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宝儿泰然自若地调侃道:“许是我时来运转,良机自找上门呢。”
沈臻不怒反笑,“秦小姐口中的好时机就是出席三流秀场,在冷雨里淋成落汤鸡,再买通几个记者在小报里打转?”瞧瞧,她给自己规划的路线太妙了,甚至没有来和他通一声气的功夫。
秦宝儿像是被踩到痛脚一样,猛地拔高音量,“让您失望了。”他瞧不上她,还巴巴地送宝石冠冕干什么。
沈臻右手打一圈方向,车子稳稳停入车位,肋骨突然传来的疼痛让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旁边关车门的声音又“啪”地一声传来。他疼得冷汗津津,这女人倒好,直接下车跑了,此刻他若昏死车底,恐也只能指望天救。
沈臻咬牙切齿,待稍缓过来,才有进屋的力气。
另一边的秦宝儿早脱掉紧身裙,换上轻便的睡衣,赤足跑到冰箱前搜刮起来。
“你倒是不客气。”沈臻靠在墙上双手抱臂看她动作,察觉到DONATAS的故意利用后不想拍了,便将计就计利用他脱身,看来不止不客气,人还聪明。
“我让邦妮送点吃的过来。”房子里的装饰一切如旧,冰箱里剩下的几瓶水无声宣告着房主的经久未归。
沈臻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诧异道:“你还留她在身边?”沈臻记得,那年秦宝儿耍大牌事件中的小助理不正是这个名字?
“一场误会罢了。”秦宝儿轻飘飘掀过。
belle秦当年为了一杯榛果热巧支使助理跑遍全港城,只为喝到意大利某庄园手工牌子可可粉冲调的榛果热巧,这一丑闻整整挂了大半个月,她受到的抨击和抵制足以比肩最后一次的巴黎到达。
秦宝儿笑了笑,当时媒体标题她还依稀记得,什么“热巧扫港城,助理跑断腿。”、“翻山越岭购热巧,跋扈奢侈震香江”。当时将她气的热血冲脑的新闻,现在回忆起来还蛮有喜感的。
沈臻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那个牌子不可,沈臻不能理解,热巧而已,又不是咖啡豆,区别很大吗?差点儿断送掉自己的前程,值吗?
秦宝儿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才不告诉沈臻是因为那个牌子喝起来酸味不重呢,他又不喝热巧。
“可能喜欢一样东西,或是一个人,从来是没有理由的。”
秦宝儿盛了一碗鸡汤递到沈臻手边,眨巴下眼睛,“来尝尝看。”鸡汤里放了人参,正好补补,沈先生操心良多。
穿着同款小熊睡衣的男人放下空碗,忽而笑得勾唇一笑,笑容灿烂到秦宝儿连预警都来不及侧脸就狠狠印上了两枚唇印。
“啵啵——”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异常响亮。
秦宝儿羞的满面通红,沈臻不肯偃旗息鼓,亲手包了烤鸭卷送到她嘴边。
“宝贝说得对。”沈臻神色温柔。
秦宝儿闭上眼睛白了眼那只蓝底青花的小碗,一口咬住卷饼,默默认输。
人不是好人,但饼的味道还不错。
饭后,秦宝儿双手撑着脸,对着露台外的安静街景发呆。
珠宝晚宴的通稿被压得死死的,她一开始甚至怀疑是沈臻的手机信号不好,晚宴有关于她的部分被删的干干净净。
秦宝儿望着那株从露台缝隙伸出的粉色小野花出神。
小野花不知怎的,竟躲过了沈臻的“全明星保洁大队”的清理,神气地在久违的艳阳下舒展着腰肢,比一旁荷兰空运来的娇贵花儿更显得生机勃勃。
她借鸡汤向沈臻求助,可沈臻完全不接茬。秦宝儿想,一定是她的筹码还不够。
沈臻本想小憩片刻,再睁眼却是圆月当空。屋子里静悄悄的,彷佛又只剩下他一人,沈臻低咒一声忙冲下楼,差点儿和上楼的人撞个满怀。
“哎呀!”秦宝儿稳住身形,推开沈臻的手,急忙捂眼,“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下流!流氓!”秦宝儿踢了男人一脚,转头匆匆跑下楼去。
沈臻低头看看自己底裤,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返身回屋加衣。
秦宝儿听见楼上传来的口哨歌声,恼羞成怒,手起刀落,一道“拍黄瓜”顺利端上桌。
饭桌上一盆鱼汤,一道小菜,再简单不过的菜。沈臻拉开椅背坐下,毫无异议,秦宝儿第一次亲手下厨的事儿也不惹他惊讶。
“家常便饭,委屈沈先生了。”秦宝儿刻意拉长语调。
沈臻一碗鱼汤泡饭已下肚,只顾得上点点头应付她。
秦宝儿不满地白他一眼,心下吐槽他饥似饿狗。
秦宝儿动了动筷子,把一块儿黄瓜埋了挖,挖了埋,她哪里有什么胃口,中午那口油腻腻的烤鸭卷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秦宝儿和邦妮联系了一整天,媒体那边的关系回话推脱,不是不清楚为什么新闻稿被撤了,就是搪塞和报社那边关系不熟,再多问几句甚至直接挂了电话。
前合作对象也态度微妙,好莱坞当红小花这几日时装周频频上身自家衣服,DONATAS忙着递意向约去了,秦宝儿这头负责接洽的人连邮件没等到一封。
在谁更有价值的单选题面前,娱圈不缺聪明人。
秦宝儿心事重重,连自己饭碗被抢也不知道,当然这里的“饭碗”,指的是她手上拿着的那只。
沈臻振振有词打着“浪费粮食可耻”的旗号,扫光了饭桌。
秦宝儿呵呵一笑。
既然饭毕,那他们也该聊一聊正事儿了。
“秦小姐聪慧伶俐,”沈臻顿了顿,收到秦宝儿的求助信息,沈臻一点儿都不意外,秦宝儿能屈能伸的本领他早有领教。
“只是这将沈某一脚踢开,又欲重修旧好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些。”沈臻一箭双雕。他在赌,这一次,秦宝儿要拿什么做交换。
秦宝儿头脑冷静地亮出自己的底牌,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沈臻一个商人,寻求的自然是利益最大化。
她恰好有一个独家猛料,不到万不得已不用的一把刀。
沈臻挽好衣袖,冷冷道:“秦小姐当真舍得。”
宴散人别,前情过往早做不得数了。
“那么,再次合作愉快。”
秦宝儿轻轻将手放进沈臻的掌心,莞尔一笑。
不夜城,华灯初上。
夜晚气温骤降,站在拔地一千多英尺露天景观台上的人需要一张厚实的披肩,或是一杯烈酒基底的玛格丽特,来抵御呼啸寒风。
秦宝儿两者皆无,却感受不到半分寒意,灼热的血液在她血管中沸腾翻滚,深埋心底的东西按捺不住地,猛烈撞击着,摇摇欲坠的牢笼。
秦宝儿站在阳台透风,身后传来脚步声。
来人款款停在灯下。
藕色素雅旗袍,腰肢纤细,柳眉弯弯,翦水秋瞳。刚从芭蕉帘外轻柔细雨的水乡中走出的美人,站在几步之遥的走廊地毯上,温声软语地同秦宝儿招呼。
风作弯弓,细雨霎时化作细密冰冷的箭矢,朝秦宝儿破空袭来。
命运的轮盘上,赌徒永远猜不到自己的结局,宿命论只适合在盖棺后动笔。
何韵致想象过无数次再遇秦宝儿的情形。
秦宝儿把她当做空气,继续高昂着下巴,清晰无比的下颌线是对她无声的蔑视。亦或,秦宝儿冲到她面前,举起手臂狠狠甩她一记耳光,用恶毒的话咒骂她。
何韵致脑海中浮现过太多种秦宝儿发泄愤怒的可能举动,可无一种是何韵致正在经受的。
秦宝儿竟然对着她何韵致笑。完美的笑容几乎复制当年她第一次挑大梁作开场模特事后接受媒体采访的那一枚。她笑得云淡风轻,仿佛这些年暗地里摸爬滚打无人问津的岁月从来没有存在过,她笑得趾高气扬,她的**和野心竟然得到满足,春风得意好不痛快。
她凭什么对她笑?她们可不是相见欢颜的关系,何韵致忍不住开口,“belle,你近来可好?”
何韵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其实“不算近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何韵致暗地想,“是好久”。
秦宝儿绝迹好久了,久到大家都快忘了那位当初被冠以“宠儿”头衔出道,在秀场大杀四方的亚裔超模。久到何韵致甚至都开始疑惑,从前为了一场秀甘愿在经纪人办公室门外站一天,只为等候补机会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死掉了。
现在,轮到何韵致失望了。
老天总教听话的孩子事与愿违。
何韵致在社交媒体看到秦宝儿最新照片的时候,就对这个没记性的互联网失望透顶。秦宝儿应该被雪藏,这是惩罚,她不能像从前一样被簇拥在聚光灯下,夺走所有人的注目。
秦宝儿正在一步一步地拿回从前属于她的东西,光是这个念头的产生,就令何韵致无法忍受。
“你要做什么秦宝儿?”何韵致自乱手脚,秦宝儿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秦宝儿为什么对她笑。何韵致犯了心病,她难得安眠,即使是稳站上风的夜里。
“你在害怕什么,韵致?”秦宝儿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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