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
就好比现在,言通玄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遭雷劈这事。安详闭眼,对应载雪比了个手势,示意等自己醒来再继续吃饭。然后非常自如地投入天雷之下。
应载雪:“……”
看看已经被劈成黑炭的食物,布下符阵,起身,朝丛林走去。她得在通玄渡劫结束前,重新抓一窝兔子回来。
……
风打云散,摇曳躁动的树木又恢复寂静,晶莹甘霖小面积撒下,又结束,周遭再次生机盎然…
言通玄自入定中睁眼时,天色也不过刚刚转亮,咂嘴:“为什么我这甘霖时长如此之短?”
修士从初融境突破至聚气境,只需承受三道天雷。言通玄的第一道天雷不知因何原因劈歪了,于是她便只承受了两道天雷。
而天雷数量减少也就算了,说好每个境界都平等三天的甘霖呢?怎么到她这,就一个时辰便结束了?难道少挨一道天雷还会影响甘霖质量?可先前她见卫青溪渡劫也没全挨呀。
应载雪若有所思望天:“许是天道承负。”
“天什么?”言通玄没听清。
指指她的面容,应载雪:“通玄就没有觉得奇怪嘛?你修为尽失,为何还能保韶华之貌,而非进入迟暮之年?”
言通玄眼眸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应载雪叹,她最早以为通玄是用了什么秘法,才维持容貌不变,便没有多问。后来发觉通玄对大多常识都有些茫然,才隐约有了些旁的猜测,而如今这个猜想算是落实了一半。
“通玄可知,为何婵娟村内除我外,皆为长者姿态?再无稚童少年?”
言通玄一怔,婵娟村避世,无外人进出,无新生儿诞生,村民都是中年人或老人也是正常。
原先她觉着没什么,可经应载雪提醒,她才想到虽说没有新生儿,但婵娟村人个个修行,人又都喜欢年少之姿,有条件的情况下,怎就无人将样貌停在年轻时?
看她这副眼神,应载雪便知她这方面常识亦为空白:“盖因容貌青春、体魄健旺,皆赖灵力维系。若修为尽散,灵力供给渐绌,自然回归本态。”
这也是修行者为何这般恐惧修为尽散的原因,因为这不但是一切从头开始的问题,还要面临着即刻衰朽而亡的风险。从头再来,再难,也只是时间问题。可即刻衰亡,却是连从头再来的机会都不给你。
“最先,我以为你身上异样是秘术遗祸所制,甘霖无法根除。但如今看来,也可能为天地所为,所以甘霖难见成效。”
“若是后者,你渡劫后的甘霖减弱,也是正常。”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假使通玄是因天地永驻青春、体魄健旺,那天地在渡劫甘霖上找补点回来,也是合乎情理。
言通玄大致听懂了。
只是应载雪考虑的问题,到了她这又得换一个角度。
因为她至今无法确认这具身体…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如果是自己的,那应载雪所说猜测成立的前提是,她确实脑子有坑,丢了一部分记忆,不然如何解释自身异样?而如果不是自己的…那先前身体的灵魂去哪了?她又该如何解决原主遗留下来的问题?并让原主回来?
虽然言通玄不知道没有身体的自己会如何,但她并不想做鸠占鹊巢的人。
前二十几年的道德教育,还在她身上发光发热。
见对面人又露出熟悉的深思与苦恼,应载雪知道她又在为某个问题而烦恼,笑着转移话题:“如今还不知的谜题,后面或许都会揭晓。”
“眼下更重要的…”
“是该怎么处理这些肉食。”
言通玄:“……”
望着脚边一片已经处理好的兔肉,干笑:“啊,忘了甘霖有饱腹作用。”
她渡劫前让应载雪等她一块吃饭,应载雪为此重新打了好多嫖嫖兔。可她们都忘了人肚子饱时,是没有那么大胃口的。现在让她俩一口气吃完这么多兔肉显然不切实际。
应载雪早已想好对策:“那就做成肉干,路上当零嘴吃。”
言通玄觉着这个办法可行。
二人很快重新凿了石锅石碗,然后配料,腌制,风干…不得不说修士就是方便,放在言通玄认知中要风干半个月起步的肉质食物,此时一招风诀就能搞定。
美滋滋将肉干放入芥子囊,言通玄顺道问:“寻踪符和追影符可以捕捉到郁氏少家主的行踪?”
上船前,她们一直是靠舆图和郁影气息来确定路线,眼下舆图路线没错,那郁影呢?
“都没有,我怀疑当日他所上得红绸船,与我们航线有些不同。”
正如花照月所想,应载雪做事过于谨慎。昨日回客舱后,她想了想,还是趁半夜花照月打坐不备时,重返故地,向当时还在客舱内的祁砚舟要了份新舆图。同时问询了这段江河中项氏的红绸船共有几只,又分别驶往何处?
在祁砚舟口中,她得知会经过那小镇的红绸船不过两艘,一艘是她们所乘坐的,另一艘则早半月经过小镇。
按理来说行驶路径应该是一致,但红绸会到底是为贵人服务,若贵人有所需,也会适当更改路线。
如今看来,郁影所坐的那艘红绸船很可能是更改了路线。
“那有点麻烦…”
手上动作不停,并没有影响对话,在聊到最后一句时,二人也刚好踩上了细杆。言通玄感叹:“幸好你又找那管事要了份前往项氏的舆图,不然这会真要着急。”
应载雪在寻祁砚舟时,自然不会提起边氏,只说要一份从陇头段到项氏的最新舆图。项氏并不挨着边氏,但要前往项氏,多半要经过平生关。
果然,祁砚舟给出的舆图中正有通过平生关的路线。
这份舆图将在未来大大减轻她们寻路的阻碍。
“你说他俩大半夜的不各自回去休息,不会还在计划着杀人顶包吧?”半空中,言通玄习惯性与应载雪闲聊打发时间。
“未必不想,但在红绸会之前,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应载雪既然收下了红绸请帖,就说明有参与红绸会的想法。如果祁云二人还想在红绸会前杀人顶包,那等应载雪一参与红绸会,打探下他们的消息,绝对会被发现端凝。
谁讨不了好。
就算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为了不被应载雪再次盯上,二人再如何不甘心,也只能暂时放弃心中想法,不敢在红绸会前乱来。
言通玄叹:“还是很麻烦啊,还是日后找个由头,一劳永逸吧。”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很真诚,甚至语句都没怎么停顿和迟疑。几月下来,她似乎已经适应了劳生界的残忍,已经理解了道德和法律在这就是纸上空谈,唯有强大,才是唯一的铁律。
祁砚舟云舒二人都不是善类,拿别人的性命,来完成自己心中的计划。留下这二人的性命,她二人只怕还要沾惹上不必要的因果,不若早些解决。
因果?言通玄眨眼。
她怎会突然想到这个?
应载雪认可点头:“通玄不必忧心,我们未必会去红绸会,而他们也未必能活到红绸会开始时。”
言通玄惊讶:“怎么说?”
指尖变化,应载雪操纵着细杆一头扎入碧绿茂林之中,声音模模糊糊传来:“通玄可有想过,他二人为何要杀人取而代之?”
言通玄诧异:“货物想要逃离卖家掌控,不是正常的吗?”
云层中少年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下,随后才笑着道:“是,但他们太急了。”
“云舒公子身为二十三丝之一,项家在其身上毫心力众多。他无故身死,项家必遣人详查究问。那管事非鲁莽之人,又怎会没有考虑到这点?”
“除非云舒公子于项氏地位渐衰,项氏也已择得可代之人。如今不过是物尽其用,根本不会为他劳心费神。而这也呢解释他为何会出现在一艘并不受重视的红绸船上。”
言通玄思索:“可有原因能让项氏放弃一个容貌正当盛的云舒呢?”
“染病?”
诚然,她并不是很喜欢穿书前那些红尘电影,但不得不说那些电影将人性的劣性彰显得很极致。人都是被利益所驱使的动物,只要手中的筹码还有一丝价值,就会想尽办法将其榨干。
而云舒,现在就是那个任人宰割的筹码。
“云舒公子面色红润,筋骨灵活,应该不会染病。”应载雪回忆。
“那是为什么?”
目光注视着前方,树影层层叠叠,看不清前方,也看不见尽头。少年的声音模糊得有些飘渺:“或许并非货物本身失去了价值,而是货物不再那么称心如意。”
对于项氏来说,不再配合她们安排的伶人,就不是合心意的货物。
言通玄默然。
“如此说来,反倒是云舒先有了脱离之心,后才被项氏舍弃?而他在意识到项氏不会真正放他离开后,选择假死脱身?”
“我猜测是如此。通玄可记得那日因花道友与管事交手,而被吸引来的船员?”
言通玄自然记得:“嗯?”
“管事二人要杀我,事前必然会屏蔽四周,以免计划泄露或者中途终止。可那些船员依旧在听见异响后出现了…”
言通玄抢答:“这说明有人暗中叮嘱过要多注意云舒那边动静,防止人逃跑。而吩咐她们的人正是项氏,此次航程结束,那管事和云舒必会被项氏提去审问。”
“对。”
如丝银光穿过郁郁葱葱树枝,振得两侧枝叶沙沙作响。待到光影淹没在丛林间,忽听青年惊觉声音传来:“不对,照你这么说,那管事在我们上船前就该有明确目标,怎么还会盯上我们?”
天道承负:道教从自己的立场出发,在善恶报应观上构成了符合自己特色的天道承负的教义,即相信天道有循环,善恶有承负。(来自百度的标准解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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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天道承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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