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是我爹的画像?”
“是。”沈霁点头,“我找了当年的参军,找到令尊形貌的记录,又根据他们的回忆,勉强绘制。可惜我画技平平,也不知道能有几分相似。”
那天沈霁临时起意,本来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竟然还真做成了。
也是在这过程中,沈霁才知道,原来那位苏将军是为护主帅而牺牲的。难怪跟着靖安侯出生入死的亲兵们对其印象深刻。也难怪顾家要将其遗孤接入侯府抚养。
只是,既有这么一个缘故,怎么她连祭拜都要私下进行呢?
思及此,沈霁目光微沉。
而苏枕月已飞快揩去眼角的泪痕,认真而诚恳:“很像了,多谢表哥。”
她心内又酸又暖。其实这么多年,父亲的模样几乎被她遗忘,她也不是非要这画像不可。但竟然还有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将父亲的画像送到她手中。
苏枕月抬眸望着沈霁,心想,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一时间,有惭愧笼上心头,但很快又被她刻意忽略。
她一定会回报的。
“可惜令堂的画像……”
“我娘的我知道。”苏枕月打断他的话,稍稍露出一点笑意,“都说我和我娘长得很像,我一照镜子,就知道我娘的模样了。”
她将画像小心收好,宛如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随后又去看琴谱。
琴谱破洞的地方已经被修补好,看不出修补过的痕迹。
“补得真好。”苏枕月浅浅一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不是什么难事,你若想学,改天可以教你。”
“好呀。”
沈霁想起一事,又问:“令尊的冥诞,是不是就在这几日?”
“嗯。是明天,腊月初七。”苏枕月记得清楚,因为祖母生前念叨过许多次,说生下爹爹的第二天,邻居除了送红糖鸡蛋,还送来了腊八粥。
“那你明天要不要去祭拜他?我是说到坟前祭拜。”沈霁无意间得知,苏将军的坟墓就在京郊,距此不过数十里。
苏枕月微怔,坟前祭拜吗?
因为父亲的忌日和冥诞离得很近,往年,她都是在顾元琛的陪同下,只在父亲的忌日那天,去其坟前祭拜。
——说是坟,其实是衣冠冢罢了。疆场牺牲的将士,有几个人的尸首能运回故乡?
能就地掩埋,都算很不错了。
见她神色怅然,沈霁迟疑:“你若是不想……”
“我想的。”苏枕月道,“为人子女,坟前祭祀,本是应做之事。只是表哥也知道。我早前在庄子上遭遇刺杀,幕后黑手到现在都没抓到。我出门怕危险,也会给侯府增添麻烦。而且老夫人也不同意。”
沈霁皱眉,不大赞成:“那若凶手永远抓不到,你就一辈子不出门了吗?”
这世上确实有一些女子终其一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那也太可怜了。
“我……”苏枕月心道,也不必那么久,只要把眼前最大的难关熬过去就行。
见她目光游移,神色纠结。沈霁暗叹一声,愈发怜惜她处境不易。他认真道:“你若信得过我,我陪你去,保证你安全无虞。你也可以带上你防身的东西。”
“真的?”
“真的。”
苏枕月暗忖,其实祭祀不祭祀的,她并不很看重。只要心诚,在哪里都一样。父亲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要她冒险去祭拜。
但眼下,她不好拒绝沈霁。——很显然,十一月二十九日那晚,他看到了她的私下祭拜,多半认为她非常重视给父亲祭祀一事。
而且换个环境,或许能更好地促进感情。说不定此事过后,她就能让他同意一出国孝就定亲呢。
短短数息间,苏枕月心里已闪过许多念头,终是做出了决定。
迎着沈霁的目光,她轻轻点一点头,十分信赖的模样:“好,我听表哥的。”
……
腊月初七,苏枕月寻了个借口来到清风院。
沈霁已等候多时:“东西我准备好了,你先去换衣裳。”
“换衣裳?”
“当然。”沈霁打量她两眼,“你总不能这个样子出去吧?”
苏枕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清雅的衣裙,没有反驳。
——为避免节外生枝,去祭拜一事,最好还是不惊动侯府其他人。
那就换衣裳吧。
不过这衣裳看上去有点眼熟。
沈霁解释:“这是侯府给平安新发的冬季衣裳,放心,还没上过身,是全新的。你们两人个子差不多。应该能穿。”
“嗯。”苏枕月点头。
略一思忖,沈霁又补充一句:“这衣裳以后也不会再给平安穿,我另赔他一身新的,不让他吃亏。”
苏枕月脸颊微红,没想到他竟连这一层都想到了。
她抱着衣裳去暖阁换衣。
暖阁里面暖和,倒不用担心着凉。可是,一想到这是沈霁素日常待的地方,苏枕月莫名地有点不自在。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苏枕月稳了稳心神,换好衣服,又拆了发髻,改为男子发式。
院子里,沈霁双手负后,看似淡然,实则心中早已波澜起伏。
她竟然这样信任他么?把安全、名节全都交在了他手上。她就不怕万一他是个坏人?
想来应该是对他有着极深的感情,才能做到这个地步吧?
可能过了一小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暖阁的门打开,苏枕月走了出来。
她清丽绝尘,身形纤娜,穿女装时,恍若仙子临凡。如今改穿男装,虽举止大方,但还是有些过于美丽了。
沈霁目光微闪,视线掠过她瓷白的脸庞,出声提醒:“脸上涂点东西,稍稍遮掩一下。你这样出门,会引人注意。”
苏枕月恍然,她竟忽略了这些细节。难怪她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这就改。”她找了面镜子,重新装扮了一番。十分的容貌生生减去五六分。
对她的新形象,沈霁还算满意:“不错,等会儿出门的时候不要说话。”
苏枕月只点一点头。
沈霁以表少爷的身份寄居顾家,时不时在外走动,或参加文会,或访师会友。门房见他出门,态度甚是殷勤:“表少爷,还是和之前那样备一匹马?”
“两匹。”
门房看一眼他身后正低着头的小厮:“好的。”
不多时,两匹马被牵了过去。
沈霁翻身上马,偏头看向苏枕月。
先时听她说会骑马时,沈霁有些意外。但转念一想,靖安侯府毕竟是武将勋贵之家,她的父亲又是裨将,她会骑马似乎也不奇怪。
然而此刻真正见她上马,他眸中仍是不自觉流露出惊艳、欣赏之色。
尤其是她脸上灰扑扑的,毫不起眼,但是端坐在马背上的那一瞬,一双眸子亮若星辰。
“驾——”沈霁抖了抖缰绳,纵马前行。
苏枕月默默跟上。
距靖安侯府有一段距离后,沈霁注意到,她身形僵硬,似乎格外紧张。
“你很少骑马?”
“嗯,这是学会后第一次骑。”
沈霁眉梢微动:“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两年前。”
沈霁微讶,还以为是她父亲还在世时学的。
“当时世子要教珍珍学骑马,我顺带学了一点。”苏枕月忙解释。
沈霁没再多问,只与她并驾而行,偶尔提醒一两句需注意的地方。
天气尚好,周围热闹。抬头不再是四四方方的天空,苏枕月心里难得地放松,只是偶尔会不着边际地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应该假称不会骑马。
说不定那样就能和他同骑了,岂不更便于她行事?
如今只能另想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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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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