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亚修和肖达是在布朗克斯区的一个鲜为人知的码头发现了被人五花大绑的史奇普,还有她。
然而,在看见她的时候,那样的场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甚至在某种程度对这些场景都见怪不怪的肖达都变得不知所措。
那一刻,他的眼前像是走马灯一般,闪现了许许多多的场景。
比如童年时,被哥哥留下的无助;
比如七岁时,第一次被人强|暴的绝望;
比如十岁时,第一次被人命令杀人的挣扎;
还有……那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被一个人甚至几个人当作玩物的憎恨;
却没有任何一次都要像比现在还让他难受。
她被两个男人压在地上,一人扣住手一人制住脚,上半身的衣服早已残缺地落在她的身侧,剩下一个男人坐在她的身上,用令人作恶的眼神上下其手。
而她像是失去了神智一样躺在地上,凌乱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庞。
亚修的眼睛像是被人狠狠地剜了一刀,剧烈的疼痛连带着心尖都在发颤,排山倒海的愧疚让他无法呼吸。
当他看见坐在身上的那个男人打算脱下她裤子的时候,所有绷紧的神经在那一瞬间全部切断,他直接将肖达的手//枪///掏了出来,瞄准他的心脏便扣下了扳//机。
一个人伴着枪//声倒下,自然是惊动了他的同伙,纷纷操起家伙要对付他。可亚修和肖达又是何许人也,这几个精虫上脑的恶棍怎么又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才短短十几秒,四五个人全部被他们给击倒在地。
在回过神的时候,她听到了第一阵|枪|声。在接下来的暴|乱声中她试图趁乱逃走,可全身上下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直到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将外套小心翼翼地外套盖在了自己身上,那件外套上带着她熟悉的香味。
是他。
他将自己扶起,仿佛是对待一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似的。他的双手带着颤抖,可是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一般,将她挡住视线的头发慢慢梳开。
果然是他。
明明比自己年纪小的弟弟,但是他却来救自己了。
从开始被绑架时就开始就强迫自己拥有的冷静,甚至在遭遇屈辱时都在强撑的平静,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全然不复存在,被她关在泪腺里的泪水接二连三地跌落眼眶。
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地无以复加,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受到的伤害会减少一些。
“亚修……”
声音沙哑地不像话,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会在那种时候不发出一点点声音。
“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哪里痛。”
“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了。”
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只是重复着最后一句,而她也只是小声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曦,都是我的错。” 一直躲在肖达身后的史奇普颤抖着声音说道,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打击里缓过神来:“那些坏人本来是想对我下手,可是曦为了保护我才……”
说到后面,史奇普也开始哭了,哽咽的声音让他无法好好地说话,可他还是止不住地道歉:“对不起……因为我笨,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要不是我太弱了,也不会害了……曦,也不会要你用这样的方式保护我……”
她将哭得不知所措的史奇普拉到自己身边,将他的布满脸颊眼泪用手抹去,像是在安抚一般捏了捏他的脸颊:“没事,别自责了,已经过去了。”
“史奇普,你还小,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
这样的事情,不应该发生在你身上。
这样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这个年代,是用法律来巩固的,人们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依然会有一些漏网之鱼在法律看不到的角落兴风作浪。“儿童//性//侵”是一个甚至比普通性侵还要难以处理的社会问题,如果是在一个小村庄,大人们对于这样的“非常理”问题,下意识否定它们发生的可能性,于是想方设法地把责任推卸到受害者的身上,就算对象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冰冷的成人社会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悲剧,也直接促成了他的不幸。
那时候的他,没有人能保护他,没有人肯保护他,就连亲身父亲也只能告诉他“如果下次还出现这种事情就跟他要钱”的方法解决。
所以他偷了父亲的//枪,亲手解决了那禽兽。
而她却挺身而出选择保护这些孩子,虽然在这样的极端情况下,她选择的是极其笨拙的方式。可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将不是另外一个亚修林克斯的悲剧。
“我们快走吧,这地方不能久留。” 一直沉默的肖达终于开口:“虽然不确定,我开车来的时候还是注意到这一片比平时多了些警察。”
听了肖达的话,曦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接着,她站起来将外套脱下还给了亚修,便向第一个被亚修杀死的人走去。她将死者的肩膀扶住,让他在自己面前像是坐着一样。拿起那人别在腰侧的小刀,对准//枪//伤的位置,狠狠地刺了下去。似乎怕还不够一般,握着刀柄,又转了一圈。
因为是刚死没多久,血溅了她一身。
一时间,因为不明白她的意图,三个人都哑口无言。
而后她随手捡起了这群同伙中一人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向他们走回来:“亚修,你和你朋友必须现在马上走,而我和史奇普留在这儿等警察。”
“什么意思?” 肖达不解。
“我在被抓的时候,这群人也抢走了我的手机并且砸坏了它,但那是我的老手机,谁会料到今天我正好买了一部新手机,在被他们发现之前我先用新手机紧急报警后藏在裤子里,在下车之前被我留在了歹徒的车里面。顺着每个小时都会更新坐标的导航功能,我朋友或者警察应该会找到这附近。”
“而你们,不能留在这里。亚修,这群人认识你。你在进来的那一刻,趴我身上的人说出了你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式认识的你,可一旦你和黑手党有挂钩,那就一定不能让警察发现你今天出现在这里,不然的话……这后面的麻烦事你们两个比我更清楚才对。”
说完她拿过亚修握在手里的//手//枪,她知道除了第一//枪之外,后面他都是用这把从这群人手里抢来的枪//攻击的,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没关系了。
“下面的我自己处理,所以你们两个,快走。”
“……”
亚修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她考虑得太周到,甚至连自己的后路都想好。他想要保护她的,可是现在,反而在被她保护。
看他只是愣愣地站在自己面前无动于衷,曦急了,将他往前推。肖达自然也反应过来,将他拉扯着带走。
而他眼里,只是看到慌忙擦去手|枪上指纹,向史奇普不断叮嘱什么的她。
……
差不多一分钟过后,NYPD终于现身,封锁了现场,并且将曦和史奇普送到了医院。而躲在暗处的亚修和肖达,在目睹了这一切后,悄然离去。
13.
高速公路边上的路灯急冲冲地映入车窗又从视野中快速地退出,将视野放远,湛蓝的大海漆黑一片,只是将打在身上的霓虹灯光折射出来。曼哈顿到夜景总会让第一次见到它的人感到惊艳,赞叹不已。但对于司空见惯的他却觉得不足为奇。只是这次,他竟然莫名觉得陌生。
就好像一个单词被写了无数次之后,会突然失去对这个单词的认知。
原因是出在了哪里?
“小公主真的比我想象的厉害。” 在行驶了一段距离之后,默不作声的肖达终于开口。
所以说,这份不熟悉的感觉,是因为他看见了和往常不一样的她么?
“呐,亚修,今天如果我们不赶过来,小公主也能获救,只是代价……”
“之前你的小弟来消息说,他们发现孤儿院和人口失踪有关系。能在那种状况下都可以临危不乱到报警保手机提供坐标,甚至察觉到那些混混认出我的态度,你不认为她没有发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吗?” 亚修答非所问,如同岔开了话题一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包括留下史奇普,都是她在报警之后为了能充分追究罪犯责任下的局?”
第一局,她在赌警察是否能在歹徒带他们两个上货船之前赶到现场。所以,她必须要拖延时间。而凶手不合时宜产生的**正好是一个机会。
第二局,是她要让这件事件能有足够理由被记录在案,而单凭史奇普一个孤儿来说,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可是再加上她的遭遇,事件的重量就不一样了。
只不过,孤儿院的儿童失踪可以持续半年之久,恐怕上面的人权利实在太大……
想到这儿,肖达的眼里闪过了数不清的厌恶。他看了一眼身侧沉默的亚修,在心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明白他经历的自己是无法想象他的心境的——尤其是当自己的经历在自己重要的人身上重叠起来的感受。更何况,那些畜生最初还想对还是孩子的史奇普下手。
“呐,小公主那么做真的有用吗?我怕到时候闹得路人皆知,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实在很残忍啊。”
“不知道,” 亚修的视线终于看相路的前方:“但是她很特殊,一个学音乐的‘三好学生’,为了找失踪的孩子结果一起被绑架甚至差点被侵犯,这样世人就很难用‘因为她衣着暴露’,‘勾引人家’之类荒谬的理由将责任推到她身上。再根据她的自身情况,一旦立案调查,就不能不了了之。”
“她的家人有在NYPD工作吗?” 听到这样的结论,肖达有些意外,难不成小公主真的就有字面上的那层意思吗。
看着对方一头雾水的样子,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小子虽然从小就在美国长大,不会想到也是理所当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你和曦虽然都是美国人,但是你们也是华裔,更何况曦曾经还在中国读过好几年的书。你想一个中国姑娘为了救美国的黑人小孩而被美国的‘白种人’欺负,如果处理不当,先不说中国大使馆有没有动作,现在网络那么发达,引出的连锁反应就不允许警察就这么不了了之。”
……
“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还是很难相信这些都是她再被绑架的时候想出来的方法,简直把别人用来慌张的时间都拿来用了一样。”
许久,肖达才感慨那么一句。
“就好像……”
——就好像天生适合在这个世界混的人一样似的。
可是这比拟谁都没法说出口。
“呐,肖达。我很后悔当时会选择跟她越走越近的决定。”像是突然累了似的,他无力地靠在沙发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车板,眼神里的光从明亮到黯然,仿佛是记忆从他的大脑一点点流逝,喃喃自语道:“人在面对危险时会紧张无措是正常的行为,一旦身体和心理适应这状况之后,便会开始思考如何脱困。这缓冲时间每个人都不一样,但她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冷静下来思考,心理素质比寻常人好太多了。”
她本来跟这个世界毫无瓜葛。
她原本可以在另外的世界里展示自己的才华,享受不属于自己的光芒和温暖。
而现在,却因为他的出现,一步一步地,陷入泥潭。
如果那时候他不选择去那家餐厅,那她就不会遇到这件事了。
如果那时候他不带她去看日出,那和她只会停留在萍水相逢。
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她搭话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遇见他就好了。
“如果没有……就好了”
这样的固定句式搭配产生的罪恶感,像是无数看不见的藤蔓,一点一滴地扎进自己的心脏,渐渐地,他失去空气;它们缠得越来越近,他再也挣脱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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