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言通玄调息完毕,应载雪掐诀,为其简单除去身上污垢,二人再度启程。
青芒流转如织,风过林叶簌簌。途中未有多作停留,一路向北疾行。然而直至暮色四合,飞行中的二人瞧见熟悉炊烟自下方袅袅。
言通玄闭眼:“见鬼。”
应载雪掐诀带着人降落。
——观月镇。破旧木板用墨汁简单写了镇名,插在镇门口,告诉着来往路人此地为何处。
站在木板旁,言通玄环顾周遭。身后荒原阔大,野草疯长,一片碧绿。身前小镇陈旧凄凉,一眼看去还没婵娟村大。若非身旁的大树下,刚好有个孩童在那玩耍,言通玄都要以为这是座已经荒芜的古镇,无人居住。
一旁的孩童们见应载雪二人突然从天而降,也是满心好奇地围了上来。
“你们是哪儿来的修士呀?可是要来镇里借宿?若是借宿,就来我家吧。我爹做饭香,还不需要收多少钱。”说这话的,是一个扎着牛角辫的女孩。
她大概是这群孩童中的中心骨,一开口,其余人都不说话了。只拿眼打量二人,似瞧她们身上有没有钱,可以开多少的价。
言通玄拿出肉饼,晃了晃:“不必,我们自带了干粮,就不进镇打扰你们了。多谢你的美意。”
钟清渠和白满川烙得肉饼,各有各的难吃,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着都很金黄诱人。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见到肉饼,都是直了眼,半点挪不开目光。
见此,言通玄很大方地给她们每人分了一个…应载雪瞧见她的行为,没有多说什么。
“怎么算打扰呢?我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外人留宿。”孩子们接到肉饼都很高兴,立即啃了起来。唯有那主动搭讪的牛角辫女孩,看了眼被手里的肉饼,继续劝说。
见那些孩童一口吃完了肉饼,都没什么不适的表情,言通玄默默闭嘴,没有接话。
应载雪则是问道:“这里经常有人经过留宿吗?”
女孩将目光移向她:“没有哦,我们镇子很少有外人来的。不过听镇里长辈说,从前镇子还挨着道观的时候,每天都有很多人人来人往呢!热闹得很!可惜,我出生太晚了,那时候道观已经搬离走了,都还见着那么多人。”
“道观,是那个刍狗观吗?”言通玄追问。
“狗狗观?这名字好好笑哦,我不知道诶,可能是吧。爹他们很少会提起这道观,我也是听镇子里婶娘讲的。”
视线在面前这群孩童身上扫了一圈,应载雪看向言通玄。
言通玄心领神会,掏出剩下的肉饼,笑眯眯道:“你们有谁知道道观为什么搬走吗?告诉姊姊,姊姊用肉饼作为谢礼。”
她这句话瞬间激起了所有孩子的兴趣,当下一群孩子七嘴八舌,有孩子说是因为道观闹鬼,每晚都有人听见鬼哭声,道观制服不了那鬼,才匆匆搬走的;也有孩子说是道观的观主不喜欢她们,让她们滚离出道观庇护范围;更有孩子直言是镇子里的大人做了坏事,道观讨厌她们,这才搬的。
“胡说,阿娘阿爹怎么会做坏事!你这是在骗人,你在骗别人的肉饼!”
“我没有骗人,我阿娘就是这么讲的!她说我们都做错了坏事,所以道观不要我们了!”
眼见着几个孩子就这样吵了起来,应载雪与言通玄连忙一人一边开始分发肉饼。
轮到牛角辫女孩时,女孩咬着下嘴唇,没有马上接过肉饼。而是反问:“你们为什么要知道道观的事情?那里的人都搬走好几年了。”
应载雪很是坦诚:“当然是因为好奇,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女孩语塞…眼见着应载雪要转向下一个孩童,赶忙伸手拉住她,小声道:“我阿娘告诉我,道观是有一天突然空的。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搬走,跟我们镇子更没有关系。”
笑着揉揉她脑袋,应载雪:“你很诚实。所以你多加一块肉饼。”
面上神情一顿,女孩小心翼翼接过肉饼,将其和先前得到的肉饼混在一处,塞入口袋。
见她举动,应载雪问:“为什么不马上吃呢?”
女孩俨然一副经历苦难的模样:“好东西要存起来,以后慢慢吃。”
另一边的言通玄闻声夸奖:“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被人突然夸奖,女孩害羞低下头,但口中还是锲而不舍地询问:“所以两位姊姊来我家住吗?我家很好的,真的…”
如果忽略此地的异样,她真像极了早熟,努力为家中增添额外收入的孩子。
应载雪淡笑:“你叫什么名字?”
听出了她言语中的松动,女孩激动:“澜梦!我叫澜梦!”
应载雪:“好,澜梦,那就麻烦你带路,引我们去你家。”
……
“小银蛟,寒铁铸;玉手捻红,巧裁纸;灯下人影,渐有神;玄墨亮双眸,真幻两难究——”
在知道应载雪她们要住进澜梦家,其余孩童也很开心,手拉着手,围绕在应载雪与言通玄身边,为她们引路。
澜梦家距离镇口不远,穿过两三户人家就到了。
此时家中人似乎已经吃完了饭。衣着简陋的男人正搬了张矮凳,在院子里埋头洗碗。而他身后,满头银丝的女人坐在自家屋舍的门口,低头剪纸。
言通玄双眉轻蹙,家中稚子都未归家,这对家长怎有闲心直接用完饭?
然而被长辈遗忘的澜梦却是面色如常,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走近就喊:“阿娘阿爹!我带了两位姊姊回来!”
“阿娘阿娘,这两位姊姊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你可以问问她们外面的事。或许,她们知道些你家乡的事呢?”
言通玄轻点了下她的后脑勺,笑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是从哪儿来的,就敢说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
澜梦悄悄吐舌:“都一样嘛,哪儿对我们这来说,都很远。”
言通玄好笑看她。
听见孩子的声音,低头剪纸的修士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抬起头,一双眼眸朦胧如烟霭,无神无定,看得应载雪与言通玄都是一惊。
这人似乎眼睛有问题…
可她刚刚还在剪纸?
接下来,修士的举动也证实了二人的判断。郦歆抬头,目光毫无焦距:“可是梦梦回来了?”
旁边男人甩甩手上的水,赶忙跑来搀扶她。
郦歆:“梦梦今天和朋友们玩得开心不开心?还带了两位姊姊回来呀。”
脑袋不确定地左右晃动了下,直到视线中出现两道模糊的人影,才柔声道:“抱歉二位道友,梦梦这孩子应该是常听我在家念起家乡,才大着胆子打扰二位。二位道友莫怪。”
应载雪拱手:“道友勿虑,梦小友聪明热忱,诚邀我二人入家休憩,是我二人叨扰贵处才对。”
听见人夸自家孩子,郦歆面上笑意也深了些:“二位道友快请进屋。不知道二位吃过没有?若是还没吃过,我这就去蒸点包子给你们。”
应载雪言通玄自然是没吃饭的,但看郦歆眼睛,再想及此地异样,哪敢用这里的食物?
言通玄:“路上已用过,不多谢道友费心。”
应载雪却是想起一事:“是吃过了。但我这人嘴馋,晚间总想吃些夜食。不知可否借道友家的庖屋一用?”
不待郦歆回话,又马上道:“我们自带了锅碗,只是想用灶台。事后,也会清理干净。”
话至此,郦歆哪有不应的:“两位道友客气了,只是庖屋而已,两位想用就用。”
说着让扶着她的男人赶快去收拾收拾,等会给客人住。
观月镇不大,镇民们的房屋更狭小。一间庖屋也就三步宽。一个人进去,转个身都难,更遑论再进一个人。
索性应载雪也不进去,在男人走后,居然又向郦歆借起了粮:“方才发觉我们的干粮已用尽。不知能否向道友家中讨些肉食?我们愿用山间采得的药草交换。”
郦歆怔了下:“当然可以,但家中肉食也不多,可能仅供道友一顿。”
“无碍。”
等到澜梦扶着郦歆去取肉食,言通玄从庖屋内探出头:“你要肉食做什么?”
应载雪将先前收集的蛇身蛇胆取出:“此地难辨真假,通玄等会儿还是先做道蛇羹,垫垫肚子。等离了这,我们就做些干粮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言通玄之所以这么多天都不需要进食,是因前面她突破了聚气境。可现在四五天过去,甘霖的效果也差不多该失效了,怎么说也得吃点东西进去。
应载雪不提,言通玄还真忘了这事。
看着手中现有的食材,她心神微动:“我知道了,等澜梦阿娘将肉拿来,我会先收起来。等晚上回了屋,我们再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处绕不过的古镇,一群尝不出滋味的孩子,还有…满镇不怕死的修士。修为微末、人数稀少,却既不筑高墙,也不设巡防。
这不是不惧生死,又是什么?
为啥子规村就不是不怕死?
因为白满川钟清渠两个修为都很不错,她俩吃饭,纯就是爱吃。但观月镇这边表面上全是脱凡境以下修士,还没有辟谷。(而且子规村没小孩…)
白、钟二人后续还有剧情,敬请期待哦~[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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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一群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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