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凉盯着那扇虚掩的门。

香房里的人也不催促，周围寂静，只有映照在纱窗上的剪影微微晃动。夜风吹过，树叶簌簌作响。

僵在门口……

……也不像话。

昼凉抬起脚，往香房门口走去，她一只手压住门把手，另一只手握紧悬挂在腰间的弯刀把手，再一用力，随着一声悠长的“吱——呀——”，门开了。

香房内的景色瞬间映入眼帘。

五六根粗大的香烛熊熊燃烧着，把整个房间照得明亮如白日，整个房间一览无余，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

也就是说——

香房里确实只有一个人。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昼凉下意识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她立刻又把心脏提起来，向坐在椅子里的少女发问：“……灵砂？”

那是灵砂吗？

只看外貌，那确实是和昼凉有过一面之缘的灵砂，黑发如瀑，手指染红，耳畔斜插着一根镂空香囊形状的簪子。她慵懒地靠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托腮，打量昼凉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昼凉也不知道，她从自己身上看到了什么，最后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非常满意的笑容。

仿佛奖赏般，灵砂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然而，回应这句话的——是一道逼到灵砂脖颈处、闪着寒意的弯刀。

昼凉死死盯着她：“你到底是谁？”

“……”

“灵砂？还是……”昼凉顿了一下，那个响彻寰宇的名字似乎没那么容易被说出口，但她依然从牙缝里挤出，“……幻胧？”

那瞬间，黑发少女的眼神微微变化。片刻后，黑发少女挑眉：“谁告诉你的？”

“……”

昼凉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弯刀又往前送了一点，刀锋彻底贴在黑发少女白皙的脖颈上，瞬间，一颗红色的血珠就冒出来。

然而，黑发少女仿佛对此毫无所觉，她皱着眉头：“是景元吗？……不对，那家伙也不是无所不知，他应该以为我在扮演步离人的先知蟒古思才对……”

话已至此，黑发少女的真实身份呼之欲出。

昼凉咬紧牙关，从喉咙的缝隙里重复那个名字：“幻胧。”

毁灭星神的令使。

绝灭大君——

幻胧。

幻胧抬起眼，她虽然没有故意隐瞒，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么早暴露，依然让她显得有些不快，手指攥紧了扶手。

昼凉同样绷住身体。

这还是昼凉第一次面对绝灭大君，说不紧张，那也是骗人的。

幻胧神色阴沉，她盯了昼凉一会儿，忽然展露笑颜：“是槐安吧？”

“……”

纵然昼凉一个字都没有说，幻胧依然从她的表情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发出一声冷笑：“槐安在毁灭的命途上走得非常远，我以为他稍加培养，就能成为仙舟的心腹大患……没想到啊，他败在了你手里。”

“……”

幻胧盯着昼凉，眼底异彩连连：“……你才是……比槐安更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人？”

啊？

昼凉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幻胧刚刚说……站在她身边？

这是什么意思？

昼凉努力想从这句话里分析出点潜台词，然而，以她浅薄的情商，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似乎是拉拢的意思？

但问题来了……

幻胧凭什么觉得她能拉拢自己？

太荒谬，昼凉都没忍住反问她：“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可能会站在你身边？”

“为什么不呢？”幻胧媚眼如丝地看向她，“槐安可是……”

昼凉打断她：“我不是安东尼奥。”

“……”

昼凉搞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把她和安东尼奥相提并论，为了强调，昼凉重重地重复了一遍：“也许安东尼奥会走投无路地走向毁灭，但我绝对不会……”

幻胧听着这番话，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你为什么觉得你不会？”

这还用觉得吗？

幻胧抬起手，轻轻地掩住唇。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轻笑了一声，眼底讥讽的笑意越发明显：“贵人多忘事啊！还是说，公司的生活确实舒适，你已经忘了茨冈尼亚的事情了吗？”

“你说什么？”

昼凉一愣。

她是真没想到，幻胧会突然提到茨冈尼亚——

“呼。”

幻胧的手指间捏着一点香粉，她轻柔一吹，一缕白烟就被她吹到了半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白色烟雾迅速散开，幻化处一片朦朦胧胧、影影绰绰的画面。

昼凉望向那烟雾幻化的画面。

那确实是茨冈尼亚荒漠里黄沙滚滚的场景，很快，黄沙退去，一辆埃维金人的大篷车出现在画面中央。

昼凉脸色微变。

幻胧低笑一声：“看起来，你还是记得这一幕啊。”

“……”

昼凉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逐渐清晰的画面，大篷车里，年幼的少女被裹在毯子里，她身上缠满了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和这些烟雾一同散去。

是的。

这是她自己。

曾经的那个……弱小无比的自己。

昼凉以为自己早已淡忘了这一幕，但幻胧重新把她拉进回忆里，她还记得，就是在这一刻，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眼前的黑发少女也轻轻张开口：“你想活下来吗？你想要……力量吗？”

她蛊惑般地说。

这声音瞬间与昼凉脑海深处，某个早已被刻意尘封、遗忘的声音重叠起来。

昼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她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手腕上，原本应当黯淡无光的金色纹路，不知何时，已经从她手腕处扩散开来，泛着粼粼的金光。

“……原来是你。”

原来自己早就遇见过幻胧。

那时，昼凉刚穿越到茨冈尼亚。她被卡卡瓦夏的姐姐好心收养，自然想避开原著中埃维金人被灭族的悲剧。

她发现了安东尼奥的阴谋。

安东尼奥欺骗了埃维金族的拉拿，告诉他屠杀开始时，公司就会介入，并保护埃维金人的安全。

昼凉企图扭转这场悲剧。

然而，卡提卡人的刀剑也不是吃素的，昼凉竭尽全力从围追堵截中逃走，然而，她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也就是在昼凉以为自己要死掉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个声音。

“你想活下来吗？”

“你想要……力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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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