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九姑娘

舞榭歌台,凝香楼这个地方,便是连名字都流露出三分旖旎柔情。就在众人等得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那轻纱幔拢的玉台后头,妙龄女子款款而出,步履翩跹,惹人遥想。

她一身藕荷色的长裙,裙摆层层叠叠,上绣的蝴蝶随人移动恍若在花间翩飞,面上罩着淡粉色的面纱,影影绰绰,约略可见樱唇浅笑,一双眼睛似盈了粼粼秋波,辗转多情,目光及处,让人为之痴倒。

便是姜虞一个女子,见了她都有些愣住了,更遑论那些男人。

“便是我从前装淑女的时候,都做不到这么窈窕多姿。”姜虞啧啧惊叹。

萧御飞又抓起一把瓜子:“庸脂俗粉罢了,表姐这种,才是女子之中极少见的。”

姜虞睨了他一眼,暗骂这个小屁孩不懂事,自己则又看向台上人。

九姑娘已在玉台当中的椅子上坐下,侍女奉上了琵琶,但见她接过来,素手一拨,音调轻灵悠扬。

“诗中有言‘犹抱琵琶半遮面’,不想今日倒能见到。这九姑娘好像确有几分本事,怪不得能让这么多人豪掷重金只为见她一面。”

萧御飞闻言往那台上看去,左看右看,还是觉不出有什么意思。

“表姐,你真有把握让这九姑娘选你?”

台上的人已经檀唇轻启,歌了曲江南那边传过来的调子,姜虞微笑:“你觉得,像九姑娘这样的女子,最喜欢什么?”

萧御飞哪懂这个,瞎猜道:“金银首饰?华美衣裳?天底下女子少有不爱这些的。”

姜虞却摇摇头:“爱是爱,但要在这么多出手阔绰的贵族子弟里脱颖而出,这些东西却是远远不够的。”

萧御飞好奇问道:“那还要什么?”

姜虞一边看着台上的人,莹白的手指一边在桌台上跟着那曲调的节奏轻点:“自古书生多在青楼楚馆里出佳话,盖是因为这沦落风尘的女子虽被视为下等,可却不少仍心怀得一知己的愿想,有这愿想在,金钱俗物就变得不得人心起来。”

“意思这九姑娘也是这样的人?”

“我虽不了解,可能推知个大概,她有如今的身份,银子自然缺不了,但却缺一个懂她的人。”

“表姐,你怎么连这种事都知道?”

姜虞那自信的微笑一滞:“书上看来的。”

萧御飞再问,她却并不解释了。

那还是当初为了苏瞬钦,她特意遍寻坊间的各色藏书,没想到经史子集找到了,却也把人间风月的话本子找到了。

那些东西,怎么能让萧御飞这个愣头青知道呢?要是不小心说漏嘴告到她母妃那里,那可是没处哭了。

两人言语的时间,玉台上九姑娘就已歌完了一曲,底下称赞赏金之人数不胜数,可九姑娘起身福礼,却迟迟没有选出那个“心上之人”。

姜虞瞧着,便整了整衣裳,起了身。

“楼台春意暖,应歌愁闷身。问君字何解?待候官客闻。妄度曲中意,当思在西洲。归雁无处是,何以棹孤舟?”

面容俊秀的“少年”款款行来,吟着一首并不算严整的五言古体,可在那一众金银浮饰之气中,已是足够特别夺目。

台上的九姑娘,几乎是在闻声的一瞬就看了过来,在听到那诗中的“西洲”二字时,眉目微动,缓缓垂了眼帘。

“姑娘曲动人心,小生一时意起,拙作但请姑娘见谅。”姜虞俯身作揖,只是那故意压低变粗的声音,还是带着几分男子少有的清脆。

宋九九抬眸看着走上前来的此人,在“他”又要回去之际,开了口。

“公子但请留步。”

姜虞心下微喜,面上却仍带着几分“清高”。

“公子解语,又解心意,不知可愿与九儿一叙?”这便是那邀约了。

姜虞行礼,款款道:“佳人有意,自当尽心。”

宋九九闻言,缓缓福了礼,便又如仙子一般飘然远逝,自那重重垂幔之后退了下去。而此一时,也有侍奉的婢女,走上前来,请姜虞往内间一叙。

姜虞应下,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处目瞪口呆的萧御飞,满意地离开了。

萧御飞看着自己的表姐就这样不花一文钱得了九姑娘的邀请,手里的瓜子都忘吃了,喃喃道:“这都可以……”

*

铺着柔软绒毯的房间内,处处都可见精致的陈设,步入其中,恍惚若到了仙宫锦院,望之便使人流连。

姜虞出入宫禁多年,好东西见过不少,可像这般引人入胜的布置,却是少有。

怪道人们常说“温柔乡英雄冢”,便是她一个女子都有些沉醉其中,更别说男人。

宋九九此时已摘了面纱,自那锦纱绣着芙蓉的屏风后头走出来:“九儿这厢有礼了。”

姜虞连忙回神,见礼道:“姑娘盛情款待,在下不胜荣幸。”

宋九九掩唇轻笑了一下,抬手屏退那些引着姜虞过来的侍女,又执起姜虞的手,拉着她走到里头的软榻上坐下。

正在姜虞思考该如何应对眼下这尴尬状况时,趴在她耳边的人忽然轻声道:“姑娘不必紧张,没有我的允许,他们不敢进来。”

姜虞瞳孔微缩,骇然看向身边的人:“你,你既看出来了,为什么……”

她这女扮男装原本也不怎么尽心,只是今日为了骗宋九九,特意上心了许多,姜虞不曾想到,宋九九看出她是个姑娘,竟还将这唯一的机会给了她。

宋九九莞尔:“外头那些男人便是谈风月也说不出几句雅词,姑娘虽为女儿身,可却懂我曲中之意,我邀姑娘一叙,又有何妨?”

姜虞尴尬地笑笑:“我也不过附庸风雅。”

宋九九摇头:“让我猜猜,姑娘费尽心思到了这里,必是有什么事情吧?今日与姑娘相见便是缘分,姑娘不妨说来让我听听。”

姜虞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的进展会如此顺利,她虽有些不明白宋九九为何这么配合,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也不发那些矫情之语,便道:“确实有些事情想问问九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事。”

“姑娘谈吐不俗,想来非平凡女子,倒不知有什么事是我这样的人能帮上姑娘的。”

“凝香楼里往来客商众多,能见到九姑娘的,非富即贵,达官贵人口中,但凡说出牛毛大的一件事,放在平民百姓里,兴许就是一头牛那么大的事了。”

宋九九笑了出来:“姑娘这比喻还是第一次听说,初听有些粗鄙,细想倒还有点趣味。”

姜虞现在心里紧张得很,哪里还顾得上是用什么做比,想到了便说出来,闻言讪讪笑笑:“才疏学浅,让九姑娘见笑了。此番来此一见,也是想问问姑娘,是否见过一个姓张的中年人。”

“张?此人与姑娘是何关系?”

姜虞不能提赈灾银的案子,便随口胡诹道:“这人欠了我的银子,现下躲起来了,下头的人放的银钱,我没见过他,只能这般大海捞针似地找。”

“原来是这样……”宋九九若有所思,“这楼里头每日出入姓张的人数不胜数,便是我见过,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姑娘当真没有别的线索了?”

姜虞想了想,斟酌着道:“我听下头的人说,此人人高马大,身材也许比较魁梧,曾经赶过车,往外头拉过货物。”

“赶过车,要说这个,我倒想起一件趣事。”

“不知九姑娘想到了什么?”

宋九九笑道:“上月有位大人来了我们这,这本没什么,有趣的是他那车夫,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那位大人在楼上听曲的时候,他就在楼底下喝酒,喝得烂醉如泥,那大人下了楼,还想找人给他赶车呢,那个赶车的,躺在咱们姑娘的怀里,起都起不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怎么喊都喊不醒,是咱们楼里的人把那位大人送回去的,那车夫也有趣,第二日还自己来了,非要说昨日我们的酒里有毒,害他丢了银两,最后让人打了两闷棍,扔出去了。”

“那车夫,也姓张?”

宋九九笑道:“是啊,我记得清楚,自打我来了凝香楼,还没遇见这么傻的车夫呢!”

姜虞心里跃跃,追问道:“那九姑娘可还记得那车夫是谁家的?”

“这倒给忘了,应是六部的哪个官员,时不时就来听曲,我听小厮称他‘侍郎大人’。”

侍郎,六部的侍郎里,只要查查谁家里有个车夫姓张,便能知道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个。

姜虞暗喜,忙道:“今日可要谢过九姑娘讲了这么一个酒醉车夫的故事了。倘若真能找到那欠我银钱之人,他日必定亲自登门道谢。”

宋九九见她说完就起了身,连忙问:“姑娘这就要走了吗?”

姜虞巴不得现在马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苏瞬钦:“找人事急,还请九姑娘见谅。”

宋九九瞧着那明显比一般男子更为瘦削的身影消失在外头,勾唇浅笑了一下。

是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呢。

如果喜欢这个故事的话,别忘了收藏一下呀~给大家比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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