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稀稀落落的雨滴自天上掉落在地面，发出声响。

尽管外头的雨声是那么地大，那么吵闹，寒冷。但此刻的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我激动万分地握着手里平时不怎么用到的手机，苦恼着信息里第一句话通常应该打些什么。

你好，我们之后好好相处？

不行，这样感觉很公式化。

我们就像平时聊天一样好了。

不行不行，感到好奇怪。

拿到了对方的手机号码，感觉怎么样？

呃，还是算了吧。

我放弃再继续烦恼这类无谓的事，将手机随意地扔在一旁，转身倒在柔软的床上。突然感到一股无名的空虚蔓延全身。

为什么我要这么在意？

说不定，我只是他的其中一个。

微不足道的一个。

也说不准，他现在正在跟童浥聊天呢。

聊得热火朝天。

思及此，泪水忍不住缓缓地流淌过脸颊。

我果然很贪心啊。

明明说过，要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

明明，在心里为自己立下了那么多的规则，不可越的界限。

明明。

都只是明明。

可是最终我一样都做不到。

贪得无厌。

姚悦恂，你这个贪心的女人。

这些还不够吗？

你还想要什么。

尽管如此，心里却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慢慢地告诉我。

宁愿贪，也不错过。

那么就一次。

就，让我试一次，好吗？

我拿起那不久前被我丢在一边的手机，散发着微微刺眼的光亮看了看上方显示的时间，9点46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在我正要打字之际，“叮”的一声，一封新的信息在这时被发送过来。

确认自己眼睛没有看错，那发件人确确实实就是田柾国三字。我没想到他会先找我。

——睡了吗？

我连忙拿起手机回复信息。

——还没。怎么了吗？

我想我也许应该好好把握这来的不易的机会。

——没什么，就想找你聊聊天。话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附上一个吐舌头的表情。

我不禁轻轻笑了出声，脑里浮现了田柾国此时的样子。

一定是笑着的。

——嗯。不是这个意思啦。

心里之前的那股消极沉重的情绪，因为他，全数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这里下了大雨，还打雷了。你那边呢？

看见这条信息，我不经意望去窗外。才发觉雨势不知不觉地越下越大，凌厉堪乱的雷声掺夹着不时传来的闪电，以及那被狂风撩起的窗帘。

突然冒出来的狂雷声及一闪而过而划破下着雨的夜空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

这种时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彼方不知身处何处的田柾国。

赶忙收回看住外面的视线，打下——我这里的雨下得也是很大呢。

回复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那你怕打雷吗？

凌乱的风声混合着微许的雨丝，很快地从还未关上的窗外喷洒进来。

我还来不及回复田柾国的问题，便被飘落进来的雨滴击中。我不得已地放下手机，自床上直起身子走到窗前。

然而，才靠近了几分，被风吹起的窗帘挡住了我的视线，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谁人在恐惧达到某个极点时所发出歇斯底里的绝惨叫声。

含着微微凉意的雨水打湿了我身上的衣裳，偏偏这时天边又响起了一道震颤天际的雷声。

我向来更是胆小，经这么一吓，瞬间便松开了紧抓着窗帘的双手，捂住耳朵，蹲下身子整个人卷缩在一块儿，紧闭了双眸。

像是知晓我的恐怕，天际的雷声更加大声。我不敢望向窗外，仅仅用力地闭上眼睛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窗帘一下一下地拍打在我紧绷不已的脸部，在我眼眶里酝酿了恐惧的泪水时，电话竟然恰逢其时地响了。

窗外的雨声很大，甚至几乎快要将那因此显得微弱的电话铃声盖过去，但是我仍然清楚地听见了。

首先是犹豫了几秒钟，而后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到床边拿起手机，一眼看见来电显示，田柾国。

他，他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与闹钟铃声不相上下恼人的铃声持续不停地响着，然而我此时的惊诧远远地掩盖过了不安害怕的心情。

带着小心翼翼地按下接听键，不待我开口说话，那头便先传来了田柾国焦急万分的嗓音。

“喂，悦恂，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也不回短信？”

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迟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你，你怎么打电话给我......”声音不自觉带上了颤抖，手掌因紧张不经意地紧贴着手机外壳。

那头的田柾国似乎焦急地准备了许多话等待一口气说出来，但是他好像注意到了我此时此刻难得的不对劲。

“......你哭了？”

沉默了良久以后，他的第一句话。

我反射性地颤抖了一下，不平稳的声线以及不时出现的抽泣声，显然出卖了我。尽管我很努力地隐藏了。

况且，我认识他以来从没听过他用这么认真严肃的语气说话。

但我还是决定编个谎话，“我没......”

电话那头的他仿佛看透了这里的我，迅速地打断了我即将出口的话，“是因为害怕打雷声？”

若是之前是因为恐惧才流泪，那现在只是因他看穿了我而掉泪。它猝不及防地滑出我的眼眶，一霎那眼泪不小心流出来。

我甚至来不及掩饰它。

也来不及说，没事没事，只是眼睛进沙了而已。

我听出了他话里不易察觉的担忧，以及像是怕我被他说中心事而哭得更厉害的小心翼翼。

可是。

为什么这种时候他就偏要找上我呢。

偏偏是在我最狼狈，最害怕，最无处的时侯。

多少次我盼着你的主动。

然而一次便粉碎了全部。

我不禁沉默了起来。

或许也是默认。

我不想哭出声，自想要在他心中保留一点仅剩的颜面。

也许是田柾国感觉出来了，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不要哭了。”

过了一会儿，像是知道我并未因此而停止哭泣，非但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再度传来。

“要是害怕的话，下次可以打电话给我，我陪你。”

本该属于安慰体贴的话语，我听了后，反而哭得更凶。

这样体贴温暖的田柾国，我怎么能不喜欢呢？

我怎么轻易离开他？

不过，田柾国本来就不属于我，我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温暖得令人想哭的话，难道不是对着童浥说，更好吗？

如果今天换成了其他人，我坚信，他也会说出同样的话。

在他心里，我始终，那么渺小，微不足道。

收起懦弱的泪水稳了稳声音，“谢谢你，我好多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

话音刚落，田柾国立刻有点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事了吗？”

“嗯。”

他沉默了一下，接着才道，“那好吧。再见咯。悦恂，晚安。”

我想象中的追问并没有出现，甚至我已经在脑中想好了的那套自以为完美的说辞也没机会说出口。

眼泪险些落下，我默默收起它，尽量不让耳力敏锐的田柾国听出任何的异常。

“嗯，晚安。”

我相信我现在的模样一定可笑得过分。

一手胡乱抹去的鼻涕，以及一脸明显是勉强挤出来的微笑。

尽管我知道他看不到。

仿佛是一个为了取悦于人而不惜代价令自身沦落至可笑不已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