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缘来诡事

今日缘来馆闹哄哄的。

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打在青石瓦上的声音格外清脆,当啷当啷的急促响声从头顶传遍整间小馆。门前的青石小路啪嗒啪嗒地接受雨水,顺着砖块的缝隙,蜿蜒流到护馆小河里。

雨势很大,大到像是有人举着一大盆水兜头浇下。

雨水滴入门口的小池塘里,打出一圈圈小小的花,密密麻麻。

馆内,重明坐在沙发上正哀嚎不已。

他嚎叫的分外寂寞,因为没人搭理。

李道时不时寻着声音望过去一眼,眼神冷漠,嘴角还带了三分嘲笑。

宁自泊更不会管他,甚至还带了点幸灾乐祸,隐隐有一种抒发了心头郁结之气的感觉。

重明向来喜欢剥削他,打压他,挤兑他。宁自泊非常心安理得的把他的快乐建立在重明的痛苦之上。

其实是件小事,只不过重明一贯喜欢小题大做,这才像杀猪似的嚎个不停,好似受了多大委屈,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作为一只神鸟,重明把心高气傲展现得淋漓尽致,最喜欢跟自己过不去。

就像今天,宁自泊上网买了一包核桃,他非得不信邪的用牙啃开,以示骄傲。

他遥想当年,什么凶兽的骨头啃不开?不过区区小核桃,还得矫情的拿个小铁片片挑,简直有失风范。

行吧,他缺根筋要这么干,其余两人自然乐得看笑话。

随着重明当机立断的一口咬下,缘来馆内响起了一声某物碎裂的动静。

宁自泊尚来不及感叹重明牙口甚好,连核桃都能撬开,就听到了神鸟的惨叫。

果然,还是核桃硬一点。

李道凉凉讥讽,“早说你退化了,当初那个茹毛饮血的时代,和现在能一样?也不看看你多少年没吃过生肉了。就你那炖块排骨都要大火三小时的牙口,居然还妄想咬碎核桃?呵。”

重明悲泣一下午,宁自泊开心了一下午。

因为太过悲伤,他甚至都没来找宁自泊的晦气。

太过开心与清闲,宁自泊哼着小曲,端着小木盆,走出门外。

小木盆里头放了几双积攒许久的臭鞋,平时不爱劳动,总是拖延,得趁着现在心情好,把不想洗的鞋子洗了。

缘来馆里的东西年代都久远,这个小木盆也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没有上漆,却油亮亮的光滑的很。

往上头摸一把,滑滑的,手感冰凉,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他给李道打了个招呼,“我去门口刷鞋,省得把屋子弄脏。”

正好下雨,刷下来的泥水顺着雨水就冲走了,省了他拖地打扫的时间。

李道这个人,活的邋遢,却要求别人活得精致。屋子里但凡有点不是她搞出来的灰尘,就大呼小叫的不行。

宁自泊都给她整出阴影来了。

明明家里洗菜池洗碗池洗衣池啥地方都有,他愣是全都搬到门口干。

择菜到门口择,洗碗端个小盆子到门口洗,洗衣服也拿了棒槌和搓衣板往门前一坐。

屋子里拖啊刷啊的累人的很,往门口那台阶上一坐,什么烂菜叶子脏水啊都往外扔,到时候简单的一冲,一切结束。

哪像在家里?

洗碗池用一次就要刷一次,摘了菜的地方过后得拎了抹布小桶一点一点细细的擦过去,最可怕的是洗洗衣机。用洗衣机是为了方便省事,结果洗完衣服之后居然还有洗个机子,简直得不偿失。

宁自泊不止一次的怀疑李道是故意刁难他。

她看似有强迫症和洁癖,可是全在强迫别人,完全不强迫自己。

表现上穿的光鲜亮丽,实际上吃了满嘴韭菜大葱连个口都不漱。

也得亏她不出门,不然女神人设分分钟崩塌稀烂。

更过分的是,她的强迫症居然还是选择性强迫。

比如说一院子的土,要是花园里的泥巴落进了屋里,李道一句话不说,只简单要求他早晚拖一次就行。偏偏外头买青菜带进来的土就不可,像是在存了心的挑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对于她这种病态的强迫症,宁自泊不仅妥协,还是毫无怨言并充满鼓励的妥协。

李道习惯了他端个小盆子出门干活,眼皮都不掀一下,淡淡的“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宁自泊腹诽,好歹住了这么久,总得有点感情吧?

这么大的雨,也不奢望她嘘寒问暖的说些什么今天不计较屋子脏的话,让他留在家里了。

交代他一句把伞带好不过分吧?

一点都不体恤他的辛苦。

他心里叽歪个没完,迈着小碎步走到门口,四下寻找雨伞。

缘来馆,好像没有伞啊。宁自泊心道。

他在缘来馆呆这么久,好像还真没见到里头有雨伞。

这就有点愁人了。

从里屋走到门口这么长一段路,没雨伞不得淋成个落汤鸡?

忽然,他眼前一亮,在拐角处看到了一把油纸伞。

宁自泊心头一乐,感叹李道的强迫症在某些地方,还是深得他心的。

她这间缘来馆盖的古韵十足,里头的摆件家具也都是古董。

就连他屋子里的垃圾桶,那都是楠木雕花呢。

要是出现了一把现代的雨伞,倒显得格格不入。

油纸伞啊,正好符合他文艺青年的气质。

下雨天,撑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缓缓走过青石小路,蹚过雨水冲刷的竹桥,意境美的不要不要的。

真可惜,缺了身长袍。

此情此景,与牛仔裤拖拉板子全然不配,正适合穿点民国时候的长袍或是飘飘欲仙的纱衣。

宁自泊下定决心,下一次出门,要给自己好好定做几身衣裳。

李道从来不在钱银上缺他。缘来馆的人一个个都活的这么矫揉造作,天天不是西装就是旗袍的,他也得做作起来,这才真算是融入了缘来馆。

他心情颇好的把墙角的油纸伞捡了起来,随手把木盆丢在一旁,打开伞,细细打量了下。

油纸伞朴素得很,不带一点花,通体土黄色。只是伞架子有点奇怪,看着像是竹子,细看,又能看到里头透着丝丝的白色和红色。像是人体里的血丝和肌肉,透着一丝古怪。

宁自泊也没多想,缘来馆里的东西,还能不干净?

是以撑了伞就大步往外走,殊不知,在油纸伞打开的那一瞬,室内的李道一下睁开了眼睛,眼中精光闪烁。

并不多时,她再次合上了双眼,安然地躺着。

千里之外的大山中,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姑娘满身泥土的站在山腰上,手上一柄骨刀还在滴血,她的目光穿透重重山峦,警惕地盯向缘来馆的位置。

手上再未迟疑,身边一具半是腐烂的尸体向她扑来,她狠狠扎透了这具腐烂的身体,用力一划拉,将尸体斩成两段。

看着它化作一阵青烟消散后,这才快步往山下走。

她面色不霁,隐隐带有怒容。

有人动了她的东西!

真是找死!

缘来馆里的宁自泊还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的往外走。

他没有注意到,在油纸伞打开的那一瞬,一阵金色的光芒从伞内出现,旋即消失不见,盘旋在伞顶。

走到门口,宁自泊抖了抖伞上的雨水,也不把它合上,大刺刺的摆在一边,试图给自己营造出油纸伞青瓦白墙的画卷。

他照旧摆好小木盆,坐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拿出刷子开始刷鞋。

还即兴赋诗一首,郎朗吟诵:

“小河流水哗哗哗,宁宝今日洗刷刷。

重明板牙咯嘣脆,笑我心头乐开花。”

不错不错。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身后的油纸伞内,慢慢浮现出一双幽青色的眼睛,狰狞的目光充满着渴望,它在盯着宁自泊,伺机而动。

随着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头顶的灯笼光亮逐渐清晰,宁自泊抬头看天,天上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只能借着笼内的烛火,隐约看到面前一条条大雨的细线。

屋子里头传来了李道的呼喊,“宁自泊,做饭啦!”

天天就是这点吃喝拉撒的事情,还搞的一本正经的。

他刷子一扔,懒懒的回应道,“来了!”

声音落下,好似忽然被抽空了力气似的疲惫,他再次望向天空,这一次,觉得天色有些诡异。

却又没察觉出什么异常,瘪了瘪嘴,准备最后赋诗一首回家做饭。

沉吟片刻,脱口而出:

“今夜月色好凄凉,

衬得我心也慌慌。

滂沱大雨从天灌,”

最后一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思索之间,脑海中传来了阿书的尖叫。

宁自泊颇觉厌烦,压根没搭理他。

低头一看,身边有一具破烂的身体正顺着阶梯爬到他右手边,面容可怖的朝他裂开了血口。

他,像是……在笑?

如此骇人的场景下,宁自泊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居然不是逃跑,而是他的最后一句诗:

“死人来到右手旁。”

“艹!死人!”

他头皮一麻,发根竖起,头顶冰凉一片,险些喘不过气来。

脑海中已转过万千思绪,现实中不过眨眼一瞬。

他尖叫一声,一个箭步起身,连滚带爬,像开了闪现似的冲回缘来馆。

他动作快,鬼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大半身子已经跑了进去,偏生剩了最后一只脚留在门口。

鬼爪抓住了他的脚踝,用力一拖,把他从缘来馆内拖了出来。

“啊!”宁自泊害怕到了极点,失声尖叫。

脚上鬼爪子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尖利的指甲似乎已经嵌进了皮肉,顺着血液,将寒意渗入四肢。

这时的他才终于看见,鬼的半个身子还在油纸伞内,另一半,正把他往里头拖。

操!

那把伞居然有问题!!!

宁自泊在心里哭喊,死死扒拉着缘来馆的门槛不放,尖声叫个不停。

只见油纸伞内放出无数道金线,开始搭在他身上,把他牢牢捆住,下一刻,就要拉进纸伞。

鬼怪的脸上已经露出胜利的微笑,宁自泊浑身血液吓得都要倒流,这时候还在想:

他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李道。

惨案并没有发生。

街上慢悠悠的走来一个女人,成了一把送葬常用的黑伞,一下把油纸伞收了起来。

纸伞一收,鬼怪即刻消失不见。

宁自泊大喘着气,浑身早已被冷汗浸透,无力的瘫倒在门前。

“怨灵伞,当你打开它的时候,这把伞下,你的背后,会立着,满怀怨气的亡灵。”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幽幽响起,宁自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带一丝感情的问:

“你把怨灵伞拿出来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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