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格外漫长，三人并肩走在一起，越走星越觉得这条路眼熟。

她在梦里曾走过这条路。

“他好像没有告诉我们到底要走多久。”星走得腿酸，习惯性攀着丹恒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将大半重量压在他身上。

丹恒呼吸一滞，并不习惯这样毫无顾忌的亲密接触。所幸，黑夜遮掩了耳尖的绯红，叫星看不见他的羞窘。

他想抽回手，又担心碰到更多不该碰的位置，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星对他的纠结毫无察觉，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继续往前走。

最终，丹恒实在忍不住，开口提议道：“先休息一下吧。”

周围寂静无声，三人席地而坐，一时间静默无言。星将列车组来到克洛菲奇后的遭遇讲述得清清楚楚，但她显然忘了再讲些别的。

身旁突然传来轻微的“啪嗒”声，丹恒转头看去，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微弱的火光正映照在她脸上。

在发现丹恒和星期日都在看自己以后，星松开打火机，火光倏然熄灭，星小声辩解：“我只是觉得这个时候需要一团篝火……”

“如果你需要木柴的话，我可以去找一些来。”星期日回答，话音未落星期日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补充道，“可能会走得稍微远一点。”

“周围太暗了，没什么参照物，一旦偏离很难找回来。”丹恒回答，“不用迁就她的突发奇想，她只是说说而已。”

“打火机从来没有否认它不是篝火，也没有否认它不是蜡烛。”星说着，又按亮了手中的打火机。她将手中的火光挨近星期日，目光中带着殷殷期盼。

星期日不明所以，盯着跃动的火苗发愣。星蹲在他旁边，试图撺掇他：“许个愿吧老日，然后吹灭它，说不定就实现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的愿望是希望你不要称呼我为老日，星小姐。”星期日回答。

他没有吹灭那簇火光，垂下的睫毛在脸上投映出一小片阴影，像是沉入了某段回忆里。

星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吹灭的意思，干脆替他吹灭了火苗，然后重新按亮，举到了丹恒面前：“好了丹恒，现在到你了！”

丹恒没有回答，而是透过那一丝微弱的光凝视着她的脸。从丹恒的视角看来，前一天他整理好有关翁法罗斯的资料后入睡，再睁开眼时就到了完全陌生的新星球。

对于丹恒来说，当内心焦躁不安时适合用大量文字占满全部思绪，这样才能有效防止自己被情绪彻底淹没。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泡在智库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去见任何人，尤其是星。

他意识到了自己逐渐变质的情感，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将这一切归结于吊桥效应，这种错误的认知总会被时间纠正回正轨。但一觉醒来看见睡在自己臂弯中的星，彻底打破了他这种自欺欺人的逃避心理。

这些天他做好的一切心里建设轰然倒塌，强如擂鼓的心跳骗不了任何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在慌乱之外，他更想要做的是收紧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好好确认眼前这一幕不是他妄想出的美梦。

他看着星，突然很想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又怕眼前这一切如梦泡般脆弱易碎，最终丹恒只是低下头，轻轻吹灭了火苗。

“你的愿望呢，丹恒？”星问。

“说出来会不灵。”丹恒说。

“说得也是。”星看向一旁的星期日，笑得格外狡诈，“所以老日还是老日，放弃抵抗吧！”

星期日看起来很心累，但他没有再试图辩驳。

丹恒依然在看着星，像是想将几日未见的份额补回来。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跟他对视片刻后歪了歪头，忽然扶着他的手臂，凑近些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亲吻。

丹恒深吸一口气，抬手握住她的手臂，构思了半天措辞后才低声说：“下次不能再这样。”

“为什么不能？”星反问着，又向他贴近了几分，“好双标啊丹恒，你亲我的时候什么也不说，我亲一下就是下次不能这样。”

丹恒想反驳，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下主动亲了星，他甚至没法去验证这句话的真伪，于是只能沉默。

星笑容灿烂，再次按亮了打火机。火光映照着金色的瞳孔，星轻轻吹灭了燃烧的火苗，却将那一抹亮色留在了眼中。

只这一眼，丹恒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会忍不住亲她。

他们很快再次踏上旅途，这一次并没有再过多停留，而是一直向着灯塔的方向向前。随着他们不断靠近，前方的光线逐渐变得明亮，一座城的轮廓隐约出现，一切与星梦中的模样逐渐重合。

这是一座被人造光源所覆盖的城市，街道上遍布着照明装置，像是路灯，又像是燃烧的火炉。不知名的燃料在灯杆中燃烧着橘色的火焰，顶端的灯泡作为主要光源，散发出暖色的光线来。

“你们好，无名客。”清润的男声从三人背后传来，他们齐齐转身，一位蓝发智械青年站在那里，向他们行了个礼，“我是克罗斯，永夜之都的首领，在此我代表影噬者们，欢迎各位的到来。”

他看上去还挺有礼貌的，星心里偷偷想着，一点也不像会随便抓人的样子。

“城中事务繁多，不能亲自前往迎接各位，请原谅我的无礼。各位在光铸城应该遇到了些麻烦，所以我拜托卢米诺带各位来到这里，亲自解答你们的困惑。”克罗斯继续说道。

三人互相看看，即使在失忆的情况下，显然丹恒还是最靠谱的那个：“我和我的朋友似乎受到某些因素的影响，暂时失去了部分记忆，克罗斯先生能否为我们解答一下，究竟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各位在来到路上，应该看到了黑洞，以及被黑洞吞噬的星球。或许，凯尔先生也向各位讲述了有关开拓之卷的秘闻。”克罗斯回答，“光铸城早已被坍缩的伊文塔兹所吞没，各位看到的一切就如同被录像带所记录的影像，每隔19天就会重新播放，但各位并不属于这部录像带。结论：当影像重新开始播放时，无人记得各位的存在。”

“但这和丹恒他们失忆有什么关系？”星问。

“不属于录像带的部分在放映途中出现，录像带重新播放时，可能会将外来者回溯到随机时间。”克罗斯继续说，“在我的数次经历中，记忆曾经被回溯到过去的任何时间。”

“请问，克罗斯先生是如何找回了自己的记忆？”星期日问。

“智械有独特的记忆储存方式，无法提供有效参考。”克罗斯回答。

闻言，星有些担忧地看向丹恒。她暂且不知道失去这部分记忆对于丹恒来说究竟会有多大的影响，但如果这段记忆找不回来，丹恒或许会一直是这样抗拒她靠近的状态。

虽然，现在这个状态下的丹恒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但星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会主动和她贴贴的丹恒。

这样想着，她又开始试图贴近丹恒，伸出手去悄悄勾上丹恒的手指。丹恒想抽回手，却被她抢先一步紧紧握住，一时挣脱不开。

在路灯的映照下，星总算是看清了丹恒的无措，连微凉的掌心都染上了几分热意。

感觉丹恒快熟了，星突然想。

这下，两个人的互动没有再逃过星期日的眼睛，但他沉默着移开了视线，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样子。

列车上的每个人都有些奇怪的习惯和行为模式，在这段短暂的同行中星期日已经大概摸清了规律。一切看不懂的东西只要当做不存在就好，星说的话也不必全部相信，星做的事……必然有她自己的道理，不必跟着她一起做。

“请跟我来，接下来请让我来为各位讲述，我来到这个星球以后的见闻和收获。”克罗斯向三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微微欠身说道。

另一边，星穹列车上。

姬子和帕姆一起站在车窗边，神色凝重地看着面前被黑洞吞噬了一半的星球，一时间谁也想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瓦.尔特那边暂时联系不上，我还在想其他办法。”姬子说，“在经历了翁法罗斯的旅行后，为了避免失联的情况，我已经给大家的终端安装了后备通讯装置，但不知为何也同样失效了。”

“只是一夜之间，恒星就变成黑洞了帕……”列车长看上去满怀担忧，姬子安抚一般地拍了拍它。

突然，沉寂许久的终端突然发出震动，帕姆凑上去一起看向屏幕，只见星的消息在小小的荧幕上飞速弹出：

“救命！”

“能看到吗？？？？？？？”

“丹恒和星期日都失忆了！！！！”

“我们遇到了一个智械，他说他以前也是列车的乘客。”

“他也不知道怎么让他们两个恢复记忆，我该怎么办？”

“冷静一点，星。”姬子尝试着给她回复，十分惊喜地发现消息能够顺利发出了，很快又继续追问，“你们那边还好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三个跟杨叔暂时分开了，三月也和杨叔一起！我们暂时还好，只是丹恒他们两个失忆了。”星回复得很快，看得出来她现在很着急。

“先保持冷静，星，我和帕姆随时在观察，你可以大致讲述一下你们的遭遇。”姬子说，“为什么克洛菲奇会突然变成这样？按照之前的说辞，恒星的灭亡应该在两日后才对。”

“我不知道，我听不懂克罗斯在说什么东西，我让丹恒来解释一下！”

她发完这句话以后就没了动静，屏幕上闪烁的“正在输入中……”似乎在暗示着终端那头已经换了人。姬子耐心等了一会，对面只发来短短几行字。

“根据那位名叫克罗斯的智械所说，伊文塔兹的灭亡并不是在两日后，而是数个琥珀纪以前，我们都被「祂」所模拟出的假象所欺骗了。”

“「祂」？”

“是的，根据克罗斯的推算，应该是星神的手笔。有种力量在不断循环播放着毁灭前的剧情，吞噬着人们的情感与记忆。”

“瓦.尔特呢？你们现在可以联系到他和三月吗？”姬子继续问。

“我们之间的通讯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但带我们通过光蚀之渊的那位向导已经原路返回去接他们了，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来与我们汇合。”

“先保证自身的安全，保持通讯。”姬子回复道。

实在抱歉昨天太忙没来得及写完，今天补上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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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永夜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