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的小雨几乎下了一整夜，第二日却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姜虞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管那赈灾银的案子，自然也闲不住，一早就派了小厮去将军府找萧御飞来。
说是将军府，实则如今里头就住了萧御飞一个人，骠骑将军萧铮镇守在西洲，萧御飞的父亲也跟着在那里，至于他留在京城，一则是当时年岁太小，二则，武将在外，为防万一，京中也总要留些家眷。
萧御飞的生母身体不好走得早，他一个人在将军府长大，也就是贤王府这个姑姑还管着他，是以养成了潇洒自在的性子，如今倒刚好被姜虞拉着到处乱转。
那个姓张的中年人，从奉平县找到京城还没什么消息，事关重大又怕打草惊蛇，是以找起来更格外困难。
姜虞也知这样，是以不仅拉来了萧御飞，还让萧御飞拉来一些其他京中的纨绔子弟，一伙人日日到不同的酒馆里吃喝，若外人去瞧，倒真是瞧不出什么异样。
也真让姜虞打听到几个姓张的人，只是暗中叫人核对了之后，却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见着自家女儿这样，最着急的莫过于萧氏了。她眼见一早这姑娘又要出去，连忙将人拦了下来：“你一个女孩家，整日地在外面跑，像什么样子！”
姜虞就怕遇见自己母妃所以才一大早地往外溜，没想到这次撞个正着，一时间心里又急，又不好意思。
“母妃，形势所迫，形势所迫。”
“什么形势不形势，之前你就胡闹，说是不嫁给祝公子，如今好了，圣上也赐婚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非要到外头去？”
“也不是放下放不下，实在是今日很关键。”
“哪里关键？”萧氏是世家女子，便是出身将门，已足够开明，可也想不通自己女儿为何偏不像别家姑娘那样知礼，她拉着姜虞道：“哪关键，也没有给你做好了嫁衣关键，今日哪也不许去，留在家里，给我试衣服。”
“母妃……”姜虞不得已，只得抱着萧氏的胳膊软了声调，“试衣服哪日都能试，可今日这事，可是千载难逢。”
“你倒说说，什么千载难逢？”
“凝香楼里的九姑娘好不容易见一次人，女儿可是重金求来了位置，不去就浪费了！”
“你还好意思说凝香楼！”萧氏作势就要打她，“那凝香楼是你一个姑娘该去的地方吗？”
“女儿这不是穿了男子衣裳嘛……母妃你放心，我就去见那九姑娘一面，见了就回来。”
“什么九姑娘七姑娘，今日不许去就是不许去！”
姜虞眼见着要到了与萧御飞约定的时辰，不得已只能随便看了一个方向，朗声道：“公主姑姑怎么来啦！”
萧氏一惊，连忙转过视线去看，倒不防备姜虞拔腿就溜，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跑出好几步了。
“你回来！”
“母妃放心吧，真的只是去看看那九姑娘，京城的人想看都看不到呢！”姜虞一边喊着一边跑了出去。
凝香楼里的九姑娘，本名作宋九九，乃是楼中轻易不见人的“花魁”，每月到她示人这日，都有达官显贵花重金只为了见她一面。
姜虞也是这几日打探那个姓张的中年人时，从几个老乞丐那听说的，说这宋九九虽深居简出，但消息灵通，至于老乞丐怎么知道这事……
姜虞花了好些银子才问出来，原来这宋九九曾托京城里的乞丐帮打探过消息，且还不止一次。
由是姜虞才动了心思，与萧御飞两个凑了银子，还请托了常去凝香楼的纨绔朋友，这才买到了一个见九姑娘一面的机会。
只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家里就因为母妃耽误了时辰，出门还正好遇到了苏瞬钦。
他要进宫，她要去凝香楼，两人的路线刚好在当中迎面遇上，于是姜虞和萧御飞这个将军府的马车就不得已被拦了下来。
“苏大哥。”萧御飞嘿嘿嘿地笑着，一脸无辜。
姜虞着急赶不上时辰，没好气地敷衍：“有什么事情吗？没事拦人马车做什么？”
“你去哪？”苏瞬钦看着她问。
“我去哪还偏要告诉你吗？苏瞬钦，咱们好像还没成亲吧？”
“是不是去凝香楼？”他却压根不管她的油嘴滑舌，问得直接。
姜虞撇撇嘴：“去又怎样？”
“不必嫁去祝府了，也拦不住你跟着一群纨绔子弟胡闹吗？”
他好像生气了，清俊的脸上蕴了更多的冷意，像是北方雪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惹眼。
姜虞忽然想起了圣旨下来这几日听到的那些传闻，原来也不过是说忘忧郡主摔坏了脑袋，行事乖张，现在因为那道圣旨，议论的声音有许多也到了苏瞬钦身上。
天底下的男子多数都喜欢温柔贤淑的妻子，像她这样的，自然不招人待见。
姜虞忽然笑了出来：“怎么？我跑去逍遥，连累了苏公子的名声，让苏公子难堪了？也是，苏公子是多光风霁月的人啊，原本就是出于无奈才与我定亲，如今被连累了，自然是满腹愤懑无处发泄。我与苏公子有云泥之别，苏公子当然看不上我等这醉生梦死的行径了。”
“姜虞！”
罕见的，他直接喊了他的名字。
站在一旁发呆出神的萧御飞被吓了一跳，想劝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周身危险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远离。
萧御飞想起兄弟们说的那句话——“夫妻吵架，有多远跑多远”。
“怎么现在不郡主长郡主短了？承诺你的我都做到了，希望你也不要忘了你答应的。我是个没多久日子可活的人了，到时病入膏肓，想快活都没处快活去，苏瞬钦，你拦不住我。”
女孩子高傲地半扬着一张小脸看着他，目光中掺杂着几分复杂的悲壮，苏瞬钦直直回望着她的目光，呼之欲出的话语，却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只在他离开之际，扔下一句极不像他的“有病就去治病”。
他走了，姜虞重新坐上马车，冷哼了一声：“太学第一就了不起啊，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萧御飞满脑门的冷汗：“表姐，苏大哥罪不至此吧……”
姜虞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也是，有病治病那句说得有些道理。萧御飞，你认不认识什么妙手回春的神医啊？”
萧御飞一愣，抬手指指自己脑袋：“表姐，你不会是，这里有病吧？”
姜虞瞪了他一眼：“问你认不认识，说就是了，话那么多！”
萧御飞摇摇头：“我哪能认识什么神医啊？你看我像神医吗？”
“我说认真的呢！”姜虞拍了他一下，“你帮我留心着点，若认识了什么神医，可千万告诉我，记住了！”
其实苏瞬钦说得也对，她既知道冬天要得那一场怪病，为什么不能防患于未然，提前治一治呢？说不定不等病入膏肓，就治好了呢！
萧御飞看着自己表姐的样子，迷茫地眨了眨眼，总感觉自打那个圣旨颁出来后，表姐和苏大哥就都变得不太对劲了……
*
凝香楼前，已是车马络络，人头攒动。九姑娘见人的机会可不多，除却那些怀揣银子的达官贵人，便是没什么银钱的普通百姓，有这样的热闹也愿意来瞧瞧。
姜虞和萧御飞下了马车，由两个凝香楼的小厮专门开道走进去，一时还惹来不少人艳羡的目光。
登上二楼，在特意安排好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姜虞与萧御飞两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瞧着这些被领上来的达官贵人。
他们这些交了银子的人，会提前被安排到二楼的雅座上，待九姑娘登台，自然也离得更近。只是若要求得与九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却还要各凭本事，全看九姑娘选谁。
“你猜这九姑娘会选哪个？”姜虞一边四下瞧着，一边问萧御飞。
“不知道。”萧御飞不关心，他只管吃得好不好，喝得好不好。
姜虞瞥了他一眼：“没长大的小毛孩。”
“表姐，我都十五了，再过几年都可以去从军了！”
姜虞笑了出来：“是是是，好好好，你长大了，吃你的吧。不管这个九姑娘今天选谁，我都要让她选到我的头上来。”
萧御飞抓起一把瓜子，颇为忧心地看着自己表姐：“表姐，我忽然觉得，你这个想法，有点危险……”
萧御飞：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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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有病治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