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门外的视线也太“灼热”了,即使隔了一扇门仍然让人毛骨悚然。
没有办法,岑止云只好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几声,企图委婉的告诉门外的偷窥者他已经被发现了。但范伦铁恩·弗林先生仍然一动未动,让人一时有些无语。
难道他是真心认为这扇小木门可以挡住一个1.9米的成年人吗?
“弗林先生,你不进来吗?”少年礼貌地出声询问道。
范伦铁恩先生一动未动,他似乎观察地太入迷了,完全没有听到在说什么。
岑止云只得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前,用曲起的食指在门上叩动。
“弗林先生?”他提高了音量。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上翻的眼球回到正确的位置。
他是在做鬼脸吗?岑止云努力控制自己看智障的表情,扬起礼貌的微笑。“你不进来吗?”
“哦,哦……”弗林直起身,含糊地应声道。
那轮红日在他的脑海中隐去,他又恢复了正常。刚刚的异常现象连同他之前催生的恶意一同在他心中消散了,就像他刚刚被谁遮蔽了双眼,轻轻拂过他的灵魂。
范伦铁恩·弗林先生迈着焦躁不安的步伐走进了旅馆内,在左右徘徊了几圈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反正留下来是一定会死的。倒不如回去,也许没人发现我逃跑了呢?男人自我安慰道。
在男人安慰自己时,一旁的岑止云正在一旁观察他的神态。
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证据,证明了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东方青年匆匆审视男人脸上空白焦躁的神情,若有所思。
看来终于能去下一个地点了。
“我想你已经确定我说的猜想是事实了,这儿不是逃生的希望,而是故意布下的陷阱。”他散漫地倚着墙,说道。“那么我们现在总该动身前往小镇了吧?”
少年脸上的表情仍是懒散、漫不经心的,像是周围什么事情都无法提起他的注意力。这落到传统的弗林先生眼里就是狂妄自大的表现。
范伦铁恩·弗林习惯性的想张嘴反驳,但是一想到现在是什么境遇,他就没心情说话了,只想赶快回去。
“行了,赶紧离开这里吧。”范伦铁恩唯恐不及的朝敞开的下水道口走去。
发酵的恶臭让弗林作呕,他停下脚步,皱紧眉头,用右手捏住鼻子。
“你先下去。”
明明衣服都已经被臭味浸泡了,还会纠结这个吗?岑止云暗自在心中摇摇头,朝下水道口走去。
一股子腐烂了的橙子混杂肉块的臭味扑鼻而来,逼着他退后了两步。
好吧,我得承认,我可能也是有点嫌弃的。
临走前的最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上空。
一如预想中空荡的样子,他的头顶除了老旧的天花板外什么也没有。
视线扫过紧绷的弗林先生,岑止云陷入了思索。
他当时在看什么?
不得不承认,下水道实际情况比他想象中好许多。
没有乱跑的老鼠,也没有想象中恶心的东西,连污水都没有,只是角落的缝隙里遍布着一些难闻的黑泥。
范伦铁恩·弗林警惕的快步走在前头,他打算赶在管理员发现在逃跑前回到自己的房子。
对,管理员,事实上他很好奇这点。
在步行的途中,青年曾向弗林先生询问了一些关于小镇的情况。
他的回答是他并不清楚,只是有一天他惊奇地发现整个小镇被浓雾笼罩了,进入迷雾的人会在半个小时后自己走出来。也正是从迷雾在小镇出现那一刻起,一种诡异的现象开始在小镇中传播。
人们开始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任何事情,即使是不道德的违背伦理的,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肆无忌惮的疯子。
神奇的现象,岑止云在心中惊叹。
或许是浓雾中夹杂了某种作用于精神的药物,让镇上的人心理上出现了问题。不过要考虑神秘学的因素的话,可能是因为小镇处于梦境狭间而受到了某种影响。
线索还不足以他推理出全貌,于是青年安心的将猜测都抛到了脑后,转而询问起管理员的事。
按弗林先生的描绘,整座小镇都陷入了无序混乱之中,那么所谓管理员是谁,他/她的精神受到了影响吗,他/她又是怎么管理混乱的小镇呢?
“我怎么知道,他每次出现都穿着一身长袍,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长相。”范伦铁恩喋喋不休地抱怨,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
“没人知道管理员是谁,长什么样。他从来只在追捕企图逃离或是杀人的人时出现,并将那群人放逐到浓雾。”
“而被他放逐的人就像被雾吞噬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他打了个寒颤,表情变得有点不耐烦起来。
“我说的够多了,我们现在最好赶快点。”
抛下这句话,中年人匆匆向前走去,几乎快要跑起来。
岑止云只好安静下来,加快速度跟上他的步伐。
一时间内下水道安静的令人窒息,只剩人走动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距离出发过了大概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顺着梯子爬上去后我们就能进入小镇了。”范伦铁恩激动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真是谢天谢地,岑止云停下酸软的双腿,急促的喘气,努力去平复呼吸。
走到半路时弗林先生就干脆跑起来了,为了跟上他,岑止云也不得不跟着飞奔。
范伦铁恩·弗林先生还算有些许同伴情谊,他并没有立刻就爬上去,而是站在铁梯边上等待落后的同伴。尽管他看向青年的目光中明显带有对对方体能的轻鄙。
见人跟上了,他就头也不回的顺着铁梯爬上去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急迫的回去?”岑止云仰起头,略微提高音量。
“难道赶回家管理员就无法发现你逃跑了吗,他通过什么手段确定你们有违规行为?”
范伦铁恩·弗林攀爬的动作停顿了一刻,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通过告密人,管理者只会在有人被检举违规时出现。”
“所以我才要快点回去,如果让阿尔文·怀特海发现我不在家,他绝对会揭发我的,他就是告密人!”男人情绪激动地说。
“阿尔文·怀特海是谁,他怎么联系管理员的?”青年追问。
“谁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一个三流作家……总之最好不要招惹他,他就是疯子,浓雾出现前就是!”
范伦铁恩·弗林用压抑着恐惧的口味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已经爬到顶了,男人深吸一口气,用肩膀顶开了合上的井盖,撑着扶梯爬了出去
其实我还想再具体了解一下那位阿尔文·怀特海的,岑止云叹了口气,紧跟着也爬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让他呆在管道习惯黑暗的眼眸一阵酸涩,他勉强抑制住企图揉眼睛的右手,眯着眼睛环顾四周。
接着,他看到了被人按在地上的范伦铁恩·弗林先生。
一只拿着手帕的手伸到他面前,朝他友好的晃了晃。
岑止云毫不客气地抽出手帕,一边擦拭脏兮兮的双手,一边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白人男性,目测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中等体型。头发是偏黑的深棕色卷发,五官立体深邃,很标准的欧洲人面貌。着装上黑色长领毛衣作底,配中长款的卡其色羊毛风衣,戴着眼镜,沉甸甸的风衣口袋里似乎装了什么东西,从露出的部分来看,应该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笔记本。
这时岑止云突然注意到他的耳旁还别着一只钢笔。男人身上的衣服看上去都有些旧了,风衣上满是毛躁的绒球。但那只笔却很精致,外壳闪着亮光,应该被主人保养地很好。
“谢谢你的手帕。”岑止云笑着朝人道谢,暗中戒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用谢。”他温和地回道,将目光放到被压倒在地的弗林身上。
“弗林先生,我很遗憾地告知您,由于您试图逃出小镇的举动违背了小镇的法规,按照条例,您将被剥夺镇民身份,放逐到白雾区。”
“不,我没有,不是我——”范伦铁恩·弗林脸色苍白,绞尽脑汁地想要辩解,用无助地眼神巡视四方。
在他的目光触及岑止云时,一阵灵光从他混乱的大脑闪过。
“是他!”男人陡然提高了音量。“是他逼我逃走的,那个东方人,他是什么特别调查局的人,他不是小镇的居民。”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混进小镇,闯进我家,逼迫我带他离开,我不是故意要离开小镇的。”
“求求你,不要放逐我……”
原来他就是弗林先生口中的告密人——阿尔文·怀特海啊,岑止云好奇地看向刚刚递给他手帕的风衣男。
男人站姿挺拔,有一双鹰一般的蔚蓝色的双眼,目光敏锐,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孩子气。
他饶有兴致地耐心听完弗林哭诉,直到范伦铁恩安静下来,才礼貌地弯下腰,抬起帽檐道谢。
“感谢您提供的宝贵呈述,范伦铁恩·弗林先生,我会转述给管理员的。”
范伦铁恩的脸上满是劫后逃生的庆幸,然而片刻后阿尔文抬头对按住范伦铁恩的男人说:
“把他带下去,等待管理员处理吧。”
“不,你不能这——”弗林反应过来自己被甩了,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但在体型的压制下他毫无意外的被按住他的壮汉打晕了过去,扛在肩上,送去关押的地方了。
“接下来,得处理另一个问题。”阿尔文·怀特海转过身,目光重新移回到黑发青年身上。
白,这是他双眼最先触及到的颜色,少年的肤色即使与白人相比也不逊色。但那不是健康的白皙,而是如病房的天花板般冷硬的苍白。在这种强烈的对比下,少年的黑发越发醒目,那头浓郁的黑几乎如同溢出的夜色。
像轻盈的夜之精灵,他的脑海不禁赞叹道。可当阿尔文看清少年藏于碎发下的双眼时,他停下了。
那是一双琥珀般美丽的眼睛,更致命的是,他在直视少年的眼眸时,他恍惚中似乎从里面看到了一轮红日。
“你叫什么名字?”阿尔文·怀特海的语气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岑止云。”少年乖巧的回答道。
从第一眼他的直觉就告诉他,眼前的人对他没有杀意,这也是为什么他没趁机逃跑的原因。
更何况范伦铁恩·弗林说过阿尔文是个小说家,岑止云想到这,友好地朝阿尔文·怀特海微笑。
他喜欢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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