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淼辞别

“淼淼,往龙珠里面滴一滴血,让它认主。”神灵交代道。

鲜血刚滴落珠面,瞬间被吸收进去。

一条小小的血线在里头游走一个来回,而后四处散开,颜色逐渐变淡,变成粉色。待到晕成气团时,结成一层薄薄的翦,贴在珠内那层“云团”上。

此时江淼方明了,原来剔透的龙珠外层笼罩的白雾,是江家人的血包裹而成。

“我得出去一趟了。”江淼淡淡道。

按照规矩,缘来馆给她找江家的物件,她帮缘来馆寻替死鬼。

这是个交易。

既然河图送了过来,龙珠也寻到,就得出门帮人寻鬼,暂时做一趟她的寻鬼人。

更别说,每趟李道都给钱。她这也是在挣外快。

江淼在一家淘宝店当客服,卖衣服。

店主是个年轻的老傻逼,不交五险一金,觉得给你个工作,就是对你的恩赐,恨不得让你把他捧上天。

干啥啥不行,剥削第一名。

成天脑子里不想着扩大生意,净想着从员工身上节省成本。

李道一趟给她二十四万,公司一个月给她两千八,就算包吃包住,怎么着一个月也得花八百块零花钱。如此算下来,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天不请假,还得要节俭到抠门的生活程度,正好攒个十年,能攒上一趟的价钱。

哪怕不为别的,也得向金钱这恶霸低头。

眼下这一趟,必须得走。

做好决定,江淼给老板发了个微信,说自己得请半个月的假。

老板当然没同意,她一个月才休三天,一下子要请半个月,这是要把五个月的假都请完。

她一贯是个老好人,不会和人吵架,尤其是隔着电子屏幕,也吵不起来。

公司离宿舍不远,江淼收拾收拾,走去公司,准备和老板扯皮。

那公司里就是一大傻子加一群小傻子集结在一起,混账的不行。

里头的人脑子里想的全是谈恋爱、吃喝玩乐,但凡其他有用的事,他们是一概不干,工资低、不思进取还月光。

无法开源,你好歹也想想节流吧。

从宿舍到公司不过三分钟路程,站在电梯口,江淼心里长叹一口气,总觉接下来有场硬仗要打。

她想对了。

十分钟后,她就从公司出来。

脸上风平浪静,内里波涛万丈。

板着一张脸,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老板拒绝她尚且情有可原,毕竟这算是个不敬业的行为。

可你拒绝归拒绝,人身攻击不可以。尤其其他人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拍着老板马屁的同时,给她落井下石。

玛的,个小破公司,竟然还有职场斗争,你特么为了三五百块钱在这儿心怀嫉妒,有意思吗?

上个月有人举报她,就因为她看了眼手机。

今天一谈,好嘛,趁机秋后算账,扣了工资不说,还交代她明天早点上班,认真工作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江淼非常冷静的回了房间,极力克制自己摔门的冲动,放轻了动作,把门小心翼翼的关上。

一进门,首先端着热水壶去烧了一壶水。

她盯着随手泡,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水开。

咕噜咕噜,随着水声渐渐变大,“咔”一声,按钮弹了上来。

水开了。

她走到桌上的小鱼缸前,把里头的水滤干,看着即将渴死的金鱼在底部拍打,打开盖子,把开水通通倒了进去。

水里的金鱼没挣扎多久,便浮了起来,死的没声儿。

她端着一缸死鱼,混着开水,拿一次性筷子搅了搅,倒进厕所。

做完这一切,感觉心情好了很多。

她哼着小曲,出门等公交。

每次寻鬼之前,她都得去剪头发。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仪式感,而是曾经有一次寻鬼之时,经过郊外,被个男人揪着头发磕在石头上。

额头上的疼且不说,光是整个头皮被揪住的痛,就够让她记一辈子。

长头发不方便。

至少,得剪到不会遮住视线,也不会被人抓在手上绕几圈的程度。

还是去她常去的那家理发店,手艺不好,收费高,剪头发的精神小哥废话很多,来来去去不是让你烫头染发,就是让你办卡。

总体而言,缺点挺多,说得上来的优点倒是没有。

第一次领工资的时候,江淼想着做个头发犒劳犒劳自己。

理发小哥直接把少女鸡蛋卷,卷成了老年小波浪。让她活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做完之后,小哥还志得意满,自觉美丽至极,非得叫她发个朋友圈让人看看,帮他打广告。

当时江淼就想,就庆幸她没发朋友圈吧。一旦发了,这家店都不需要别人说你怎么不好,长着眼睛的人都不敢进来。

她是个恋旧的人,又或者说,不愿意和太多人打交道。

既然来了他家,就一直是这家,也不想着换。

换一家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糕,谁知道呢?

反正这家店她熟悉了,知道他剪得糟糕,不作任何期待,也就不会有任何失望。

今日的小哥水平发挥很稳定,糟糕的让人很有吐槽的**。

短发剪的很有层次,风一吹就往外卷,看着像几天没打理过一样,一眼就能看出主人的邋遢。

仙气飘飘的空气刘海剪成杂毛几根,胡乱耷拉在脑门上。

江淼随手往两边拨了拨,只当他给剪的是个八字刘海。

这么一剪,五十块钱,花了工资的五十六分之一。

江淼想了想,给老板发了微信,辞职走人。

剪个头发的花费在工资里所占比重如此之大,还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留恋的。

反正世上那么多淘宝店,再找一家,待遇不会比他差。

和热情的理发小哥道了别,违心的夸了夸他的理发技术,说自己只觉得他剪的好,所以每次都过来。

她坐公交又回到了河谷工业园,心里想着,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回来了。缘来馆有给她留房间,东西暂时都寄到那边去。

河谷工业园的发展很不成熟,大楼小楼都没有装修成功,现在里头的公司,都是急匆匆地搬进来的。

就像她住的宿舍区,房间虽然是个小套间,有阳台有卫生间,但,是用水泥砖块堆起来了,还没来得及粉刷的屋子。

里头还行,外头的砖墙看着难免有些心酸。

她的房间前面是一块小花圃,左右各一条路,顺着路可以一直走。整个大建筑的格局都如此:

房子—马路—隔墙,隔墙后靠着房子。

每个人的私人空间很充足,都给圈了一方小小的天地。

往回走的路上,秦斐打来了电话。

秦斐这个人,没什么特别的缺点,反过来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优点。

性格不错,如果没有江家的事情,这样的人,很适合度过一生。

她挂了电话,没有接听,怔怔的出了神。

其实,她有很认真的想过,和秦斐过一辈子的可能。

江淼把手机揣进口袋,走进草地,太阳很温暖,晒得地上的草都暖烘烘的。

她躺了下去,闻到了青草刚刚割过的香气。

从前也是这样,午休的时候,她会找一片无人的草地躺下,躺一会儿,便能把一身的抑郁散尽,复又开开心心的去上班。

人来人往之中,独自欢喜。

江淼特别喜欢割草的味道,每当草坪被修剪过的日子,她都会跑到这个院子里转一圈。

运动器械上晾晒着被褥,夹杂了几件小娃娃的衣裳,一切都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间。

江淼有点迷茫,一时间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总觉得自己处在这个俗气而有烟火的世界,可手上的龙珠,身上的河图,还有屋子里的那块无字的牌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世上阴阳两条路,从来不交错。她想从阴间那条路走回阳间,只怕是再无可能。

她不止一次的做梦,想要这样平淡的生活着,有一天能有一个心爱的人,在晴天时和他一起晾晒孩子的衣裳。

脾气好的秦斐,很适合实现她梦想的生活。

江淼不自觉地弯了嘴角,很快又收敛起来。

她有些自嘲的想着,如果被秦斐知道了她在做什么,和她在一起会发生什么意外,他应该很快就会跑路吧。

两个没什么感情基础的人凑到一起,如果生活顺遂自然无碍,一旦发生变故,就是山崩地裂,上了心的那一方注定受伤。

一直以来,都是秦斐一个人在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在一起,秦斐是完全主动的那一方。

要是她上了心,秦斐却忽然抽身离开,那她怎么办?

当断则断啊,江淼笑的有些苦涩,把神灵喊了出来。

“帮我个忙吧。”她说。

“你想做什么?”神灵依旧温润的问道。

江淼说,“把我的世界,给秦斐看看。如果他还愿意走进来,那我带着他一起走下去。”

神灵沉默良久,“淼淼,你知道的,他不会。”

“试试吧,给他一个机会。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又怎么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许……”江淼在心里悄悄补上一句:也许,他会。

你爱的辛苦,或许,她爱的卑微。

当秦斐看见一个人双脚离地的站在他面前,吓的只差没昏厥过去。连滚带爬的瑟缩在角落里,止不住的哆嗦。

他惊恐的看着江淼,看她的眼神,和看那个鬼一模一样。

从那一刻起,江淼的心沉到谷底,知道两人再无任何可能。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还是喜欢作为一个平凡的普通人活着,谁会喜欢和妖魔鬼怪打交道?

她冷了心,威胁似的问道,“世上有两条路,阳间一条路,阴间一条路,你走的是阳间那条,想一起看看我走的那条,阴间的路吗?”

秦斐疯狂的摇头,生怕江淼做出些让他意外的举动。

面前这只双脚离地的幽灵已超出他的认知范围,要是江淼再做些什么,只怕他会尖叫出声,忍不住对江淼动手。

江淼什么都没做,看懂了人家的意思,死缠烂打就没必要了。

她声音冷硬,不带一丝起伏,隐约中,还藏着些许叹息,“我们不是一路人,辞职之后,就不要再联系了。将来,也不会有交集的。我想,你也不想再和我打交道。”

**

江淼再次坐上了乡镇大巴。

好久没坐乡村客运,江淼发现,大巴车外头看着虽然还和从前一样破旧,里头却是变了。

以前的大巴车,座椅是皮质的,软的。大部分破了几个不大不小的洞,又或是整块裂开,露出里头发黄的棉花,带着点酸酸的汗味,包裹座椅的皮革上也有霉点污渍。

现如今,软皮的座椅换成了塑料硬座,或蓝色、或黄色。

看着焕然一新,不再是脏兮兮的样子。

江淼身前背了个白色的帆布斜跨包,上头画了一只肥肥的小黄鸭,瘪着嘴巴,一脸无语。

包里装着无字牌位、河图、龙珠、手机、数据线、身份证和一小沓零钱。

她把手搭在包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神态无聊至极。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问她,“秦斐现在怎么样?”

他问的小心翼翼,带着点试探,害怕她生气。

时隔半年之久,还能怎么样?做神仙的脑子也这么简单,还没开始都结束了,她还会恋恋不舍?

江淼耸耸肩膀,无所谓的笑笑,告诉他,“挺好的,我走之后,他马上相亲结婚了。昨天刚发的朋友圈办酒,新娘看着挺漂亮的,就是不如我。”

没带酸味,确实不如自己。

一头黄毛的精神小妹,走的酷炫太妹风,和他还挺配。

也不知道秦斐是爱她爱的不够深,才会火速结婚,还是爱她爱的太深,才会在之前默默等她那么久一直不结婚。

江淼挑了挑眉头,只觉得好生无趣。

她觉得没什么,牌神却瞬间哑火,一个字都不敢再提。

她现在这幅模样,就是妥妥的心怀嫉妒,看人家恩爱夫妻不顺眼。

江淼没搭理牌神,不管她想什么,都和她无关。

把李道的鬼找到,之后拿着钱到处逍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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