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是这块料

次日一早,天空还是灰暗的,江水还在梦里啃鸡腿,温度不冷不热,适合睡觉。

星月看到姑娘还没起来,轻唤了几声,见没动静,又走进拍了拍江水。也奇了怪,别人家的姑娘按理说该醒了,自己虽然没服侍过这么大的姑娘,好歹也是见过大家闺秀的。江水纹丝不动,星月只得动粗。

先是谨慎地摇了摇江水,她仍然没有一点反映。星月有些恐慌了,正打算试探一下江水的鼻息,莫不是之前路上伤了根基,前几日是回光返照?

江水一声大喊“别跑!”喘着粗气,傻乎乎乐着翻了个身,嘴里还拌了两下。吓得星月急忙缩回手。

她也不客气了:“姑娘,姑娘!再不起,今日早课就要迟了!”说罢用力揉了揉裹成一条虫的江水。

江水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全是绝望,脸上毫无表情,嘴角不住抽搐。又要开始上早课了吗?

马车里,冬景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江水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心里对这个姐姐有些不满。

“姐,你为何要和我一起上学?”

“我,我是温故而知新,温故而知新。”江水重复了一遍,心虚地降低音量,不能还未熟起来就先被这个弟弟看低了。近日里看管她的人变少了,相比是因为自己表现出随遇而安的样子,学上几日,找准时机就跑,谁爱上这个学谁上!

“那你为何不和哥哥一起上学,温得这么故吗?”看来那个回答并不能镇压住这个小孩。

江水故作被看透的样子,装模作样心虚地朝马车外面看了两眼,似乎没看到什么人,悄悄透露:“其实,我此次是来监督你的,父亲说我就坐在屏风后面,无人会发现我,但我会向父亲报告你的一举一动。”

她停了停,又做作地老七帘子,看了两眼窗外:“我见你是个老实的,便才讲与你听,莫要在课上招摇我的存在,父亲是低调行事。”

她蹬着一双圆眼看着眼前的半信半疑的少年,声音放的低沉而嘶哑,眼神里写满了“这是秘密,我信你。”而后,郑重地向冬景点了点头,示意这个话题结束。

整日在学堂里藏着的小伙,哪懂江水这种随口而来的谎言,便也皱着眉沉思。

两姐弟进门后分道而行,冬景径直去堂屋内,江水由小厮带着走了别的道,先去和夫子打招呼。

这教书先生的家相比方府和侯府有些差别,布置虽无二致,但屋舍的排列要紧凑些,许是为了多留些学堂出来,这里的绿植也十分单一,以松树为主,零零散散夹杂着一两颗别的树种。整个地方给人清雅之气。

江水对读书人向来不屑,自己读书,为的是经世致用,在经商的道路上财源滚滚,利滚利滚利滚利。她以为这些文人雅士不过是吃饱喝足后的无病呻吟,太平盛世的怨天尤人。

前头便到了书房,有一银发老人伏案而作,耳边并无碎发,头发被有序地盘在脑后。那人运笔苍劲有力,丝毫不露老态,坐的笔直,一挥一毫间,似能看见他年轻的自傲。

小厮默默退到后方,示意江水独自上前。那李先生应是埋首于学生们的作业,丝毫没注意到江水的存在。

江水走进看见桌上堆着一摞摞的课业,每本上的字迹不一,先生都在一一修改。细细一看,先生的字迹果然超凡脱俗,被学生的字一衬托,更显得秀美俊雅,却也不失苍劲之态,笔走龙蛇间是一位夫子一生的追求。

“李先生,”江水再不开口,怕待会儿吓着这位老人,“我是侯府来的宋冬华。”

那先生头也不抬,鼻子里哼出一个“嗯”,便再无下文。

江水这下懵了,打完招呼应该是可以走了吧,她试探地往回走。那夫子仍然未抬头,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纸张和笔:“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这,第一次见面就提人的弱点,多少有些不礼貌了。应是宋麒和他说了这个女儿的情况,江水只得从命。

为了不丢脸,江水使出吃奶的劲,面部跟着一起用力,笔往哪儿走,嘴巴就跟着往哪儿走,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自己认为最难的字。自己端详了一会,觉得这是写的最好的一次,满意地上前交给夫子。

那副字忙得也是头也没抬,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像是被什么丑陋的东西吓着了一般,连忙紧闭双眼,安抚心情,转过头去,仍然不看江水,缓缓说道:“你,看过什么书?会背什么文?”

“我,看过孙子兵法。”江水老实巴交地交底。

李先生觉得女子读兵法很是难得,心里有了些许惊喜,也许这个姑娘只是字丑些吧。江水看见李先生脸上有些转机,急忙补了一句:“窃以为,这个孙子讲的挺好。”

李先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和宋冬景简直是一丘之貉,如不是和宋麒是老友,便是不会给自己老年生活添上这么两个大堵。

“罢了罢了,你顺着右边的廊走,屏风后是你的座位。”

江水也迫不及待想要结束这场丢脸的对话,连连答应着退下了。

屏风绣着一面青绿山水图,几只白鹤翱翔于山水之间,将江水思绪带回了蜀中。不一会儿便被外头议论自己的声音给硬生生拉回来。

外头已然坐了大半的学生,各个容颜秀丽,衣着华丽,一看便是大家族的子弟。循着声音的方向,江水看见了宋冬景。

他在这群白皙娇嫩的男孩中间,皮肤也没有江水之前看见的白嫩了,反而略带粗糙。他各子要高出许多,这下还站在凳子上,嘴里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许是以为自己还没回来。

“咳咳,”宋冬景清了清嗓子,“众所周知,我的阿,不对,姐姐,回来了。她可是在蜀中打过仗的女中豪杰,不像你们的姐姐个个在闺阁中待嫁,绣些花花草草,玩弄些琴棋书画。我姐,”他音调高了几个度,“除了读书不太行,上得了战场,下得了闹市,在草原上骑马,在山林里求生……”

“宋冬景,你这说的不会你是躲在山上的野人哥哥吧?”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冒出,引得哄堂大笑。

江水这边气得脸红,编排她就算了,一句实话没有,偏偏最后还要说自己读书不行的大实话,孺子不可教,孺子不可教。要是真能回去告状,肯定在父亲面前参他一笔。

身边的星月憋着笑出了声,江水不满地回头把声音给硬生生瞪回去。

之前白宛只会上一个时辰的课,之后开始为钱奔波。今日一上午的课简直要了江水的老命,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合学习。

她一路上也懒得编排宋冬景,上了马车就倒头大睡。这睡眠质量,羡煞冬景小伙。

读书的日子总是过得十分的快,课上走神,课下睡觉,不知不觉一天天就过去了。江水忽觉醒悟,不好,被敌人迷惑了心智,放松了警惕,差点就沉迷在这书本温柔乡里了,她得找机会回去。

这天还是往常一样的学习,只是江水兴冲冲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时,夫子的小厮过来示意她留下,江水肚子绝望。

“小江啊,这几日学得可好,有何感悟?”夫子忽改往常不耐烦,亲昵地看着江水,看得江水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

“多亏夫子学问广博,我颇有感悟。”场面话还是会说的。

“哦?那你说说看。”

这夫子怎么一根筋,客套话听不出来吗!

见江水又是一阵沉默,李先生脸上带着不可言语的微笑摇摇头:“罢了,这儿有些经商的书,听闻你对这个感兴趣,自己拿去学吧。”

江水一脸惊喜,夫子对自己还挺上心,连连谢过夫子。

“不过,练字可不能断。”江水又被泼了一头冷水,羞愧地埋下头应了。

被夫子留了许久,江水饿的不行,回到家就忘院子里跑。谁料又被一小厮拦下。

“姑娘,老爷找你。”江水感觉自己快要咽气了,没有食物补充精力,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她生无可恋地拖在小厮后面。

刚进门,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是西凉人特有的服饰,红黄黑配色的花纹外衫,披上一缕薄纱,如怒放的花,在风中风情万种。

“白老板。”白宛不让她平日里叫义母,为的显自己年轻。

白宛袅袅转过身,和往日一般优雅:“小江,我的白鸽可还好?”

宋麒哈哈大学,抢着说:“华儿那位友人原来是你,这么爽快的人,应该想到你的。你们是旧相识,那就好办了。”

宋麒满意地拍了拍自己一丝不苟的衣裳,他又转头对江水说:“白老板要在京城住一段时日,点名要你跟着学经商,你可愿意?”

宋麒的思想总是跳跃的,在送走江水这件事情十分古板迷信,在宋女儿学经商倒也显得豁达,毕竟能免费得到教导,日后也能更好打理夫家。

这辈子江水怕是逃不过学习的命了,她只得苦笑,还能不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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