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华盛集团中国总部大厦里响起一串坚定的脚步声。

电梯停在四十三层。刘特助停下深呼吸的动作，扶了扶眼镜，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专业地换上镇定表情，朝着总秘室走去。

在华盛上班已经是第三个年头。能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占有一席之地，并直接向最高决策者汇报工作，是他逢年过节被三姑六婆拉去相亲时反复提及的，最重要的优势条件。

上一次被赞不绝口，还是他在高考语文拿了省状元，考进top2大学的时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要完成这份工作需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

华盛集团创始于法国，创立之初主要业务是保险及资产管理，两百多年来在三代人手中迅速壮大，集团业务范围也向全球扩张，逐渐成为了世界知名的庞然大物。

这样的集团对于人才筛选本就苛刻，可挤破头进来后才发现，入职只是受难的开始。

人际关系盘根错节，上下级规矩严明，高压工作是常有的事，淘汰率更高得吓人。而对他们总秘室的这群人来说，还要额外承受来自老板的精神碾压——

他要面对的老板是许正则。

总秘室里一片寂静无声，大家忙活着手头的工作，谁都没说话。

刘特助跟相熟的同事打了个眼色，迅速理好要汇报的内容，按捺住想要再次深呼吸的本能，朝着总裁的私人办公室走去。

今天原本是他轮休，也是近半年来许正则给自己留出的唯一的休息日。

谁知道休到一半老板忽然来上班了，连带着他也得丢下零食和电影苦哈哈地往公司里赶。只能靠着超级加倍的加班费安慰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挣点。

毕竟对应这份高难度工作的是高额的薪水，丰厚到连他这样的“小镇做题家”都敢肖想干\\它几年在明华买套房……

拉开门的瞬间，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毕竟个鬼！

他宁愿倒贴加班费，都不想在休息日里忽然接到老板的电话！

宽大的办公桌前空无一人。许正则靠坐在落地窗旁的单人沙发上，沉默地俯视着四十三层以下的车水马龙，侧脸看上去神色郁郁。

心情不怎么愉快的样子。

刘特助绷紧了神经，语气和严肃的表情一样，平实无波，如同机器人播报，“下午好。”

这是他在许正则身边工作多年来摸索出的经验——无论汇报内容的轻重缓急如何，都要冷静镇定，不能急躁，尽可能地撇除个人情绪。

尤其是老板心情不佳的时候。

“嗯。”许正则没有看他，“开始吧。”

“好的。”

他调整呼吸和语速，开始一板一眼地汇报，“关于季风娱乐的收购计划……”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滔滔不绝，到中间些微不可察觉的迟疑，再到最后咬牙做阶段性总结收尾。许正则从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

汇报结束后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却又因接踵而来的沉默而更加难熬。

并不是他太怂，才如此噤若寒蝉。总秘室里从来就没有谁在许正则不说话时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带着风雨欲来的威压buff，一动不动也能把人吓得在心里默默流泪起草辞呈。更别提那些不容置喙的雷霆手段，高度独//裁的决策方式，还有看任何人都波澜不惊仿佛在看一堆垃圾的眼神……

以至于同事间经常有一条友情提示口口相传——一个冷知识，老板不说话的时候也可以呼吸。

片刻后，许正则掐了掐眉心，“还有别的事吗？”

“……”

他并没有把助理汇报的内容听进去。事实上，他对当前的收购进度了然于心，这些内容也没有再被汇报一遍的必要。

难得的休息日里，他却还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好驱散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

一觉醒来女朋友在上吊。

沙发旁的金属茶几上的茶水已经放到半温，他的视线从窗外收回。

茶杯旁放了一只相框，里面嵌着一张女人的照片。

明明是你把我叫来的居然还问我有什么事吗！刘特助正在面不改色地腹诽老板，观察到他目光的落点后，谨慎地开口，“下周五就是七夕了。”

“秦总交待过我，提前三天提醒您准备节日礼物。”

秦子鉴是许正则手下的销售老总，算是集团里跟他私交最好的一位。两人相识于大学，曾一同读研，有朋友的身份，或许也是唯一能对他的私生活提供意见的人。

可惜这份意见并没有受到重视。许正则随口道，“你看着办。”

“好的。”刘特助早有所料，“节日当天我会确保礼物送到林伊小姐手上，之后再向您反馈。”

这位老板并不会花心思记什么可有可无的情侣节日，连今年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礼物都是由他这个小助理一手操办的。鲜花卡片和当季流行的奢侈品包，没什么新意，却也不会出错。

礼物归礼物。刘特助知道，如果当天许正则照常加班，没有留出约会的空档亲自去陪，估计那位大小姐是不会满意的。

他偷偷瞥了眼小茶几上的相框。

照片上的女孩身处舞台灯光之中，穿着水手服样式的短上衣和百褶裙，妆容精致，连耳返上都贴着水晶亮片。

照片抓拍到的瞬间里，她望着镜头的方向露出笑容，神采奕奕，黑色的双马尾长发在空中飞扬，发丝被散射的灯光照耀成温暖的棕色。是美好到不太真实的瞬间。

那就是传说中的金丝雀。

年初林伊心血来潮要探男朋友的班，曾经来过公司一次。他当时也在公司，亲眼见过。不愧是最近大火的女团偶像，笑起来真是漂亮，比照片上更生动，明艳张扬。

脾气也是真的娇纵。因为情人节许正则跨国加班没能陪她一起过，就足足打了一周电话发牢骚，最终以自己的照片入驻这间办公室而罢休。

那段时间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十分神奇。许总时不时就要忽然暂停会议，去接一个没半点实质性内容却啰嗦个没完的骚扰电话。接完了还是没事儿人一样回来工作，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但他们这些做助理的相处久了，多少还是能察觉出端倪。

工作上向来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许总，似乎对女朋友有些疲于应付。

这就跟大家的印象有些违和了。

三年前，许正则作为华盛集团中国区主要负责人回国。上一任亚太区总裁被调回法国总部后，他的职权范围进一步扩大，不再只顾着国内这边的事，忙得日理万机。

既然如此，向来注重工作效率的许总，怎么就没想着换一个更省心的女朋友呢？

虽然没人敢在明面上吃瓜，但大家私底下从未停止过议论——这种位置上的男人，想要什么没有啊。换一朵更乖巧听话的菟丝花轻而易举，有什么必要百忙之中抽空听女朋友发牢骚呢。

吃来吃去，这口瓜硬生生地被吃出了甜意。

大概这就是爱情吧。

再不省心，也是自己中意的人。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宠着她。

许总这一定是为爱妥协！

啧，原来高冷的外表下喜欢的是那种活泼的小女孩。啧啧啧。

刘特助偷偷瞥完照片又瞥老板，一个没留神被抓了现行。跟许正则目光对上的瞬间，他抖了一下背都挺直了，心虚并强行镇定地退场，“那我就先出去忙了。”

“等等。”许正则叫住他，加了一句嘱咐。

“花不要送玫瑰，换成别的。”

来了！

这瓜

好像吃到了又好像没吃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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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