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老刘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被吓了一大跳。
手上的保温杯都差点没拿住,哆嗦了一下。
任谁大半夜的看见山里走来个浑身**的女人,不得吓个半死?
他试探性的问了句,“姑娘,你找谁?”
来人抬起头,老刘对上了她的视线。
一双很深邃、很有故事的眸子,莫名的,想让人读出里面的故事。
只一眼,就把人吸引进去。
当他把人带到老板办公室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恍惚。
这姑娘见他,就只说了一句话,“你们这有妖怪,我能收妖。”
要放在从前,他会把人当神经病直接赶走。
可她说的认真,老刘下意识相信了。
人上了年纪,对神神鬼鬼的事情越发信仰,尤其还在矿区做事,大大小小奇怪的事儿,经历了不少。再硬要让自己相信世上没有鬼神,实在说不过去。
人总得把心里的不明白寄托在某个地方,才会安心。
等把人领到厂主官九的住处,老刘又觉得不对劲起来。
他偷偷瞄了眼跟在身后的小姑娘,有点担心她是骗子。
毕竟他只是个门卫,守门是他的指责,不明不白的领进来一个人,还直接带到厂长的办公室,这叫擅离职守,不负责任,多此一举。
越想,心里越慌。
不由得顿住了脚步。
见他停住,晏露说,“事情做了就别后悔,都带我到这儿了,还差这一步两步?”
说的也是,老刘敲敲官九的门,叫了声,“厂长!”
住在矿上,屋子都不讲究,即使是厂长,那也只胡乱半泥半砖的砌墙,给搭了个肉眼可见破旧的房子。
牢固倒是牢固,就是难看。
小平房,三个房间,院子比左邻右舍大一些。此时晏露和老刘站在院子门口,里头的模样一览无遗。
房间门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
老刘一看,忙笑道,“哟,大老板!厂长不在啊?”
他搓搓手,有点紧张。
男人光着膀子,面带愁容,勉强挤出一抹笑,“官九去乡下工人老家了,男人死在外头,孤儿寡母,官九得给人家送钱。”
老刘笑着点头,没接话。
是啊,前两天井里又死了三个人。都是穷人家,支撑门户的死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挖矿,可不就是拿命在拼?
一下子没了三条命,难怪一向不出面的大老板都从老远的地方赶来。
想起三人死时的惨状,老刘这才回神自己是来干嘛的。
没等他开口,大老板倒是率先问道,“老刘,你身边这姑娘……是亲戚?”
矿上也不招女工,可要说是亲戚,深更半夜敲他的门作甚?
老刘张了张嘴,在他解释之前,晏露自我介绍道,“我叫晏露,我们见过。”
她笑,笑的很温婉,也很自信。
对面的男人,是她在高铁上看到的那个男人。
在大山的触手下逃脱,自然有点本事,是和她一类的人。
既然都在做着不能见光的事,晏露能认出他,他一定也能认出晏露。
老刘的神情一下放松了下来,笑着说,“原来你和大老板认识啊?我就说嘛,姑娘你是大老板请来的吧?那我就先走了,您两聊。”
说完,打开手电原路走了回去。
手电筒发出的光线束渐行渐远,里头的男人依旧倚在门板上没有说话。
晏露兀自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请我进去坐坐?”她挑眉。
男人一只手挡在门上,“我不认识你。”
很显然,男人并没有辨认出晏露身上所谓“同类”的气息。
他记得自己身处深山之时,铁轨上一辆列车呼啸而过,上头有一双眼睛,在一瞬间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又怎样?世间的缘分很奇妙,总不能一眼就定了终身。
老刘真是有毛病,大半夜的见个人就往厂里带,当门口“闲人免进”的牌子是白写的?
这女人也真够奇怪。
爱上他的女人挺多,不择手段到处打听他消息的也多,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敢直接找上门的。
这些女人为了钓凯子还真豁得出去,大半夜进矿区,她都不怕遇到坏人,直接把她卖了?
他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屑,露出了明显的厌恶。
晏露才后知后觉,自己显然高估了他的脑子,还是该和他解释解释。
斟酌再三,“你在山里,背后有一双手要拉你进山,我能看见。”
乍一听没头没脑的三句话,落在男人的耳朵里,让他正色起来。
“代金风。”冷冷的扔下三个字,转身进屋,没再拦门。
“我能看见”,意味着,我能帮你。
一进屋子,一股融融的暖风扑面而来,晏露舒了一口气,把湿湿的贴在身上的衣裳往外拉了点,不再贴着皮肤。
“坐。”代金风找了主位坐下,示意晏露随便坐。
他目光放肆的打量着晏露,不带丝毫遮掩。
身材好,皮肤好,五官精致,肤白如雪,可可爱爱。眼下浑身湿透,狼狈至极,不经意间,因着她动人的眉眼,带了一股子楚楚动人的味道。
这般外貌,其实是代金风的理想型。
只可惜脸上的表情太过刚毅果敢,愣是把自带的楚楚动人挥霍得半点不剩。
难怪刚才他能毫不犹豫的拒绝这张脸,但凡换个表情,早就能好好说话了。
代金风叹气,一个人一辈子可能都遇不到自己的理想型,他遇到了,结果竟是个“半吊子”,老天爷真爱捉弄人。
晏露找了张竹编的靠背椅坐下,没敢往沙发上坐。
她浑身上下还滴着水,甚是有自知之明。
“能不能,先给我找一身干的衣服?”她开口。
代金风身体往后一靠,埋在椅子里,想了两秒钟,“行。”
他给晏露拿了他的衣服,晏露的衣服被他扔进洗衣服里搅。
“说说吧。”他给晏露倒了杯茶。
是你来找我,总得你先开口。
热茶入喉,一下子驱散了积累许久的寒意。
晏露冰凉的手指握紧茶杯,把头发往后拢了拢,“你也走阴间这条路的,对吧?”
她问的肯定,代金风没吱声,算是默认。
晏露接着说,“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你的矿上,是躲了个妖精。”
她顿了顿,“我是来抓妖的。”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代金风面无表情,“报酬?”
晏露扯扯嘴角,想笑,“不需要,我有我的任务,轮不到你付报酬。只要你不在后面捅我一刀,能搭把手就算帮忙。”
代金风说,“好。”
他是阴九家的人,知道阴间这条路上势力复杂、规矩众多。别人不说,他也不问。既然是对自家有好处的事,别人怎么说,他怎么做。
“我该怎么做?”他问。
晏露放下杯子,“带我去出事的地方。”
代金风起身,给晏露扔了吹风机,“先共享一下信息,要我帮你,不能让我抓瞎。”
“死去的人,没找全,只能找到几块。妖精很凶,你确定有那本事?”
吹风机的噪音适时响起,晏露的声音混在其中。
“只要它是个妖精,我就能制住它。”
代金风嗤笑一声,嘲笑她的狼狈。
晏露说,“身体没能找全,只有一种可能,它吃人。我弄成这样,是被人逼的。刚进镇子,整条街都在抓我。说明这妖精还有摄人心魂的本事。”
吃人、摄人心魂。
代金风说,“万一我们下了矿井,上头的人把路封死了,收了它又有什么用?”
晏露“咔哒”两声,关掉了吹风机,“只要我能抓住它,就能让它听我的话。而且……”
她反问,“你就不会在上头留些可靠的人吗?”
懂了,上头要留代家的人,阴九家的血脉,不会被妖怪摄魂。
“是狐狸精吗?”代金风随口猜道,他有看网络上的帖子,分析的有理有据,感觉比他们还看的透彻。
晏露很认真的回答,“不知道,有可能。”
先否定,再肯定。说的却又是实在话。
她确实不知道,但猜测的确有可能。
第二天一早,晏露从代金风房间里出来时,收获了无数暧昧的眼神。
他们半遮半掩的偷偷打量着,眼中满是兴味。
果然,不能低估群众八卦的能力。
看门大爷都有个特性,传播小道消息能力特强。
整日孤独地守着大门口,见到个人就恨不得说上几句排解寂寞。
人来来去去,经过昨天一晚上,再加今天一早上,估计整个厂子里早就传遍了,昨天半夜有个漂亮姑娘来找大老板。
一晚上待在房间里,孤男寡女,黑灯瞎火。
要么她是个有名分的女人,要么是个无名无分花钱找来的野女人,再不然,凭着代金风那张脸,也有可能是上赶着倒贴的女人。
反正总是简单的男女关系,再没其他。
见代金风要把她带去矿上,众人脸色瞬间微妙。
看来是“家里人”,这会子是带着巡视产业去了。
代金风没继续让众人跟着,他们热情过了头。
下矿井的事情虽然不算什么秘密,但也用不着大张旗鼓。
把一干人等驱散,让他们到各自的岗位去干活之后,代金风才领晏露去了出事的矿井。
这口井现在从外头封住了,不让人进。
其实就算不封,大家也会自觉绕道。
所有人都往怪力乱神上头想,加上厂子的高层明里暗里透露出来的意思,都是要找个先生收妖,他们自然不愿去触霉头。
热闹好瞧,可万一倒霉的是自己就不好了。
沿途一路很冷清,偶尔会有工人经过,暗地里飞快的瞟一眼晏露和代金风,马上收回视线。
被人偷偷观察的滋味不好受,说起话来,不免火药味十足,“出了人命大事,这口破烂矿还有人挖,真是要钱不要命。”
代金风说,“没有钱,怎么保住命?挖矿好歹是个正经活计,饿死的人多了去了,矿上谁就能说下一个死的一定是自己?多活几天是几天呗。”
“就快到了,我没让人跟着。我给官九打了电话,他回来之后,会直接到井口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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