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很害怕，她担心是那邪修察觉到不对，找上门来了。

但看见拦她身前的观珠。她还是稍稍挺直了下腰板，尽量显得自己没那么害怕，同时也为观珠充当后盾。

前方烟尘并没有飞扬多久。

大概几息就散去了。

等烟尘散尽，宁德眼底的恐惧顷刻化作了诧异，惊喜道：“应道友，言道友！”

“嘿小宁德，我们来找你啦～”

言通玄兴奋跟宁德招手。

……

半个时辰前…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①。”

“本该在乱世荒年才能出现的光景，现今却出现在复灵后…”右手呈手刀状，应载雪站在已经晕倒的三人身后，声音无波却掩不住的凄凉。

在看清里头三人的刹那，她便一个健步上前，将还在怔愣中的三人全部敲晕。

以防再次出现人吃人的悲剧…

“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带着她们走…”言通玄几步蹿到她身边，手里还拿了根蜡烛。

这是她刚刚顺手薅的。

免得后面的路，也跟这儿一样乌漆麻黑。

环顾四周，应载雪取下腰间毛笔：“先将她们留在这边吧。此地灵气匮乏，也不知后面会如何。我写三道困山符，将她们分别囚困，也算保护她们的安危了。”

“困山符？”

“那不是囚禁别人的吗？”

言通玄惊疑。

应载雪：“是，但我写得困山符有些不同。我在困山符上做了些小改动，灵符所产生的屏障，不仅能阻碍里面的人出来，也能让外面的人无法进入。”

进出不能。

也算隔出一片空间了。

现下情况特殊，应载雪也不知下一处地洞灵气还充沛不充沛？避免消耗过多灵力，黄级困山符是最好的选择。

“这主意好啊！”言通玄：“等我们走后，也不用担心她们继续祸害彼此了。”

“是。”

应载雪向来是不拖泥带水的人，心里有了想法，就立即写下困山符。将三人安置在地洞的边缘后，又紧接着写千钧符，与言通玄对视一眼，继续往里面深入。

然而…下一处地洞中的场面，并没有比上一处好上多少。

不大的地洞内，女修死死压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她的双臂已然空空，徒留空荡的袖子给身下女婴当被子。

她在保护这个孩子。

而她身后，一个样貌与她极像的男修则高举大刀，一把将她推开，意欲将女婴砍于刀下。

突如其来的烛光照耀。

让两人都是一愣。

趁时，应载雪上前，一人一个手刀，将她们砍晕放倒。弯臂，接住从女修怀里滚落的女婴。探了下呼吸，发现女婴竟已身亡多日。

“这还有一具尸骨。”言通玄手持烛火，来到一处明显架过篝火的地方。

侧目看去，那里的确还有一具男性尸骨，只不过只有骨没有肉，而骨头上面竟然也有微微咬痕。

看着那在烛火下极为模糊清浅的咬痕，应载雪转身，径直扒开已经昏迷的男修，查看他的臼齿。

果然，有一个空缺。

对得上那咬痕。

在上前，再去摸那具已死多日的白骨骨龄，沉声判断：“这四人很可能是血缘至情。”不是父母儿女，就是直系的兄弟姊妹。”

看来那邪修不仅有掳落单的散修，也有将一家子人都掳走的。

也是，如果直接掳一家。

既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也能更好地增强数量。

“一个空间，一具被食白骨，等我们赶到，小宁德还能好吗？”言通玄蹙眉。

“所以要快。”

起笔，笔尖于虚空中快速书写。

许是连看了两个空间的惨状，应载雪画符的速度越发迅速。等再到了下一个空间时，她已不会再如上两个空间般去检查尸体，而是直接将还活着的人打晕，画符，囚困，前往下一处…

这大概…

就是见识过后的经验。

就这样，二人连破了十数面土墙。

每到一处空间，都能看见一到四具尸体，饿死的，打死的，分尸而死的…死法与她们一开始降落空间所看见的，不尽相同。

在不知道第几次看见人如兽，围坐在尸骨前，大快朵颐地啃着同类的血肉后，安静许久的言通玄，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她产生了一个极不符合自己成长经历的想法：“这样的人活下去…真的不会成为第二个邪修吗？”

她如此问应载雪。

那些人已经吃过人肉了。

她们知道人是什么滋味，知道饿极了可以吃人…这样的人，真得要救她们吗？要将她们放出去吗？

她们今日能为了饱腹，挥起镰刀对准别人。来日就能为了利益，再次残害无辜之人，将人剥皮入腹。

她们…

还能将人当做同类吗？

应载雪写符的手顿住，抬眼缓缓看向言通玄，声音沉静平和：“我以为通玄不会问这个问题。”

也许言通玄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身上带着一股极为怪异的秩序感，就像是一株生长在平和下的花朵，对于很多事物的认知，简单到直白可怕。

净水符用于洗碗，聚火符用于烧锅，剑拿来击打河面吃鱼，药是作用于治病救人的…颜婆婆那一屋子毒药，她浑然没有觉得不对，从始至终都以为那是婆婆给村里人调配的药物。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在如丹城外时，主动提出让应载雪黑吃黑。

哪怕看见尸体那刻，她的神情出现了片刻呆傻，但她的双手已经很习惯得摸上了乾坤袋…

收起笔，少年转身。

烛火昏黄摇曳，照着她身如青竹的身姿上，她看着身侧的言通玄，晦暗神情被压在光阴交错之处，

开口：“所以是困山符。”

困山符…

进不来，出不去。

待一切事了，主动杀人者，斩之！

应载雪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那些主动杀人吃人的修士，活着离开。没有直接斩杀，不过是怕这其中是有人主动牺牲，从而误判了已经遭受亲友离世的无辜之人。

哪怕…

她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但她还是希望此行所见之人，非全为兽性。

……

“所以…你们破了近三十道土墙，才找到我们？”

听完言通玄的阐述，宁德满脸诧异，三十道土墙，这邪修得是抓了多少人？不对，应该说眼前二人何等的耐心和善意，居然为了她这个相见不过一天的陌生修士，跑来这等危险之地。

“是啊，可没把我们累死。”言通玄叉腰，煞有介事叹气。

虽然主要是应载雪画符，但她好歹也举着蜡烛，走了那么久。偶尔还会帮忙搬运下昏迷的修士，也是有付出体力劳动的。

一刻钟前，应载雪刚打破这道土墙，依照惯例，她画下困山符，将里面三人控住。

她眼利，一眼就发现了男修的尸体。在还不明事实真相前，哪怕三人中有自己此行的最初目的，也不能轻易松懈。

寄竹看出了她的意图。

在应载雪破开下一道土墙，发现破无可破后，及时出声解释。

“此地已是邪修最后一处地洞，道友若是从一处燃着烛火的地洞而来，那道友已经将所有地洞都走了一遍。”

“这邪修性情古怪，七日只打通一处地洞。哪怕抓来的修士有多，也不会再添地洞，只会将人带在身边，留作七日后用，或者可能会再延后。”

寄竹观珠当时跟着奚允鹌一同被抓，同行的还有几位护卫。

那邪修一口气抓了不少人，将允鹌公子和几个护卫早早关了起来。而她们，则因为一直没找到修为相近的修士留了留，这才让二人知晓了不少邪修的讯息。

应载雪闻言转身，指向已死男修的尸体：“这人是你们杀的？”

寄竹了然。

没有隐瞒，直言道：“是我们杀的。但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简单与应载雪言通玄讲明经过，寄竹：“此事，虽是我们姐妹二人下手狠了点，但我等不后悔。若不杀他，后面有难的就是我们。”

更别提还与宁德合作，一同炼制辟谷汤药。

“应道友，言道友，这两位道友真不是坏人…我，我能保证。”在寄竹讲述的过程中，宁德也急忙补上自己的视角，并为寄竹观珠二人作证。

应载雪算了下时间，确认时间对得上。

便颔首，暂时放了三人。

她们破墙得突然，宁德三人来不及对口供。再者…她进来时，的确看见了一丝火光。

所以她信任三人说得话。

如此，两方人才共同围坐而下，了解各自的情况。

①“易子而食，析xī骸hái而爨cuàn。”

是一个汉语成语，出处《左传?哀公八年》

百度意思：形容大灾之年或久受围困时人们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惨象。

百度译文：粮食柴草断绝的时候，百姓交换孩子当食物吃，剖了尸骸当柴烧了来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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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大家也看出来了，应载雪不是广义上的绝对好人，她的善恶观是根据她们的世界塑造的。

她们的生长环境与我们不同，所以希望大家也不要用我们法制社会的标准去衡量她们。因为我们有国家有法律保护，但她们没有…

（对，也不要衡量言通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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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到这，我算是知道我为什么重写了，这里怎么写得那么别扭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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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近三十道土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