水桶。
水桶是沾染着白漆的硬质桶,卫生间是被清扫工具堆积得满满当当的残疾人士专用坐便。
刑攸将拖把和扫帚放在角落里码放整齐,将水桶倒扣在窗下。
她踩上水桶将窗子大展开,自己钻过窗纱踩着空调外机站立。
从二楼向下看还好,并不是特别高,刑攸握着固定下水管道的钢筋铁环缓缓蹲下。
借力将身体挪向外侧,倾斜着向草坪扑倒,刑攸的手臂和背部着地减轻了双腿的压力,她站起身拍干净病号服上的泥土,脱去上衣露出其下穿着短袖的上半身。
这副装扮在市中心并不常见,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刑攸步子极快,站立在医院后门,目光陡然生出一股尖锐,她抬头拦下一辆出租车。
说明目的地之后,刑攸一声不吭地盯着窗外,将那片即将临头的阴云盯得不敢为凶作乱,一阵萧瑟冷风卷着枯叶将其吹走。
窗外恍惚闪过的新装修的店铺往空气中喷洒着油漆、木屑的气味,刑攸揉了揉鼻尖,盯着窗外渐渐隐没的繁华地带。
两街旁原先的高楼、空中花园在眼底寻不到一丝痕迹,在回忆中也如过往云烟,慢慢被狭窄颓败的出租房代替,灰暗的走廊内,刑攸压低脚步的声响,凭借着尽头窗口的弱光向房间走去。
回响在老气墙纸中的抽噎声断断续续,此刻的走廊似乎是僻城陋巷,发霉的空气在这一片翻转,不论经过多久的风吹雨淋都减不弱、消不散。
刑攸捡起靠在门口的木棍,手指抵着房门推开,正对门口的那面窗子忽地被风吹开,暗沉的房间被屋外电光火石闪起的雷光辉得形如电压不足的电灯泡。
脚步在慢慢靠近,女孩带着红肿眼睛的脸忽然哭声戛然,双目圆睁,棍棒直落。
轰隆——
电闪雷鸣间,刑攸冷冽狠戾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残忍,拉扯着地面上的男人,背对着女孩压在他身上。
刑攸默然不语地挥拳,拳拳到肉,指指戳骨。
男人开始求饶,刑攸无视他的吼声,任由男人掐着她的脖颈,拳头捶打她的手臂。
她那一双没有肌肉,比普通男人纤细一半的手臂在此刻却像是紧绷起的长锯,在她无声的挥动中,拳肉摩擦发出潮湿、粘腻的肉响,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绞在一起。
房间内充斥着低沉的抽泣和肉响,男人布满青筋的手掌慢慢下垂,“啪嗒”落地,刑攸吸了吸鼻子,口腔内弥漫着鲜血的甜腥味,她用汗湿的手背蹭去鼻血,掐着男人的脸甩向一边。
起身拖着摇晃不定的身体跪倒在女孩面前,电闪之间,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孩带着雀斑的面庞,多么可爱,多么年轻的一张脸。
白白给人糟蹋了。
刑攸伸手摸着女孩被褪到脚踝的裤子,一手扣着女孩的眼睛,一手抓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不要害怕。”
“好孩子,害怕的话就抱紧我。”刑攸自责地说:“都怪姐姐忘记了,姐姐有事情忙就把你忘记了,对不起。”
继而是刑攸无休止的道歉,她像是一座颓倾的楼宇,在大雨中落幕。
刑攸给女孩穿好裤子,从房间里扯上一块毯子,将女孩的双腿裹紧。
她伸手拽上男人的衣领,将他从房间内拖到屋外的地板,趁男人昏迷不醒,刑攸抱着眼睛红肿的女孩到楼下去,响亮地拍打前台的台面。
这次是鬈发爆炸的女人从绿漆门后带着骂骂咧咧的声腔走出来,乍时看到刑攸那副吃人肉喝人血的表情,抖着嗓子问,“你这干嘛?大半夜的闹鬼啊?”
刑攸眉心一拢,鼻血顺着下巴往女人台子上滴,女人霍然一震,“操,你先擦干净再说!”
刑攸凝视着她,顿时升起一股怒火,“那个男的进房间了!我让你好好看着的屋子,你就是这么看的?短你的钱了?”
“你这...你......”女人失责在先,支支吾吾半晌,“没少东西不就行了?你跟我置什么气咧?跟个疯子一样,赶紧滚!”
刑攸压沉目光,伸手:“把你的手机给我。”
“你干嘛咧?”女人护着腰,“我手机的东西不能给你看。”
刑攸视线一斜,拿起放在另一旁的座机开始拨号。
“喂?110吗?”刑攸民色平静地说:“我要报警。”
女人听见“110”犹如见了犹太人,猛地撑起身子,肥肉在腰间相互拍打了两三下才止住不动,她从刑攸手中截过座机,“你疯了吧?在这地方报警,我这好不容易才把来了两三天的警察轰走!”
刑攸微微一笑,尽量缓和地说:“那麻烦你松手,上楼去看看我扔在楼道窗子底下那个死人。要么报警,要么就打120救人,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人死在你这出租房里面,房子也不好卖。”
女人妥协一般叹了口气,趿拉着被踩得黢黑发亮的拖鞋上楼去,两秒钟后,从楼上传来长长一声尖锐刺耳的叫嚣。
刑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女孩的眼泪,抱着她,哄着她。
女人屁滚尿流地下楼,肉手指哆嗦地指着刑攸,“你你你,你杀人了!我要报警!你竟然......”她猛地一把推开刑攸,“你个疯子,你个杀人犯!”
刑攸一字一顿地说:“他身上的血都是我的,晕过去是因为他喝多了。”
女人表面的愤慨和义愤填膺都慢慢沉没下去,刑攸冲女人犹豫不决的手扬扬下巴,“报警还是120,自己选。”
女人不傻,她没胆量报警。
她眼下盯着纵欲过度后的乌青,带着谴责的眼神看向刑攸,将座机推给她,“你打120。”
刑攸轻笑一声,“怂逼。”
窗外阴森冰冷的天空将雨水倾下来,一桶浇在女人的头顶上,屋外灭世的轰鸣都没有刑攸的轻笑来得诡异,她攥紧手掌思考着一巴掌扇晕面前这人要多久,刑攸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斜抬眼睛警告她,女人打了个哆嗦退回去。
最终,刑攸跟着医务人员站在救护车上的闪灯照亮的鳞次栉比的矮房前,再次看向土坡下的房屋,雨幕将霓虹灯揉碎了散尽在水洼中,一排车轱辘将倒影碾碎,走后又荡着波纹恢复原貌。
城市内灯火相互辉映,身后内衣店的霓虹灯倒像块赖皮疤贴在这城市的面孔上,挣脱不去。
救护车带着刑攸和男人到市医院去,她很明聪地记下了那家的联系电话,第二次是专门用来询问的咨询电话,她抱着女孩站在房檐下,用眼神警告女人别想逃过去。
女人被她逼着付好钱,救护车拉着男人往市医院去。
到诊断部的大厅,临近那些老年人的晚觉时间,大厅没有多少人,但在靠近楼梯间和电梯间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刑攸抱着女孩跟上医生,楼梯间的影子冲过来,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
“刑攸,你去哪儿了?”
女孩被夹在两人之间,咳嗽了一嗓子,李知勉立刻松开她。
刑攸曲起手指挠挠女孩的脸,“姐姐带着你去做检查,好不好?不会痛的哦,姐姐让她们轻轻的给我们看伤口,好不好?”
女孩手臂圈上她的脖子,将脸埋进她的怀抱中,“会脱我的裤子吗?我不要脱裤子。”
刑攸:“不会的,姐姐告诉他们,谁都不许脱我们的裤子,是不是?”
她笑着勾起女孩的手指,“但是我们要撩起裤子给医生看一看膝盖上的伤口,对不对?”
“......我不想让他们看。”女孩说。
刑攸轻轻地哼出一声,“啊,那姐姐知道了。但是伤口不处理就会发炎,到时候还可能会让皮肤烂掉,会很疼的。”
女孩动摇了,抓着刑攸垂落在颈间的短发,“我只让姐姐看。”
李知勉咬了下嘴唇,看着刑攸,神色凝重地问:“你从二楼的卫生间跳下去了?怎么不跟我说你去哪里,我可以帮你的,你如果告诉我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
刑攸抱着女孩往就诊室走,“现在先别说那个,杨老师和青柠去哪里了?”
李知勉:“出去找你,我在医院等着。”
刑攸:“把他们都叫回来,这个孩子是遥泱的妹妹。她醒了没有?”
李知勉说:“还没有,跟医生预想的一样,可能是精神上受了创伤,外加上饿了一天,不太容易醒过来。”
刑攸走的很快,“现在跟着我去给这个孩子做检查,她现在困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就不好说了。”
“刑攸。”李知勉去拉她的手腕,“你听我说话!”
刑攸脚步不停,压根就没在意李知勉在身后喊她,自身已经置若罔闻。
李知勉疾跑到刑攸面前,一把抱上女孩将她护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牵上刑攸,有些烦躁地看着前方的护士,“你倒是停下来听我说话啊!”
遇到情况,保持冷静;
切勿模仿,健康成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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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抱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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