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是位优秀的向导。
作为为阿尔法担保入队的奥之一,因他更偏向战斗侧的职能,顺理成章地被后方指派为了小奥暂时的引导者,或者说,“队长”。
凯恩自然地接过责任,就像责任本就该背在他肩上一样,开始带着小奥处理起入队程序:建立档案、申请光所、填写补给、自我介绍...
队友的反应大同小异,都是先瞪大了一双圆润眼灯。惊异,而后接纳,由此衍生出好奇与交谈欲。
但凯恩憨憨摸角,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读懂空气”去顺从氛围。
他看着额间残留旧伤的小奥,推拒便脱口而出,领着阿尔法直奔向搭档玛丽的位置。
阿尔法选择慢吞吞地跟在身后、按部就班。
进入秩序阵营是一个临时决定,而她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任由凯恩处理所有琐碎,把注意力消磨在路边的野花上,直到对方领着她往营地中最熟悉的建筑走去。
阿尔法:“……”
简陋搭建的建筑,其前身是光之国三大机构之一的「银十字」。
而今四分五裂,被各个营地分割为数不清的「疗愈所」。
阿尔法抬起眼灯,看着善意涌不尽似的临时向导张了张嘴,却很快又犯懒地闭上了。
…就是说,这位红奥战士好像完全忘记了她掌握有治愈技能这件事。
-
疗愈所,东天琴座分区。
推开门,跟着凯恩步入其搭档所属的区域,阿尔法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接受治疗的贝利亚。
对方正面色不愉。
那双狭长的眼灯压出了烦躁神色,肌肉曲线紧绷着,竭力压抑着想把治疗中的手臂抽回来的本能。
红族的医疗奥玛丽对此深深地叹了口气。
虽然与两奥搭档多年,她也早已习惯其中的这一位抗拒治疗这件事,还是难免感到为难,“贝利亚,这是在进行治疗,不是在审讯你吧。”
银奥侧过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样只会让战士变得软弱而已,疼痛才能让本大爷保持清醒!”
“......”
玛丽摇了摇头,勋章发片在半空微微晃动,她放弃了劝说——这么多年下来,也从没有成功过。
她听到脚步声,下意识地转头,便看到了凯恩和跟在他身后的阿尔法。
女奥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你们怎么来了!”
而后她看向搭档身后的小奥,表情严肃起来,喃喃道:“果然…是之前的伤吗?”
“啧。”
只有身侧的银奥听到了她的声音。
贝利亚磨了磨后槽牙,压低嗓音去告知玛丽:“那小鬼会治愈的招数。”
“那不一样,贝利亚。”玛丽语气轻柔。
他懂…他懂…医者仁心的奥特精神。
贝利亚没好气地嗤了声。
他侧过眼灯,想去扫一眼那小奥的伤口,却没想到又正对上那双雾蒙蒙的眼灯。
这小鬼是一直盯着他不放吗——!?
阿尔法看着银奥闪了闪后迅速挪开的视线,歪了歪头。
她不想承认...但,或许她的骨子里是有些劣性的趣味的。
对于她的救命恩奥,她也总忍不住带上更多的注视。
“医师,”玛丽一同看过来的时候,阿尔法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她有过进庇护区的疗愈分所的经历,也尊重疗愈过她的天使们。
女奥的视线却在小奥左侧眼角下那细微的裂痕上打了个圈,温声道:“叫我…名字就好,阿尔法酱。”
“玛丽。”阿尔法抿了抿嘴角,她对对方温柔过头的态度感到些许不自在,这会让她忍不住应允。
玛丽露出笑意:“等一等我好吗,阿尔法酱?这次我会完全治好你的。”
可她并不需要额外的治疗,阿尔法如此认为,同时把身上半包裹的厚重布料——她流亡时的战术遮挡、同时也是被子、餐巾和取暖物——扯开,以展示自己的确没有严重外伤。
“医师,我没有严重到需要治愈光线的伤势。”阿尔法说。
她摸了摸额间的裂口,补充道:“这也不是什么会影响到作战的伤口。”
能量有限,她对自己的修复,自然是以是否影响作战为标准。
但那也是伤口,那也会痛。
玛丽想。
你的手臂明明也在颤抖。
间歇的痉挛、凸起的脉络纹,都是在短时间内频繁使用光线的躯体化特征。
玛丽开口想要劝说,面前那只强硬扼住的伤臂却突然大剌剌地往前凑了凑。
她顺着伤臂抬头,只看到了银族搭档烦躁的神色,对方微微哼声,示意她加快速度。
...看来对方也看出来了。
玛丽沉默得加大了治疗力度,而刚刚还反抗严重的银奥也不再反抗,一声不吭。
停留在诊室入口的凯恩对此一无所察。
他低头看了看亦步亦趋的小奥,如先前一样,丝滑地半蹲了下来。
红奥·凯恩使用了技能「pikapika的鸭蛋眼灯」和「善意劝导」!
阿尔法:“……”
阿尔法:“你的声音…?”
凯恩:“什么?”
阿尔法直言道:“你的声音怪怪的。”
凯恩:“唉…怪吗?”
凯恩露出沮丧的神情,但银族结实的手臂一把就揽过半蹲的红奥,把他提拎起来。
“呵——”治疗结束了的贝利亚毫不留情地嘲笑道,
“怪得要死,凯恩,你是夹着喉管在说话吗?”
凯恩晃出夸张的蛋花眼:“啊啊,可是我看收养所的负责奥都是这么哄小——”奥的。
他话说到一半,想起了小奥的养父母,立刻噤声,贝利亚却是看着阿尔法接上了话音,“滚去治疗,小鬼。”
凯恩摸了摸后脑勺,带着善意劝道:“既然这么在意就不要装不在意啊,贝利亚,你的好意会被误会的。”
“本大爷没有好意!”贝利亚撤开手,声音绷得很紧,“只是你们挡在门口,妨碍到我去训练罢了!”
他撞开凯恩的肩膀往外走,在路过小奥时顿了顿,看到那双雾蒙蒙的眼灯仍然看着他。
毫无波澜的,却让奥觉得很烫。
银奥俯视对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气去强调,“本大爷不在意你这小鬼,别听别的奥胡说八道。”
阿尔法没什么表情波动,相当配合地点了头,“我知道了。”
这样平静的态度反而让竭力否定的贝利亚梗了一下,气愤地扭头出了疗愈所。
凯恩摸了摸角,他恢复了正常的说话方式,尴尬的情绪在成年的个体上总是难以久留。
他试图继续哄小奥:“阿尔法,没有什么治疗是不必要...”的?
凯恩的话音停在他看到差点跟着贝利亚溜走的小奥以及拉住了小奥的玛丽时。
女奥温柔的声音和难以挪动的力道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阿尔法酱,还、是、让、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吧。”
阿尔法:“......好的。”
玛丽,实力不容小觑啊。
-
结束治疗后已经是夜晚,阿尔法躺在分配到的光所里,辗转难眠。
在资源紧缺的战时,未分化奥并不会被隔离进单独区域。
所有的战备奥都住在统一的区域,连omega也没法避免。
但接纳了她的队友认为她比起未分化更需要关注的是年纪,小奥需要更多的照顾,所以给她分配了一间相当大的光所,甚至犹嫌不够,往里头塞了不少能量补充剂和玩偶。
曾救过的队友B当时也凑了上来 。他的腰背部缠上了新的绷带,没办法弯腰,干脆就地坐下,向她倒豆子似的分享了他知道的所有情报,手舞足蹈的,看起来比任何奥都更加欣喜于她的加入。
阿尔法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抱住一个大大的奥玩偶,把头壳埋进软乎乎的触感里,认为自己毫无疑问正走在想要的道路上。
她觉得这一切的原因来自于她实力的提升,并没有半点别扭,反而感到骄傲。
她想着自己会越来越强,到时候,一拳就把那个安培拉皇帝揍扁了。
最后阿尔法还是躺不住,她推开门,开始了对新环境小小的探险。
这里的天空漆黑一片,是被黑暗完全污染的模样,永夜在安培拉所统治的战场上是一种常态。
后方的等离子火花塔只能在特定时间加大功率,穿透黑云,为前线战士提供基础的能量供应,或极少见地漏过黑云的薄弱层,洒下一些浅薄的月光。
其余时候,战士奥不得不采取更多的手段去获取额外的能量补充,一些原始而古老的方式:进食、睡眠和能源矿物。
从日夜更替到步入永昼,光之国用了远超亿万年的时间去适应人造太阳带来的进化,让翠绿的乌托邦不再存在夜晚、也不再需要夜晚。
但此刻是黑夜,对于光之国的居民来说,黑夜是场缓慢而细密的折磨。
这和阿尔法的故乡完全不像。她最开始的故乡,是在遥远的仙女座,一颗偏僻的惑星上,那里没有「发光体」,大多数时候都昏暗、沉静,天空之上有极美的星河,闪烁的星子会组成各式各样的星座,当地的奥都很迷信那个。
她略过之前到过的疗愈所和后勤部,打算去没见过的训练场一探究竟,沿途发现营地的墙上突然多了新的小路标,白天还没见到。
阿尔法凑近,认为这啰啰嗦嗦的描述词大概率是队友B写的。
毕竟,哪队的训练场会叫“奥特注意-内有恶奥小心-训练场”。
她歪了歪头,听到训练场里正传出光线炸开什么东西的声响。
模糊地有了猜测,阿尔法放轻脚步,像灌木丛里用肉垫点地的小动物一样,谨慎又轻盈地走了进去,正好看到了训练中的银奥。
浅淡的月光洒下来,照射在对方的银色皮肤上,感觉像是在发光一样。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停留在对方宽肩窄腰的身形上,简单的红色花纹像是燃烧的火焰。
贝利亚在打完一套格斗技后察觉到陌生气息,他转过头,细微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露水的水滴从下巴滑落,滴到闪着蓝光的计时器上。
略狭长的眼灯映出自阴影中走出的小奥,也对上了那双雾蒙蒙的眼灯,这小鬼在看什么…?他的体纹?
有一瞬间,贝利亚觉得体表有些发烫——被那小鬼用看来看去的眼神烫的。
但那种浅薄的羞恼很快被强大力量下的自傲取代,他轻哼一声,以一种近乎孔雀开屏的姿态来展示自己的强大。
不过…这小鬼怎么还不睡觉,她难道以为自己的光能储备很充足吗?
贝利亚微微低下下颚,傲慢的态度不言而喻,干巴巴地开口:“喂,你这小鬼这时候出来干嘛,不好好休息小心遇到偷袭的怪兽。”
阿尔法认真听取了意见并回答:“没有问题,我会把它干掉的,干不掉我也会去找救援。”
“......”
很好,话题终结了。
但阿尔法感受不到场面的尴尬,纯粹的好奇让她走到银奥面前,抬起头,更近距离地去看那些火红的纹路...以及对方那完全没法忽视的饱满胸肌。
盖因她的奥生至今为止都未曾得到过多少教导,居然极为淡定地开口:“就是...胸口,好大啊。”
银奥的气势一下子破裂,他往后退了几步,反应激动地说:“你都在看什么啊,臭小鬼!?这么小的奥居然说这个——”
阿尔法面露疑惑,不明白自己的夸奖有什么错,但她从善如流,改口问,“我能使用这里吗?队友B说这里有辅助适应光线的设备。”
“哪个家伙会叫队友B这种蠢名字?”
贝利亚嗤笑一声,看着自顾自转移话题的小奥,只觉得对方刻意得要命,放在平时,他可不会喜欢这样弯弯绕绕的招数。
不过是因为他…啧,就算了。
他想着,手臂一摆,随手指向不远处的训练器材。
阿尔法意识到对方在给出答案,也就实话实说:“是记不住名字的代称。”
“??不会本大爷在你这也是什么破代称吧?”
超出预料的反应让阿尔法略微瞪大了眼灯。
一种模糊的焦距感出现在浓雾深处,她转过身向对方指的方向走去,语气依旧认真:“啊…大概是队友X君吧。”
“哈——??”
银族战士发出夸张的声音,神情倒是非常放松。
他双手交叉,俯视的角度让他天然能够用视线笼罩小奥的全部,那双略狭长的眼灯微微眯起,斜睨着看着小奥背对他的影子,直到对方突然回过头来。
那张毫无波动的面孔在月光下,简直像是在发光一样。
“骗你的。”
“哈?”
“是战士Belial(贝利亚尔),对吧,第一次见面我就记住了。”
贝利亚一时哑声,心底的傲慢却先一步抬起了下巴,骄傲地表示“本大爷这么强记住也是理所当然的” 。
只是话到嘴边,他又不愿说了,最后只闷着声音回了一个“嗯”。
“喂,小鬼,”
片刻后,他突然出声。
他扯出一个狂妄的笑来,“比起那种垃圾的训练设备,直接来找本大爷不是更好?”
-
战争是不会停止的。
很快,第二波敌军就出现在了战场之上。
阿尔法初来乍到,自然有彰显实力的想法。
她低下头,手里捧着实时更新战况的光屏,眯起眼灯,努力地分辨一行行的光之国语,依稀能看出自己并未被明确分配战区,属于自由位。
但面前的银族奥显然已经为她定下了位置——他的小队的最后方,某种意义上的新手安全区。
“我不需要保护。”阿尔法试图抗议。
贝利亚斜睨过来,啧了一声,“新来的就乖乖呆在后面,这是规矩。”
“恕我拒绝。”阿尔法说。
“我不是...为了在安全的位置活下去,才加入你们的,”她组织着光之国语,保持着每一个音节和语法的准确,比起先前的确好了不少。
“…我是为了结束这场战争才站在这里的。”
她看向贝利亚,对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在半空挥舞,像一名高高在上的指挥官、银族奥的天职。
腰....好细。
全然莫名且突兀的遐想,但阿尔法没忍住,也没意识到自己需要忍住这种事,就这么伸手了。
指尖真的触碰到时,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份顺利,手指微热,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上带着些疤痕特有的粗糙。
被忤逆的怒气尚未来得及发泄,贝利亚后撤一步,声音绷紧地质问:“——你这小鬼...做什么!快开战了!”
“...?”阿尔法将摸到腰的手掌合拢,蹭了蹭指腹,有一瞬想反问难道不是战前就可以摸了吗。
最后还是算了,她认为这种程度已经是对方情绪的临界线,她没有太越界的想法。
阿尔法快速转身,像是为了逃过这声质问似的离开了对方小队的作战区域。
她向着战场边缘挥了挥手,队友B就脱离了零零散散的支援部队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地跟上了她。
队友B指着自己,笑容完全掩盖不住:“是需要我吗?”
“…嗯,”阿尔法点头,指着光屏上的一个作战缺口,打算前往这个点位,“你负责光盾格挡,我来主攻可以吗?”
“好呀好呀,”队友B忙不急点头,做出保证:“你相信我,我很擅长防御盾的!”
明明是她更需要对方去相信才对。
阿尔法疑惑地想。
“B君…真的是成年奥吗?”
“当然啦,”队友B笑着肯定:“是完全成年了的红族Beta。”
“话说B君是对我的爱称吗?是吧是吧是吧!”
“呵。”贝利亚双手交叉,看着和新队友越走越远的小奥,不屑地嗤了一声。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陷入缺氧的真空地带,却也不过是和以往相同的备战罢了。
这场安培拉星人所挑起的战争,已经持续数千年了,以万论计的出阵和失去,足够磨灭任何尚有余力的交谈**,久到一些奥已经忘记了天空除了黑暗还有别的样子。
贝利亚沉下脸来,或者说,战场上哪有需要什么表情的必要...?
“...凯恩队长说,”阿尔法却突然转身回来,雾蒙蒙的眼灯映射出面无表情的银奥。
她看到了,并没有做出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继续道:“队长说...如果这次你还是放任伤口不管的话,可以由我来做应急处理。”
“哈?”
“不过,”阿尔法抬起头,让对方占据全部视线,补充道,“...我的处理手法很糟糕,应该不会是舒适的体验。”
她实话实话,银奥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了其他地方。
“凯恩那混蛋!”贝利亚磨了磨后槽牙,不满道。
“还有你这小鬼为什么叫他队长!他明明不是吧?”
*关于奥特大战争
一堆私设,包括分营、永夜之类的,时间线俺补了半天也没找到准确的,只知道这场战争“距今三万年前”,“今”是哪个节点并不确定。
参考了一些士兵的战场ptsd的外在形式。
大致能推出:目前白贝和凯恩十几万岁左右,玛丽比两奥小一万岁,阿尔法年龄未知。
*关于月光
光之国附近肯定不存在月球,当时光之国和地球也没有接触,所以文中的「月光」请理解为一种冷色调光的意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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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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