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朝忠其人,既是一个坚定的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脆弱的党国机器。每当孙朝忠执行自己作为铁血救国会中建丰地下工作单线联络人员时,作为党通局联络处主任徐铁英的机要秘书时,他总有一种不可动摇的、澎湃的热情在他那处变不惊、似乎没有感情的外表之下,支持着他思考问题、执行任务。可以说,这份内心的渴望和热情正是他冷血外表和滴水不漏的行事风格的基础。但是,最近几个月他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动机”和“行为”在分离。尤其是在他使用绝妙的计策,将崔中石交给马汉山的军统秘密枪决了,还把黑锅甩给了他敬爱的上司徐铁英,让他和马汉山他们踹被窝去的时候,他这种奇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不明白的是,有时候明明达到目的了,完成任务了,可还是内心颤抖难以自持;明明之前于心不忍,到了必要的时候却还是做出了一个“机器”该做的事,而最终落得个双手沾满了鲜血。这样的矛盾比履行自己的职责本身还要让他痛苦。他眼前不断出现每一通电话时望向的陈旧的在瓦斯灯下泛绿的墙角,和不知谁的衣服上大片的血污,以及党通局和警备司令部发来的一份份文件。
慢慢地,这些画面模糊了,孙朝忠有的只是理想与现实不符的不断痛苦和动摇,有的只是冰冷的精准执行任务的身体。有时他简直忘记了自己刚才想了什么,甚至做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后来暗自确认时,一件件事情都在他预料之中——毕竟,这是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嘛,他对自己还是了解的。
这一次他刚刚枪杀了一名无辜的少女,他双唇轻微颤抖了——他忍不住想,如果刚刚那个枪杀了谢木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他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这个想法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难道之前不是普通地忘事,或者是因为内心想要逃避而抹除了对这件事的记忆?他一时陷入了苦恼。难道,真的有另外一个人替自己干不能忍受的脏活?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在自己情绪要爆发之时出来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好,而看起来依旧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毫不影响正事?
想到这里,他被自己懦弱的想象弄得一阵失落。难道自己可以因为这样的困难就动摇退缩吗?他对这个一闪而过的可怕念头不屑一顾:我孙朝忠需要另一个自己来平复心情,甚至替我做我该做的事情?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他认真地深呼吸了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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