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忠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他的脑中闪过上次在这个地方的画面:
他醒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现自己竟在一团温暖的怀抱里,自己则四肢僵直,抬头看清那怀抱的主人是谁时,自己就一阵晕眩,差点背过气去。可怕的是,从下身传来的一阵令人下意识的羞耻的酸痛和空乏感,把他彻底弄清醒了。
他吓得全身颤抖。可是对方在头上的一通温和的抚摸仿佛微风掠过青草地,竟几乎平息了他一瞬间的悲痛和震惊。他抬起头,看着徐铁英的脸,不说话。这张脸还和上次的雨夜一起出任务时一样么?不知为何,他涌现了一阵特别的感受,可能是因为身体颤抖疲惫、大脑糊涂……
他不明白自己那时的心情。他在心中怒吼起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他身体窜进一股近乎悲壮的欲求,他像猫一样拼命伸缩身体,像是没了羞耻感,强烈的情绪却令他几乎要流出泪来。
是啊,很久,很久以来,他都渴求!他需要这个,可偏偏为什么是这个人!
不料,那时候徐铁英望向他的震惊、疏离而且带着几分愤怒的眼神,比醒来时的那一刻让他记得更深。
一股复杂的情绪如同雨点般打下来。徐铁英那时的目光仿佛传递了强烈的“不可询问、不可表露”的意思。想到这里,守在外面的孙朝忠心中又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他愤怒的地方就在于他不能问他。既然如此,那么这次主动地去找徐铁英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抬起欲敲门的手又放下了。
不,他想,一定要去问清楚,你徐铁英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你可以在工作之外,主动和我接触,而且还……产生了那种关系,那么我也可以不用找借口就直接问你。
“主任。”
“进来吧。”
门开了。办公室里桌子上的布设如同众星拱月,十分奇妙,似乎要将座位上的人高高拱起,大摞的苍白的文件纸堆在这里竟有了一丝圣洁感。但徐铁英此时却不在那个座位上,反而坐在对面的另一把椅子上,尚看不到脸,这个场景不知为何倒颇为滑稽。
“不知您这会儿是在忙公务吗?”孙朝忠试图单刀直入,决定一刻也不放过将那些问题引出的机会。
“是,不过没有什么要紧事。”
“那我可以问你,前天晚上……”孙朝忠想到不能暴露出自己双重人格的事,便顿了一顿,改口道:“那时候您为什么突然表现出冷漠,仿佛我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我想想看……你当然没做错”,徐铁英转过脸来,摆出那试图化解一切矛盾的故作松弛的姿态,“不过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不清楚那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吗?”
他竟对那种事毫不掩饰,这让孙朝忠不禁又升起一股怒火。他的胸口起伏强烈。这个老狐狸,该说清楚的事情装糊涂,该掩饰的事情却毫不掩饰!
孙朝忠摆出平时办事的一板一眼姿态,并带了一丝暧昧不清的微笑:“主任,难道我不是你的秘书吗?既然我们是在非工作时间,那么有什么是不便说的呢?要知道,我怎么会怪罪您呢?”
一阵沉默。
徐铁英站起来,自己把旁边架子上的毛巾洗湿了,认真地拧了两把,擦了擦自己的脸,并不看他。
“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那就是你记不清啰?当时,我说过什么来着?你忘记了,或者没听清,现在来问我?”
没想到,徐铁英抓着他由于人格切换未能了解的那些时间的事一顿反问,把孙朝忠也一时整得哑口无言。
自己确实有些大意,没有想办法去调查和了解当时的前因后果,但徐铁英会这么回避和反问,也就是说——
这个人,心里一定有鬼。徐铁英能这么问,大概率是基于他已经知道他双重人格的事的!
此时孙朝忠正现在他的背后,从背后半眯双眼,用目光灼烧着他,恰似崔中石被处决那天徐铁英一脸怀疑地端详他的情状。
突然,他注意到了徐铁英座位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仔细看,竟是数把被撕烂的折扇,七扭八歪地躺在桌子下面。
“主任,这是?”
徐铁英发现他注意到了这些东西,一时便有些慌张,可是继而又露出一抹微笑。
“这……这么久了,我想你都明白了,那也就不必瞒着你了。”听到徐铁英说“不必瞒着你”,孙朝忠不禁多了几分注意,不知他接下来要开诚布公几分。
徐铁英走过来,看着桌下的“奇观”,似乎有些尴尬地笑着:“自从来到北平,我一直是一个人,没有人可以信任,即使有人和我亲近,那也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而互攀关系,可你不一样,我……”他的语调抬高了一点:“你就不明白我的用心吗?我们都是从南京飞过来的,都知道这里如今的波谲云诡,谁都要有个依靠不是?可我却不好跟你说,只是有的时候也意气用事一点,希望减去心中的块垒。”
孙朝忠的脸上终于了露出惊讶的神色,将信将疑之中,徐铁英又将他的双手握在手掌里。“几年了,我们每一次一起出去工作的记录,我都有留档,不光是为了以后工作上以防万一。”徐铁英低语道。
“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可以信任我,我也可以无条件相信你。那次崔中石的事,不就证明你有多么可信吗?”
徐铁英的探问让孙朝忠一激灵。他轻轻点头回应。可这样的回答,怎么让人满意!他干脆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徐铁英,问道:“所以,主任,你会怀疑我吗?”
“过去不会,现在也不会。”徐铁英释然似的说。
他们互相坦诚,但又毫无诚意,孙朝忠明白,他没说清是什么事情上的“怀疑”,因为他得赌徐铁英知道了他的双重人格,即使确实怀疑那件事此时也要咽下去,否则就是暴露自己。如果不知道则最好,那就变成虚惊一场。他垂下眼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也会信任您的。”仿佛这一战,他获得了初步的胜利。
孙朝忠便找由头离开了,当他刚走出门时,徐铁英叫住他:“既然我们开诚布公了,那么今晚你也像那天一样过来好不好?”
孙朝忠背对着他,不敢让人看到他此时已经苍白且扭曲的面容。他第一次如此希望,另一个自己会醒来,自己则永远不再醒来。
他没回答,继续离开了。剩下徐铁英一个人在房间里不停踱步。
一想到要发生什么,我就忍不住轻哼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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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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