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苍白的手轻触花环,凋零的黑色花瓣因指尖的律动而颤动,就像心跳骤停前无法扼制的搏动,在终焉之际飨食你残余的温度。
游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
你和米歇尔继续相安无事地生活着,日子看起来回到了正轨。
但你很难不去想他最后一句话的双关之意。
怀疑的种子起初只是随风钻入你的骨髓,刺痛你的视野。然后是生出不断分叉的根,攀向你凌乱的意识。
长出第一片叶子的时候,米歇尔和你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他微笑的目光就像穿透一切的寒冷光照,寄生在你小小的阴暗角落。
你在恍惚间想让他别笑了。为什么他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
怀疑的藤蔓在你的意识深处疯狂生长,紧紧缠绕你的思想。从那以后,你每一个念头都在滋养这株邪恶的植物,为它添上异样的阴影。你开始听见模糊的低语,不知是来自伊莱恩还是自己:“他知道你做的事,嘻嘻。”
你无法信任伊莱恩,正如你没办法相信米歇尔——于你而言的最优解即是安然无恙地退出纷争。
你感到你的“心”被这个念头攫夺、缠住、熄灭。怀疑的根茎顷刻炸裂,冲破你的理智,令你全身战栗。之后是落地即爆的腐烂果实,散在周遭的恶臭汁水尚在跳动,还有为其挽歌的畸形虚影。
它在唱——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逃跑
你折断了花环的柳条。
跑在花海的第一步,你听见白光的回声,也许是眼睛。
第五步,你看见花海为你鼓舞,或许是挽留。
第七步,米歇尔的声音浇你一脸凉水,化作捆住你的锁链。
“你在做什么?”
“我想和你玩新的游戏。”你没有看他的眼睛。因为你明白只肖一眼,你就会遭其吞噬。
他看起来认真思考了一下,不怒反笑:“你想玩捉迷藏?”
别笑了。
“是的,我来躲……您不同意也没关系。”
因为我自己会躲起来。
“好吧,你知道我从不拒绝你——那我就给你七分钟的时间。”他说完转过身不再看你:“现在已经数到第七秒了,可别浪费时间啦。”
后知后觉的百感冲破藤蔓的禁锢。你的脚渴望回归不再迷茫的横冲直撞,你的胸膛享受沉浸身体脱缰的节拍。
尽管他没必要的数数声如阴云密布你的意识。但是没关系,你很快就能远离了。
无上的白光是追赶你的巨浪,踩死的白花是索命的阴影。
你看到自己黄色的裙摆如风浮动,因其摇曳的白花纷至沓来地吐出脱水的舌头,想要品尝你停留的味道。
但你不再回头,只有永不停歇的奔跑,只要只属于你的天地。迷雾般的视野尽头永不退散,正如你舞动的四肢百骸永无休止。
脚步声戛然而止,世界突然安静了。你眼前的白花也静止原地,在光的照射下如滞积不再流动的白色小溪,美丽又宁静地死去。
你肆意地笑出声,不再细究所谓的体面。
你赢了,你赢了,你赢了不是吗?
“有那么开心吗?”小溪的水花突然炸裂,就像是自水中伸出的一只手,你永远忘不了的声音瞬息间抓住了你的脚踝——米歇尔找到你了。
惊恐让你发出一声尖叫,但那声音在下一秒就被彻底吞没。只剩下白花之间的摩擦声,像是在轻声哼唱一首无人听懂的挽歌。
那滞积不再流动的死水,在此刻泛起足以埋葬你的小小微澜。
你失去了站立的气力,如一根坠落的翊羽无力地落下,却落在他形同牢笼的怀抱中。
“没必要行如此大礼。”他的谐谑之语是反复贯穿你的利刃。
见你不答,他笑着说:“我有这么好看吗?”
你再也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因为怀疑早已彻底占据了你的一切。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直至绽放出毁灭性的美丽,将你卷入无底的深渊,然后一字一顿断言——你永远都逃不了。
你这才意识到,他美丽的笑颜就是那种子开出的毁灭之花。
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别笑了!为什么他总是这样虚伪?为什么要假惺惺地陪你演下去?明明你可能背叛他不是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用你不受控制的愤怒挤出这句话:“你知道我在上一场…记忆中的一切。”
他的笑容凝固了几秒,你倏地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可你很快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他那几秒分明是在思考怎样回答才能维系你和他的关系。
“如果我说是,能让你感到不再负重。”他轻叹。
多么体贴入微的造物主呀!你感觉自己的一切被无形的力量抽干,拼命用最后的倔强从他的怀中脱离,但是失败了……即使如此还是这样体贴,你要吐了。就好像这样做就能掩藏你的宿命,就可以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你让我穿越他们的记忆,假装我也能生活在阳光下……哈哈,其实你只是在安慰你自己,你只是在弥补你自己!可你想过没有,因为你当初自以为能作为弥补的放手,让我找到的意义全部在今日吞噬了我!它们其实毫无意义,因为我从不尊重它们。而现在……我不再纯粹,我不再服从你,我不再服从我的宿命……”你痛苦地垂下头不再挣扎,又突然仰起头决绝地看向他:“如果我要背叛你,你还能纵容我吗?对,我就是想知道你有条件的偏爱能做到什么程度!”
“我不会怪你。因为你选择了只属于你自己。”他不再笑,也让你的头脑短暂清醒了片刻。
“我只属于我自己……”你苦笑:“可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我从未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你的包容……那不是包容,那是无知。”
“我无法理解你的痛苦,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放任你坠入黑暗。”他突然笑了,无疑是对你的致命一击,像一股风吹灭你刚刚复燃的火苗:“至于我能做到的容忍程度,你可以自己试试看,包括逃跑,我不会插手。因为你没有能力背叛我,玛娜。”
因为你没有能力背叛他——多么残忍的事实从他口中吐出,更残忍了。
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他的眼睛,每一道光即是他的力量,你从始至终都逃不出来,只能听到自己如玻璃不断破碎的声音。
你心中升起的狂风揉碎眼前的白光波动他的轮廓,扭曲你的意志,模糊心跳的律动。切割你的力量正在剥离你的感官,连痛觉都变得如幻似真。你努力聚焦眼前的一切,却只能看见轮廓外的白光如同此起彼伏的海潮,一层又一层埋葬你的视线,将他和你之间的距离撕裂成了无法跨越,被迷雾笼罩的深渊。
他似乎在说话,但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断断续续又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刀片。你听不清内容,却莫名觉得它正直烙印进你的意识里,种下某种决定性的种子。
你心中的风更猛了,白光突然碎裂成无数镜片,散射出无数支离破碎的镜像,映出他不同的姿态——微笑、轻笑、忍俊不禁。
渐渐地,他的轮廓逐渐凝实。他的眼神低垂而平静。他轻声开口,声音却像低沉的雷鸣击碎你一切的意义。
他在说:“现在,你明白了吗?”
一切平静下来,你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在花海光点的闪烁中。
与情/欲无关,那是迷恋的,恨绝的,虔诚的……还有压抑的破碎低吟和狂热的挑衅细语,一切都将在那神明的私人花海之上卷入这场最原始的荒诞洪流。
我找不到米歇尔拒绝玛娜的理由,不服来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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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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