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载雪并不意外单典熊的回话,劝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单道友好好想想,除我们外,还有其她人知道你与宁道友的关系吗?”
单典熊依旧不承认,咬死他与宁德之间只是租赁关系。
应载雪蹙眉,正欲再说什么,门外忽而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以虚养心,以德养身,以仁义养天下万物以道养天下万世。师长,我们背得对不对!师长师长,背对了是不是可以吃糖~师长!”
眉眼微动,转眸看向墙外。
明明只能见那越过墙头的鲜绿柳条,但应载雪却好像看见了那坐在茶馆中为众稚子启蒙教学的温雅男修。
单典熊也转头看向窗外。
院里氛围,一时倒因门外的孩童喧闹声而平和了下来。
“莫不是前日茶馆那位?这也能碰上…”言通玄挑眉,虽说早就料到这人是右舍那位教书先生,但没想到再遇的时机那般巧合。
二人都专注于听墙外的背诵声,等到那背诵声远去,一直矢口否认的单典熊开口了:“小宁的确是我相交数年。”
言通玄回头,应载雪毫不意外。
单典熊:“我们私下是极为要好的朋友,附近的居民都不知道这事,只以为我们是简单的租赁关系。”停顿:“你们也知道,最近赊账跑路的多,像我们这样的房主和赁户都是表面友好,私底下都是互相问候祖宗的。”
“她们误以为我与小宁也是这样,我们也懒得解释。”
定眼瞧他,应载雪忽然笑了下:“原来如此。既然道友与宁道友关系和睦,那道友手中应当有具备宁道友气息的物件吧?”
莫名有种被看穿了的感觉,单典熊心虚:“有的,小宁德床头有一木偶,是小宁德前些年买来的。她很喜欢,一到晚上就爱抱着。上面有足够的气息。”
言通玄主动去帮应载雪将木偶拿来,应载雪起笔,笔尖蕴着银白光晕,于空中书写,很快一道半透明的符纹隐隐形成。
抬手,木偶悬浮于半空,上方属于宁德的气息,被一点点渡到了半成型的灵符上。
下一刻,寻踪符成,而就在寻踪符成型的瞬间,符纸陡然化作无数光点,向周围散去。
以应载雪为中心,外追五十里,除感知到相同气息的光点外,其余光点在没有找到气息后,纷纷消散,最后只留下一条浅白的光点路劲。
“这边。”
应载雪看着正北方。
言通玄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
“要出城?”转头看向眼露期待和叹服的单典熊:“那带上他吗?”
无视单典熊高举起的手,应载雪摇头:“不了,抓走宁德道友的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单道友修为低弱,就算前往也只会徒增负担。不如好好留在家中,等她找到宁道友,将其带回来。
至于通玄…
无声看向言通玄。
对上应载雪眼神,不等应载雪说话,言通玄便已明白她的想法,抢先开口:“我要去!”
重复:“我要去的。”
“虽然如今我修为低微,但我机敏,绝不会拖后腿。如有意外,我马上跑。”
应载雪没有马上答允,而是指腹继续摸索着毛笔的尾端,沉思…从进城起,城中事物就处处透着古怪,客栈不允许以劳带酬,赁宅不允许赊账,多方迹象都表明城中已多次出现修士失踪的情况。
可当下正值城内免费派发丹药,那些本就是冲着丹药来的修士,又怎会在这个紧要关头赊账跑路?
这么多人先后不知去向,城里应当也人意识到不对,然这么多日过去,却无人出门调查,反而含糊糊弄像单典熊这样想不明白的修士,说人是赊账跑了。
这说明那些失踪的人无权无势,无亲无友,无人在意。
如果不看宁德道友与单道友的私交,宁德道友也算符合。但并不完全符合…要知道,与宁德道友这次进城同行的,可还有她与通玄。
指腹摸过笔身上因岁月流经而凸起的细密痕迹,应载雪:“好,你随我一道前往,但要你跟紧我,切莫离我一丈之外。”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也罢,我先写道阿保符给你,我们再出发。”
换个思路,如果带走宁德道友的人,实际上是一口气盯上了她们三人呢?若是将她们三人一块拐走,那按照外人的视角来看,事情也可以是她们三人约好一道离开如丹城,更不会引人起疑。
而偏生,这几日她与通玄为打探消息,一直往人堆里钻,根本没给人下手的机会。这才让宁德成了唯一失踪的人。
若真如她所想,那将通玄一人留在这,反倒是给了背后之人机会。
思索间,应载雪已再次提笔,无水无墨的笔尖仅是凭空书写,就画下一条条好似水波般的透明纹路,很快一张灵符已呈现一半。
阿保符,地级灵符。
可接下结然境全力一击。
一瞬间,两段话语浮现在言通玄脑海。言通玄怔愣,还不待反应是怎么回事,符纸内容已显现在她眼前。
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
她下意识道:“阿保符的咒语,不是…‘身具金光,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吗?”
应载雪笔尖微顿,没有转眸去看言通玄,甚至神色都没变一下,只在平稳画完符脚后,道:“从前是的。但我幼年练习阿保符时,突发奇想换了里面的咒语。后惊奇发现竟然能成符…”
淡笑:“便与老师商量着,彻底换了里面的咒语。”
至于当年她为何突发奇想,将原先的咒语换成这句诗?应载雪已经记不清,太过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只让她保留了这个习惯,却忘了那时的自己在想什么。
无色笔尖收锋,熟悉的灵符凌空成型,银光流动,似水波粼粼,在言通玄愕然的目光下,印在了她的额间。
写完阿保符后,应载雪快速收笔掐诀,身后铁剑顺势而出,横飞在二人身前。她带着言通玄一跃而上,青蓝灵力包裹住剑身,流光一闪,转瞬即逝。
被独自扔在原地,单典熊大惊:“城内不能飞行!会被护城队抓的!”
然而应载雪根本不在意,因为…望着空荡荡的天空,院外不知情的人迷糊,这院里头的人大喊大叫什么?吊嗓吗?这也喊得不好听啊。
单典熊:“……”
……
剑身化作的流光一路从如丹城内飞出,直朝北斗七星所指的方向飞去。如丹城北面的植被没有南面那么茂盛,连空气都干燥了些。
这点言通玄感受最直观,因为这么多天以来,她头顶的纱布第一次没那么贴头皮…
“这么远啊…”
在她视角下,前方应载雪每用完一张寻踪符,就会迅速续上另一张。而木偶身上的气息也在随着时间越发削弱。
在取出应载雪第五张寻踪符后,她们终于在一处凸起的小土坡上停下。
夜风晓晓,树影静谧,唯明月独挂九霄,洒三千清辉而下。少年驱使着铁剑降落,环视四周,笃定道:“就是这里了。”
“可是这…”言通玄深吸一口气:“什么也没有啊!!”
放眼过去,此地除了几株还算茂密的大树,隔段相立外,就只有一地的野草了。
别说是活人了。
就是活兔,都没见着!
着眼于脚下土壤,应载雪也是皱眉:“许是藏起来了…”
将铁剑交给言通玄防身,孤身走到土坡的最高处。双手相握于胸前,快速结印:“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豆大的光晕在她手中凝聚,随着咒语的吟诵,逐步放大。清白光芒宛若一快可净化过滤污垢的纱网,将本就不大的土坡彻底笼罩。
在月华的照耀下,一点点向下压去,而随着它的下压,土坡也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邪气…
应载雪凝眸:“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度人万千!”
瞬息!刚刚还看着宽敞静谧的草地变得鬼气森森,高低不一的杂草上散发冷冷磷光,仿佛这里幽禁着无数生灵。哪怕身处土坡之上,也叫人有种如坠谷底的错觉。
言通玄马上横剑在身前:“这些是什么…邪祟?”
应载雪没有回答她,而是在那些邪气上仔细查看起来,一缕缕的进行对比,直到查看到一处毫不起眼的灌木丛时,才停下了如同扫描般的目光。
当今会掳掠修士的人群,无非分两种,氏族和邪修。氏族喜欢批量买卖灵仆,以出门前呼后拥,做客众星捧月为荣。而这也导致氏族买卖的灵仆,多为天资优良者,或者容貌俱佳的年轻修士。
而为氏族挑选目标的人牙子,也多以这两类人为下手对象。
很显然…按照这个要求,如丹城是被排除在目标范围之外的,因为这儿多是需要救治疗伤的病患伤者。没有哪个人牙子,会跑来全是伤员的城池里掳人,得不偿失。届时给货物养伤的收益,都未必比一趟发卖得多。
所以宁德道友这回…约莫是遇上真邪修了。
“陶然无喜亦无忧,人生且自由。”
引用自自宋代词人张抡的《阮郎归·寒来暑往几时休》意思:闲适欢乐的日子,没有大喜大悲,到了此境,人生应是自由的吧。
……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引用自道教的《净天地神咒》,但我不保证准确,因为百度找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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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阿保阿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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