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别来无恙，今日怎么有闲情到凝香楼来了？”祝文岳瞧着也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话音里，透出几分不善来。
苏瞬钦却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不悦一般，淡淡道：“偶然至此，不想得与祝公子一遇，委实有些意外。”
“意外？”祝文岳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苏瞬钦浅笑：“祝公子年少有为，旁人便是登门拜访都难以得见，苏某今日倒是有幸。”
本不过是句奉承话，可他说得太浅太淡，倒让祝文岳觉得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个可以着力的地方。
他于是不再说什么，转向了姜虞：“郡主不该来这等地方，微臣这就送郡主回去。”
听见他又喊了她的名字，姜虞这才如梦初醒，只是这回，她不像从前的每一回那般安然点头，而是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两步又撤回到苏瞬钦旁边。
“我自然要回去，不过不用你送，有他送我就够了。”姜虞看了苏瞬钦一眼，并没有要征求他的意见的意思。
祝文岳微惊，不过也并未表现出太多情绪的变化：“微臣是奉贤王爷之命来此接郡主回去，还请郡主不要让微臣为难。”
这祝文岳竟还敢搬出她父王来压她，姜虞心里顿时更厌恶了许多。
好不容易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若事事都与前世相同，那还有什么意思？
于是姜虞强按下心中那一点惧怕，借着酒意，挺直了腰杆道：“既是父王有命，那我回去就是，与谁送回去的，又有什么相干？走。”
她说完，也根本不管祝文岳的反应，拉起苏瞬钦就想离开。
只是她到底是个姑娘，苏瞬钦一个大男人，若是不想走，她又怎能真将人拉走？
苏瞬钦站在原地纹丝未动，倒是姜虞自己一个趔趄。
“苏瞬钦！”
“苏某不便，还请萧公子送郡主回府吧。”苏瞬钦看向了早已尴尬得不知该说什么好的萧御飞。
萧御飞好似终于得救了似的，连忙冲过来，挡在了苏瞬钦和祝文岳中间，推着姜虞往外：“是啊表姐，我送你来的，自然要送你回去，我们走吧。”
“可是……”姜虞还想趁这个机会好好给祝文岳一个下马威，让他打消娶她的想法呢！
只是她一只脚才迈出凝香楼的大门，话还没说完，就不知是从哪来了一伙黑衣人，如从天而降一般，霎时间就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小心！”
整个凝香楼里，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那伙黑衣人约有五六个，个个身手不俗，手里都拿着兵器，几乎见人就出手，剑影凌乱让人目不暇接。
姜虞压根不记得前世还有这么一出，一片混乱之际，她也不知自己是被谁推了一下，重重地撞在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留一个活口！”
姜虞听见护着他的人这么说着。
只是太晚了，那些人竟是死士，见自己遇见了高手，干脆服毒自尽而亡。
“表姐你没事吧？”萧御飞看人都解决了，连忙问道。
姜虞木木地摇摇头，看见方才跟在苏瞬钦身边那个一点都不引人注意的黑衣少年收剑退了回去。
苏瞬钦身边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吗？方才就是他一掌把自己推到苏瞬钦怀里的吧？
十年，他果真也变了不少，从前那小书呆子，哪里会有这样的侍从呢？
“郡主可有大碍？”祝文岳也没想到天子脚下会有这等亡命之徒。他一面吩咐自己带来的侍卫收整此处，一面向苏瞬钦和姜虞那边走过去。
“我……”姜虞那“没事”两个字刚想出口，忽然间福至心灵，脑袋一歪，干脆倒在了苏瞬钦怀中。
“郡主！”
“表姐！”
萧御飞和祝文岳都围了上来，苏瞬钦松手也不是不松手也不是，只得冷脸看着。
姜虞却旁若无人，只装得自己是被吓着了似的，呓语道：“瞬钦哥哥，我要回家……”
她声音越说越小，借着那点酒意，真有了种吓迷糊了的感觉。萧御飞见状，试探地望向苏瞬钦：“苏大哥，表姐好像吓得不轻，要不然辛苦你跑一趟吧……”
忘忧郡主是贤王贤王妃的掌上明珠，当今圣上的堂姐，从小到大没人敢让她吃亏让她不顺，便是如今性情大变四处玩乐，都没人敢公然说半个“不”字，如今这么一位郡主险些遇上刺杀，萧御飞那担惊受怕的表情，倒也说得过去。
苏瞬钦明知道她都是装的，可那身份压着，他却也不得不走这一遭。
“公子……”漆墨欲言又止。
苏瞬钦扶着姜虞低声道：“今日刺杀难保与那件事无关，还需向贤王殿下交代一二。”
萧御飞见苏瞬钦同意了，这才歉然朝祝文岳笑了一下：“祝大哥也知道，表姐这几日脾气古怪，她好不容易不闹了，就让苏大哥和我们一起去吧？”
祝文岳看了萧御飞一眼，他本就假托贤王之名而来，如今突生变故，既有萧御飞这个台阶可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一刻，反在贤王那里落入下乘，于是也便不再阻拦。
漆墨见公子已扶着那位郡主上了马车，这才返回凝香楼，去调查那几具刺客尸体。
*
日影西斜，贤王府里，贤王姜武正气得满地打转，王妃萧氏则担忧地看着外头。
凝香楼出了刺客的事很快就传到了京城衙门，自然也有人给贤王府送了信，只不过姜虞的马车走得慢些，过了许久，才终于到了府门前。
她一路都假装睡着了，原想着这苏瞬钦不愿与她同乘马车，可到了府门前，怎么也得把她背回去要么抱回去，可谁想这人也够绝，竟不知从哪找来一个藤椅来，几个侍卫像抬了个山大王似的，就那么把她抬进了王府大门。
“虞儿！”才一进了正厅，萧氏便连忙迎上来。听说那凝香楼出了刺客，她可担心坏了，她的虞儿一个小姑娘家，扮作男装去了那样的地方原就危险，怎么还能遇见刺客呢？
贤王还在气头上，看都没看自己女儿一眼，倒是朝苏瞬钦道：“辛苦瞬钦了。”
苏瞬钦连忙行礼：“不知郡主在凝香楼，连累了郡主殿下，是晚辈之过。”
“她每日胡闹，并不怪你。”
苏瞬钦摇摇头：“晚辈奉命协助梁大人查案，只怕是引来贼人忌惮，彼时正与郡主相遇，倒是吓到郡主了。”
贤王姜武看了还睡着的自己女儿一眼，叹了口气：“都无事就好。既是圣上有命，没有误了你的事情吧？”
“不曾，多谢王爷关心。”
“如此便好。你大概不知，虞儿自打前几日摔过一跤，性子变了不少，往后她胡闹，你只管离她远些就是。”
“郡主年纪尚小，贪玩些也是正常。”
苏瞬钦温文尔雅，谦恭有礼，贤王怎么看怎么喜欢，只是可惜苏家当年遭逢变故，这原本的女婿，只怕也是有缘无份了。
苏瞬钦并未久留，略向贤王禀报之后就离开了，一直沉默的萧御飞见势不妙，连忙找了个理由跟着苏瞬钦离开。他们都走了，姜武才终于转向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女儿。
“人都走了，还装什么？”
姜虞知道装不下去了，这才“悠悠醒转”，看见她娘在面前，当下便扑到娘亲怀中。
“母妃，虞儿吓坏了！多亏瞬钦哥哥在，要不然虞儿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萧氏心疼地抱着自己女儿安慰，一边安慰一边朝姜武道：“虞儿都吓成这样了，你何苦又质问她？”
姜武无奈叹气：“也就你还信她那满嘴胡话！”
姜虞偷偷吐吐舌头，趁着自己母亲正心疼的当口，又委屈地道：“母妃，你看瞬钦哥哥多好，还送我回来，虞儿不想嫁给祝公子了，虞儿还想嫁给瞬钦哥哥。”
萧氏微微愣了一下，女儿自打摔了一跤，多少有些喜怒无常，今日见到了苏瞬钦，只怕将小时候的记忆都勾起来了，可是……
“母妃，怎么了？不能嫁给瞬钦哥哥吗？”姜虞知道自己母亲是最疼她的，可如今连母亲都是这个表情，难道有什么她前世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萧氏看向姜武，姜武狠狠叹了口气：“瞬钦都将生辰贴还回来了，往后你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提什么嫁不嫁？瞬钦能回到京城已实属不易，何苦再以这等事情难为他。”
“什么……”姜虞愣住了。
前世收到退婚书，她一气之下与祝文岳定下亲事，此后再没在父母面前提过苏瞬钦半个字，自然不知他竟连两家大人那时换过的生辰贴都还回来了。
她还当那东西他早丢了呢！原是还回来，这是不给她一点念想啊。
“既已决定了嫁给祝公子，便安心准备就是，人是你选的，天底下像你这样没规矩的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少生些事吧。”姜武摇摇头，不愿再多说，便抬脚走了出去。
余下姜虞茫然地看着自己母妃：“父王的意思，我就只能嫁给祝文岳了吗？”
萧氏抬手为自己女儿拂开额前的一缕碎发：“祝家公子也是少年有为，且待你又好，任谁见了，都会说是好姻缘。”
好姻缘？只怕是要命的姻缘！
姜虞酒已醒了大半，执着自己母亲的手从那藤椅上站起来：“母妃，虞儿想清楚了，婚姻大事，不该冲动决定，女儿本就对祝公子无意，自然不该耽误他也不该耽误自己。母妃不必忧心，女儿会自己想办法，改了这桩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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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嫁人当嫁苏瞬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