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田柾国实在是难得的不对劲。

眼神总是不由自主地向童浥飘去，甚至是让我莫名烦躁的迷恋。

只是在我和他讲话时偶尔的几道应声，可大多数时候，是他心不在焉的敷衍。

现在上的是英文课，是个挺严厉的老师。她注视着手中授课本的眼神不时拉开。脸上表情明显凝重，眉头也蹙深了几分，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

我顿时被接下来的怒吼声吓了一大跳。

“田柾国！你从刚刚直到现在都在看什么！”

伴随着一声严厉的质问，气得脸色青青的老师气势汹汹地放下教科书，快速地踱步而来，田柾国马上下意识地站起身。

他默不做声，视线朝下。

典型惭愧的表现。

我悄悄地看着他低头的样子，分明从他眼底看出了一丝无动于衷的不在意。看起来没有认真在听老师的话。

“不准再分心！你给我出去站着！”老师一边指着课室外面，一边怒气冲天地说道。

直到下了课，我才走出课室，在外面走廊看到一脸无所谓微笑着的田柾国。

他看起来甘之如饴。

实际上根本就是个被恋爱冲昏头的傻小子。

“柾国，你没事吧......”

我的问题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充满娇气的声音被掩盖，“柾国！”

田柾国原本朝我走来，可是脚步却在望见一副担心模样的童浥后，仿佛视若无睹地越过我的身边。

“我没事，只是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他笑着安抚着一脸忧虑的童浥，“别说这个了。我们去食堂吧。”

语气是我从未听闻的温柔。

“没事就好，我好怕哦......”

被忽略在一旁的我望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甚至是隐隐约约远去的对话。

算了，反正我要问的也已经得到答案了。

站在原地的我这般安慰自己。

自从昨晚田柾国坦承了自己的心意，我便发觉今天他看着童浥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

所以说，有了喜欢的人，性格也会改变的。

那，如果真的在一起了......

心脏因为焦虑不安而剧烈跳动，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充斥着四肢百骇。

我顿时闭上了双眼，仿佛这样做，我所担心的事情便不会发生了般。

可，你知道吗？

有些事情你越不想要它发生，它却偏偏越要发生。

-

映入眼帘的都是一排排整齐有序摆放在书架上的故事本或是参考书，自书本散发出淡淡的味道令我打从心底里喜爱。

从早上到刚才不愉快的事情都暂时被抛至脑后。

这里是图书馆，老师吩咐我们在这里自习。

可是当我要起身找书时，我便听见田柾国有些不安的声音，硬是拉着我踏回座位坐下。

“悦恂，你听我说，我现在一看见童浥就有点紧张，我该怎么办？”紧张兮兮的语气。

“果然，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啊。”

“我被她吸引住了。”

说这些话时，他脸上那些极度欠揍的傻笑。

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紧张又好奇地询问身边的朋友恋爱经验。

我先是一愣，接着撇开头皱眉道，“我怎么知道。”

莫名的不悦，莫名的烦躁。

莫名地，想对着田柾国发脾气，耍任性。

甚至想大声地告诉他，我不想听见关于童浥的任何事。

但我没资格。

说完，我就要起身离开座位。

“诶诶，好啦好啦不说这个。”田柾国急安抚我，但我现在没心思去理会他。烦躁易怒的情绪笼罩住了我的全身。

不再回头，我走到书架前挑了几本有兴趣的书本回到座位时，田柾国和童浥紧坐在一起的身影就这样刺痛了我的眼睛。

甚至是，那双无意间对上的目光，紧接着相视一笑的默契。

就像那些热恋中的情侣。

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刻意绕开了他们所在的位子，找了个与他们有些距离的位子打算坐下。甚至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悦恂，过来这里坐啊。”

也许是嫌弃我的不够狼狈，田柾国带着浓浓笑意的嗓音传入耳里，让我想装没听见都不行。

挂着勉强的微笑慢慢地走到他们面前放下书本，尽量让自己用最自然洒脱的模样面对他们。

接触到童浥锐利的目光，我总觉得她待我不是那么友善，或许是因为我的格格不入吧。

我不自然地低下头，习惯性地闪避视线。强逼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籍上，不要去看田柾国和童浥，但是越是这么想，越是艰难。

就连对话都一字不漏地飘进了我的耳朵。

“童浥，这个周末你有没有事情，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这个周末？好像没有事情，应该可以和你一起出去。”童浥脸上温柔不已地挂着微笑，语气轻柔地说道。双眼笑意地直视着田柾国。

闻言，田柾国立刻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双眼一瞬间闪闪发光起来，宛若天上的星星。

只是，这颗闪亮不已的星星并不属于我。

而是属于我面前这个女孩，童浥。

然而在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过来这颗星星已不属于任何人了，包括她。

-

“走吧。”

田柾国笑着说道。

对象却不是我。

他站在童浥的位子旁，对她说。

“童浥啊，等会儿要不要顺便去吃个晚餐？”

我第一次看到田柾国这么紧张小心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邀请自己心仪的女生出门。

只是好可惜了，对象依然不是我。

“好啊，我记得我家附近有一间餐馆很好吃的，就去那里吧！”

“好。”

临时想起了被冷落在一旁的我，田柾国一脸兴奋过头地傻笑着转回头，“抱歉，我今天和童浥一起回去......”

“没关系。”其实说真的，我已经习惯田柾国的忽冷忽热了，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我好像也已然麻木沉沦，不再那么介意伤心了。

如果连这种事也要介意，那我要介意的事一定多得无法想象。

“明天见。”得到我宽容的回应，田柾国草草地留下一句，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嗯......”

谁也没有听见，我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慢慢地飘散在空虚乏味的空气中，直至消失殆尽。

“明天见。”

-

而我隐隐担忧的事情，在当天晚上时得到了应证。

我收到那条带着田柾国充满期待情意的信息，手机的上方显示着11点46份。

那个时候，我正准备睡觉。窝在被子里头，看着身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然后恢复原有的黑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点开了信息的一霎那，我刹那感到前所未有的崩裂痛苦。

这信息来得太快，太让我措手不及。

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了般，疼痛得令我差点喘不过气来。

那是我没有体验过的感觉，甚至是田柾国告诉我他有喜欢的人，我也没那么难受过啊。

——悦恂，我决定和童浥告白了。

田柾国，你是嫌伤我伤得还不够吗？

我才做好准备接受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你现在却说，你还要和她告白？

如果是这样，那我所做的准备永远都不够。

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真的很讨厌，很讨厌你。

不断地伤害我。

有时候我也不明白。

喜欢你这么痛苦无助，为什么我执迷不悟。

甚至我想我可以假装没有看见这条信息，接着明天笑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12点了。

秋天里的夜晚，似乎比平时来得凉飕飕，甚至我觉得寒冷的夜风已渗透了我残破不堪的皮肤表层，深深地进入每一根神经，每一条血管。

——悦恂，你不开心吗？是不是我太烦了？那我不去告白了，你不要伤心。

你开玩笑呢吧，田柾国。

我有什么权利决定你要不要去和童浥告白啊。

——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你那么久没有回我短信，我以为你生气了。

——没事，只是有点累。

——是因为我吗？

沉默片刻，我回了个不是。

——那就好。悦恂，我打算在明天和童浥告白，你会支持我的吧？

话题再次回到了童浥身上。

不要问我。

手指不受控制地打下这行字，在按下发送键前一刻，我猛地回神删除掉。

——会啊。你高兴就好。

信息发送成功铃声响起的那一霎，我才猛然察觉到，自己是个多么虚伪又可悲的人。

从刚才到现在和田柾国的对话，我说的每句话，没一个是真的。

我欺骗了他。

同时也骗了自己。

不论是怀有善意，抑或是心存恶意。

这都是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我终究，只是一介普通人。

实在无法像一些伟大的人，可以做到真正的不在意，若无其事。

甚至做不到，所谓真正的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