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眸,握着旗杆的手势都悄然变化,就在应载雪打算挥杆之际——忽听一阵悠扬笛声从远方传来。
笛声舒缓空明,混着滔滔江河卷入耳中。船上众人皆是一愣,齐齐抬眸看去。
单薄扁舟似叶飘浮江河之上,随着水花,一上一下,青裳书生盘膝独坐于船头,烟青衣袖被江风吹得鼓起,乌发由水蓝发带绑成丸子顶在头顶,白齿青眉,芝兰玉树。
而她身后,一穿着深蓝短褐的修士一面压着头顶的草帽,一面疯狂往江水中撑杆。
随着曲调变化,围在楼船周遭的鲋鱼竟都缓缓安静了下来,不再不知疼痛般地疯狂撞向红绸船。
众人都是一惊,随即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得救了。
斯文男修赶忙让船员将船上的鱼尸丢下船,免得将船压沉。
留意到他的举动,应载雪微皱了下眉。这般多未经处理的鱼尸,直接丢回江河之中,定会引得其余江段的灵兽游来此地觅食,打断河中自然平衡。
可若不丢于江河之中,的确不好处理,如今船上的人应该没几人会要这些鱼尸。
心下琢磨着事,应载雪倒是没怎么去看江河上扁舟。
但她能忽视,船上其她人却不行。
花照月微仰着脑袋,远眺那一扁舟上的修士,额间青筋微跳。她是生在西北,不似东南修士那么熟悉江河水流,但她也知道竹筏这玩意…正常情况下,是上不了江河的。
也不知道这俩人是如何做到的?居然能在如此汹涌的江河上撑着竹筏前行。
花照月能想到的疑点,其余人自然也想到了,看向远方的视线都带着些警惕,连楼船都难行的江段,一扁舟却能行驶如常,其中难保不会有诈。
然心中感官再微妙,此时也不会有人出手打断那边笛声。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那些鱼兽为笛声所困,她们还犯不着跟自己的性命过不去。
见外头打斗声渐弱,还有笛声隐隐传来,言通玄微微打开一点客舱门,透过缝隙看向外边。
但由于视角问题,她并不能看见扁舟上的二人,只瞧见应载雪眉头紧锁地站于门前。
“怎么了?”
应载雪回神,指指脚下鱼尸:“在想怎么处置这些尸体,能免招江中其余灵兽前来觅食。”
言通玄顺着她所指,低头看了看,再瞧另一边船员丢尸的行为,便明白了过来,笑:“这还不简单?你凝住它们血液,不要让血腥味传出去不就行了。”
应载雪豁然开朗:“此计甚妙。”
趁船上诸人都还被扁舟吸引目光,应载雪快速将几张灵符烧成灰,撒在剩余的鱼尸上。
而同时,那边扁舟也距离红绸船越来越近,眼见着双方仅十丈之远时,那些疯癫激动的鲋鱼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斯文男修整理了下衣着,准备上前交涉,却不想……那已经近在咫尺的扁舟倏然掉头,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旁若无人地慢悠悠划走了。
船上所有人:?
花照月捧腹大笑:“这二位道友倒是有趣心善,不知日后有没有机会结交一番。”
不着痕迹拍去手心余灰,应载雪:“不辞辛苦而至,所图非利,只为救人,诚可敬也。”
目光投向江河远方:“只是她们这一露面,日后恐难安生…”
能够使鲋鱼安静的乐曲,若能掌握,从此便可自由横渡陇头段。应载雪眼神不用扫向其他人,便知此时船上已有许多人动了心思。
就好比…那斯文男修,以及那倒楣的两氏族子弟。
应载雪所想没错,谢泾谢淳两兄弟确定有所想法,如果夺取那笛子或者乐曲,再献于家主…不说他们二人能获得什么,就是他们整个家族也能因此掌握一条水路,继而加大每年在商贸上的利润。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也不顾脚下还在等着自己两的灵仆,直接驱使着被劈得乌漆麻黑的飞鸟,朝那扁舟离去的方向而去。
见状,花照月目光微冷。
手中折扇绕着手指转了转,最后还是没有出手,只漠然望着飞鸟飞远。
等到视野中只剩一个黑点,她收回目光,打算回头去找应载雪二人会客舱,却不料身子还未转过来,眼角余光便忽得瞥见一道银丝闪过,脚步未滞,目光已经下意识追上银丝。
银丝过江而过,瞬息与白茫天空融为一体,花照月未看清它的具体走向,就只瞧得千米之外,那象征着飞鸟的黑点骤然上下浮动,然后在她惊愕的目光下径直下坠!直至飞鸟的羽翼擦过江水,才堪堪止住下落的势头。
愕然回头。
应载雪:“阻拦不了他们,但也不想他们追得那么畅快。”
……
“没想到载雪还是性情中人。”
花照月由衷道,她是真没有想到应载雪会做出这般举动。船上这么多人,少年的行为根本瞒不住。待到那两人一切事了,回头,找船上的人问一问,便知是谁暗算的他们。
花照月的担忧,应载雪当然也明白,但她并不在意:“虱子多了不怕咬。”
言通玄:“……”
她原本正两手握成圈怼在眼睛前面,张望着远处的情况呢。闻言默默收起手,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这些日子俏皮话说得太多了,影响了身边人。
毕竟从前载雪可不会说俚语。
花照月一怔,随即以扇掩面,闷笑出声:“看来载雪背后的麻烦也不小啊。”
她的无心之言却让应载雪眸光微顿,看向她的目光也变得深窅。但这抹深意很快消失,花照月并未察觉。
三人并没有在甲板上久待,等到斯文男修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想起她们时,人都已经回了客舱。
半个时辰后,客舱响起敲门声。
“客人安好,管事遣我等送来膳食六簋,衣裳三袭,灵株仙果若干,谨酬诸君前头助舟脱险之德。”
舱内,应载雪眼皮抬了下,没有回复;言通玄与花照月倒是刚好在闲聊,前者努努嘴,示意花照月来决定。花照月也不客气,直接起身开门,让外头的男侍将东西拿进来。
六人客舱很狭小,并没有什么可以放物品的地方,端着托盘的几个男侍站于门外,一时不知该将东西放在哪好,踌躇道:“不若让我等先回去请示管事,为诸位换一间客舱后,再将东西送来。”
言通玄摆手,混不在意:“不用了,你们直接将东西放在上铺就好。”
倒不是她不想升级房间,主要是方才与花照月聊天时,无意间听花照月提起,说是再坐个四五天船,船就靠岸了。那现在还有什么换舱的必要,换来换去,还给了旁人上门拜访的机会。如今这个客舱虽小,但别人来了也没什么落脚地,自不好叨扰她们。
鲋鱼撞船时,应载雪为了保证船上人清醒,用灵力爆了几次江河。虽说后面有扁舟二人组吸引了外人注意,但等心安定下来,难免还有个别心细如尘的修士会想起此事。届时住在六人客舱的应载雪很难不被人注意到。
想到这,言通玄不由担忧地看向少年。
盘膝坐于床榻上,感受到前方投射来的担忧目光,应载雪抬眸,浅笑安然:“若是能引得人来主动寻我,也是不错。”
花照月不明白她说得人是谁,但言通玄却是知晓。
边氏…若能因此引起边氏注意,反倒是省了她们寻路的功夫。但,言通玄欲言又止,如果边氏察觉应载雪与池华之间的关系,直接将她们抓起来咋办?
应载雪也想过这个问题。
然后发现是无解。
如果边氏能将她与老师联想起来,就说明如丹城的消息已经传到平生关,或者老师已经跑到边氏人面前了…这个时候的她尽快抵达边氏才是重中之重,其余的,反倒能放放。
再者,边氏来抓她,就一定抓得到吗?打不过,她又不是没长腿。
看着应载雪面上露出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言通玄突然不是很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担心真实答案会让自己有些幻灭,就如那句“虱子多了不怕咬”一般。
见二人都无意去瞧男侍们送来的礼物,花照月便只取了一盘瓜果下来,端到言通玄面前:“这船上管事虽遇事咋咋呼呼的,但能力还行。”知道自己眼拙,错估了船客实力就得马上找补,拉近关系。
说完,捻起一颗黑圆饱满的果实塞入口中:“口感还行,清香多汁。通玄你也尝尝。”
言通玄也尝了颗,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又抓了几颗塞到应载雪手中:“好吃。”
应载雪没有拒绝。
于是,一盘瓜果很快就被她们瓜分完了。
三人原以为送礼这样就结束了,却不想接下来几日斯文男修都有派人来送礼,有时是菜肴,有时是佳酿,有时甚至直接是灵丹灵器。
虽然只是些黄级灵器,但也足够令人吃惊。
可斯文男修始终都没有登门过,只一味地让男侍送礼去,送到周边几间客舱都知这里有个备受船中管事关注的船客,也不曾停止过。
两日下来,就算是花照月也忍不住暗戳戳提醒应载雪两人小心。但应载雪似乎全然不在意,船上人送什么,她就领着言通玄吃什么。
至于衣裳灵草灵宝,可以先收起,等下船了再换其余物件,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
她倒不是没有察觉到斯文男修行为的诡异,只是一动不如一静,若是自己等人因此特意去寻了人家,谁知事情是就此消停,还是愈发引入瞩目?
俗话说的好,想知道别人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就等卖葫芦的人忍不住倒出来。
事情,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载雪其实是个很促狭的人,毕竟是池华教出来的徒儿,而且还和言通玄做好友…
……
这本书人物比较多,然后因为我节奏没有处理好,所以可能看着有些混乱。先说一声抱歉,真的尽力了,是我能力太弱,目前只能达到这个效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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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男修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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