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开指挥部这栋建筑,当罗伯特走出大门,我们来到完全陌生的街道上时,我的注意力被街景吸走了大半。
这就是赛博坦,无垠星空下那些极富想象力创造力的庞大金属建筑令人叹为观止,交通线路盘根错节,有的悬浮有的打转,四通八达。随着我们在城市间行走,愈来愈多的景色映入眼帘,我便感受到这里有一种十分强烈的世界感。在这里视野开阔,建筑景观大气磅礴,又蕴含着另一个种族的异域风情。
若是有成千上万的金属生命在其间奔流穿梭,点亮这座沉睡的孤寂城市,那该是多么震撼的画面。
机器恐龙们的原型便是恐龙形态,个性线路被更改后强制变形,现在锁定在了机器人形态。钢锁看起来高大威猛,涂装配色和谐美观,头雕帅得像酷哥,相比或呆萌或凶残的暴龙,现在的他是个帅气小伙了。
震荡波的洗脑程序简单粗暴,抑制了他们过多的电压脉冲,把“给霸天虎做事”写到了脑模块的行动逻辑里。这导致钢锁等恐龙更加随心所欲,引他们来到这里的便是对赛博坦这颗星球的好奇,此时此刻他们和我一样仰望着地平线,都格外出神。
思来想去,这些勇猛的大块头才诞生在方舟号千斤顶的实验室里不久呢,融合了地球文化和赛星文明技术的机器恐龙带着原始的地球气息与来自星空的金属文明交融的多元美感,不怎么给力的智商让他们天真热忱,像两个文明孕育出的孩子在这个世上蹒跚学步。
我看着他们,油然生出一种同类的亲切感。自己现在这模样也是两种文明碰撞的结果,尽管我来自另一个没这么奇妙有趣的平凡世界,芯子永远是个略带乡愁的忧郁二货,但这具身体已然成了经手过的霸天虎们独一无二的作品。
“嘿,大块头,你好。”
钢锁正和我一样在仰头望星空,赛博坦的天穹和在地球上的模样截然不同,在这找不着太阳,流浪的赛博坦颇像它孕育的子民——如今千万赛星人同样流离失所,整个种族都成了或潇洒或心酸的宇宙浪客。
钢锁的光镜闪了闪,他偏头打量过我,似乎对我面上的霸天虎面具很是在意,视线停在这许久。不过现在他本就迟钝的思维文件该告诉他,自己“喜欢”霸天虎,那么一个用霸天虎标志做面具的家伙肯定是个大好人。
“你是谁?”钢锁思考了好一阵子,才开口同我说了第一句话。
“我叫铁堡,是个超级飞侠。”
钢锁的语气有些疑惑:“铁堡?这名字也太不像你了,你是个小人儿啊!”
我挠了挠头,一时竟有些语塞。钢锁当然不知道铁堡是赛博坦城市的名称,只凭字面释义,我确实配不上这名字。
“好吧,那你觉得我该叫什么呢?”
“嗯,那得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钢锁回答地很快,还用手指搓了搓下巴,一副深思熟虑过的模样。他这认真的语气配上呆头呆脑的声线,总让人不自觉想笑。
“这是军事机密。”我耸耸肩,“你觉得我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高大的机器恐龙在短暂的思索后直白地抬起手,似乎想把我的面具掀开摘掉,但我朝后仰仰身子避开了。这时我骑着的机器卫兵队长立刻端起了枪口,蓄能模式被击发的滋滋声让钢锁把手缩了回去。
“好吧,钢锁不去知道。”他摇摇脑袋,接着停下来,手指托着下巴,似乎在模仿思考的人类,“钢锁觉得……你是……地球人类!”
我哑然失笑。
钢锁的语气肯定,表情真诚,一副他已看穿了一切的犀利侦探做派。我不摇头也不点头,岔开话题道:“既然铁堡不适合我,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好?”
恐龙迈步走上台阶,他瞧了眼骑在机器卫兵头上好整以暇坐着的我,伴随着队伍踢踢踏踏的金属碰撞脚步声向旁边扭过头雕:“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和我钢锁没关系。”
“嘿。”我伸长胳膊去摸他的肩甲,这让钢锁瞬间把头转了回来,似乎对这种触碰感到惊讶。
“别这么说,我现在是监工,你们的上司呢。我知道你们讨厌发号施令的人,如果我们相处的好,我就不指挥你们,让机器恐龙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句话成功让他转回了头雕。
“真的?”钢锁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我掌心,“我是钢锁,我旁边的都是我们机器恐龙。”
变形后肩上竖着两只尖角的铁渣对我摆了摆手,他胳膊上的高能激光枪也跟着动,和那尖锐的装甲一样怪渗人的。铁渣似乎对我不甚满意,说话态度很是不服:“我是铁渣。”
雷龙淤泥就走在铁渣身后,随着我的视线移向他,淤泥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来。他的双腿格外粗壮,坚实的金属大脚走在队伍中发出的声音比同伴都响,隆隆之声很有压迫感,同样让人有点心理压力。
“你好,我叫淤泥。”
最后一个落在队尾的是剑龙嚎叫。他原本覆盖在背上锋利的片状金属铁刺在机器人形态下于双腿、两肩均有,面上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直到我冲他挥了挥手,做出希冀的眼光,嚎叫才抬起头雕正视我,半晌才道:“我是嚎叫。”
“逃走的那个叫飞镖,对吧?”我最后总结。
钢锁闻言骇了一跳,用十分惊奇的眼光看着我,他又伸出那根手指碰上我的手心,脖子后仰做怀疑状:“你怎么知道?”
我便试探着得寸进尺同他握手,尽管因为体型差这个动作由我来做略显艰难:“知己知彼。”
大个恐龙眼光好奇地盯着我握着他的手,注意力这就被转移了。兴许是人类的肢体柔软得恰到好处,皮肤又干爽不黏腻,高于金属的温度缓缓传递至手甲。他对于这种奇妙的触感有着不错的接受程度,甚至于喜爱,并没有任何动作。
好吧,他压根听不懂我这句话什么意思,现在光镜都粘在我手上,两者之间的沟通要靠我来主导了。
同这些倍强于自己的高级生命体相处,这还是头一次感到智商上的优越,能相处过程中当主导者,真是令我怀念的感觉。
“对了,机器恐龙都自我介绍,你还没说你叫什么。”
该说他不愧是只霸王龙吗,身为捕食者的直觉很强。虽然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也没动脑模块,但钢锁就是不承认我抛出的名字,理由是那单纯的“你这个小人叫什么铁堡”。
“……好吧,我是个探险家,最喜欢背着书包到处探险,你们可以叫我朵拉。”
“朵–拉–”
这个新称呼得到了机器恐龙们的一致好评,钢锁大概觉得这名字发音很有趣,搁那“DoraDora”了半天。
“朵拉是什么意思?”他歪过脑袋来,把刚刚被握过又被松开的那只钢铁大手又递过来,一副还想握的架势。
我还真动了动脑筋:“呃……神赐的礼物。”
“什么神?”他就像个小孩似的,总有十万个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钢锁,我猜是普莱姆斯神。但我是妈妈生的,你们是救护车和千斤顶跟地球生的,我们都不是赛博坦生的。”
钢锁眨着大眼,直到我重新握住他的手,他把注意力转到被握住的手上,用很聪明的语调说:“朵拉,神赐的礼物,爱探险,妈妈生的。”
“……”
我从旁边淤泥的光镜里能看得出他一点也不明白“妈妈”和“生”是什么意思,但他不好意思问。
说起来,其他的恐龙不论性格如何,都不和我多讲一句话,这种场合下交流的事也都让给了首领干。我也很配合地不去管那些脾性各异的同行者,只专注与钢锁交涉。
正在此时,我们走到了赛博坦的物质运输系统的某条线路的某个节点上。领头的机器卫兵在那长长的半透明玻璃管道前停下,我和恐龙们也抬头望去。赛博坦的交通非常发达,城市之间的运输系统由一群庞杂的管线构成,在其中依靠悬浮磁力快速穿行的是一种能一次性容纳多人的运输梭。
在我的命令下,罗伯特带领众恐龙走到了队伍最前头,我让罗伯特抱着我坐进操作舱,其余恐龙进入运输舱,附加两个机器卫兵——维持恐龙们个性线路的干扰,使覆盖程序持续生效的是一个便携式的洗脑电波发信器,这种设备装载在那两个机器卫兵身上。
不过这种洗脑装置都是它们刚刚在指挥部里由震荡波指挥互相改造而成的,算不上什么精密仪器,随时可以命令其他机器卫兵相互改造加装这一功能。并且就算他们出了意外也不会导致机器恐龙失控,顶多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迟钝完全无法思考,成为代码驱动死板干活的机器。真正要把他们解放,必须掀开胸仓下的金属板,上手调整里面的线路。
运输梭是在形似玻璃栈道的管形隧道里高速前进的,看起来有点像赛博坦地铁。当罗伯特接管其控制权,头顶的舱盖收拢合上,梭内的条状壁灯照亮内饰。骤然陷入封闭狭小空间,坐在后座的机器恐龙们小小骚动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
我让罗伯特摊手把我举起来,扒着它的肩膀很容易就越过了驾驶室的座椅看到了后排的恐龙们:“去挖赛博托尼,给我们霸天虎添砖加瓦。”
钢锁似乎宕机了一小会儿,最后完全忽视了自己胸口的汽车人标志和我的霸天虎面具长得压根不一样,煞有其事地点头:“挖赛博托尼,好。汽车人,坏。”
我险些没绷住自己的嘴角。
“系好安全带,小心武器别走火,我们马上出发——下一站,纯天然赛博坦矿坑,带你领略赛星矿工生活。你们将亲身体验赛博托尼的采掘过程,负责敲砸、搬运等……相信我,矿工是个美好的职业,曾有一位颠覆天下的枭雄就是矿工出身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最后成为了名扬天下的领袖!而这一切,都是从我们的矿洞里开始的……”
一通睁眼说瞎话,我把机器恐龙们忽悠成了跟黑心旅游团挨宰的傻傻游客。钢锁似乎已经开始心驰神往,被挑起了听故事的头,他就有些停不下来,一门心思想听那矿工的传奇经历。
“滔滔不绝地说到明天去也说不完,等你们到了矿坑,休息的闲暇时间我再给你讲吧。”我伸长胳膊摸了摸钢锁的头雕。
能让不服管教的机器恐龙这么听话,我都有点对霸天虎手段上瘾了。尽管不是恐龙形态,现在的他更像个威武霸气的帅小伙,我还是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
一码归一码,我如此友善亲近的动作下嘴里胡扯的内容却有够离谱,几句话把恐龙们安排得明明白白,好像他们下半辈子都得在矿洞里过了——这话说得够把我吊上赛博坦路灯。
“钢锁现在就想听故事!”
安全带挡不住强壮的机器恐龙,钢锁猛一前倾身体,好像还把自己当成那只脑壳滑溜好摸、有着大嘴巴和两只萌眼睛的恐龙吉祥物,“邦”一声一头撞向我即将收回去的手掌,以期待的目光注视着。
“……”我有点顶不住了老威,我扛不住一只钢铁大恐龙撒娇……我要变身了,脸上的面具紫里发红,模样要从声波变警车了哼哼哼啊啊啊啊——汽车人裁决部门,堂堂成立!一切邪恶终将绳之以法,我会为所有卖萌的机器恐龙荡平世界。
运输梭平稳地穿行在赛博坦复杂庞大的交通线上,一路畅通无阻。废弃的星球上城市空旷寂静,瘫痪的交通信号系统使所有限速与规则成一纸空文。我低头用脚尖踢了踢罗伯特,它那张五官焊死的机器人脸就应声抬起。
面对那张严肃平板的正经脸,我老是觉得自己是在通过它那两只光镜看到震荡波的月饼脸,嗫嚅了一会儿才开口命令它开慢点。
“速度太快,我心脏有些难受。”我一本正经地对罗伯特说——实际上是对可能听得到的震荡波找借口——罗伯特当然不需要我的解释,它立刻就按照我的命令将飞梭的速度调整,在控制面板上显示出了预计抵达时间。
于是我扭回头去,清清嗓子,给钢锁讲了十几分钟的废柴逆袭爽文·建功立业雄霸天下版,主角名叫丸子头。
最后下车前,我用高深莫测的表情打量钢锁,啧啧称赞他有领袖之资,比那故事里的丸子头前途更远,紧接着可汗大点兵挨个把其他的恐龙们夸了个遍。
当运输梭停稳,舱盖打开时,用不着罗伯特把我托上去,向往矿坑充满激情的钢锁就一把扯过我的胳膊,直接让我从驾驶舱的座椅上翻倒下来摔进了他怀里。
这一出实在是把我给弄得眼冒金星,开心的钢锁用他结实的钢铁手臂把我稳稳送出了运输梭。很快恐龙们鱼贯而出,围着我站成了个圈,就算是沉默寡言的嚎叫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好多机器恐龙!好近的距离!好多帅机……
飘飘然如脚踩棉花的我丝毫不在意这“满身大汉”的场面,直在原地摸头发捂嘴腼腆笑,秀才丝滑小连招。
钢锁问我想骑什么恐龙,我可以像骑着罗伯特一样骑在他们肩膀上。淤泥说这样更方便指挥大家挖矿干活。铁渣上下打量我,只是提到我可以讲更多的丸子头的故事,钢锁立刻把头点得能捣蒜,指名要听丸子头大战青团子最后谁输谁赢。
……再编,再编我就要因为内涵老大锒铛入狱了!
“我和罗伯特呆在一起,你们跟上,矿洞很深小心迷路。”我摆手拒绝了,很干脆地从众人包围圈的缝隙里溜了出去。
当我爬上罗伯特胳膊让它捧着我走时候,钢锁眼神不善,恶狠狠地瞪了那机器人一眼。他本来有心再劝我几句,但我说出的话在被篡改的逻辑下就是命令,他们便下意识服从了,也生不出对抗的心思。
我并没有来过哪怕一次这个地方,赛博坦如此广阔,我连指挥部都没走出去过,对矿坑的情况更是一无所知。幽深的隧道对赛博坦人而言有些逼仄,我却没有那样的烦扰,感觉宽敞极了。只是壁灯光线微弱使黑暗无法探知,越往前走越觉冷飕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
很快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矿坑呈现在众人面前。支起的照明设施点亮这宽广的岩石坑洞,原始的环境中那些高科技设备显得格格不入。科幻到一定程度后更像是魔法,反正我是看不懂它们的运作原理。
钢锁和小队成员们鱼贯而入,淤泥前往搭载着悬浮矿车的一条地下运输线旁搬动机器卫兵们开采下来堆成一座小山的矿物,将它们有序填满矿车,再使用操作台使车门升起关闭,进入运输管道。
其他几人也都径直走向了最适合他们的岗位,开始动作机械地重复那些体力劳动。铁渣竟然还忽然解除了变形锁定,回到三角龙的形态,开始利用他那对结实的尖角敲凿岩壁,剥下嵌在其中的淡绿色晶体。
刚刚还保留着自我意识,个性线路运行通畅的恐龙们立刻成了思维呆板的劳动工具,只是一瞬间,没人再提要听故事,也没人再将视线投向我。
“……”
我立刻双臂一撑攀上了罗伯特肩膀,环视四周,看见了站在矿坑中央的两个好像只是站在那什么也没做的机器卫兵——就是它们在承担信号中继器,接收来自震荡波编写的实时命令,再发送给机器恐龙。
我偏头用脸颊贴了贴罗伯特那毫无特色甚至不能评判美丑的纯机械的脑袋,它第一次有了人性化的反应,神秘地偏头用那冷冰冰的镜头眼瞧了我一秒,又立刻把脑袋扭了回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吧,破案了,这就是震荡波。明知如此,我还给它取名字,我可真搞笑。
Q:你见机器恐龙,有没有觉得成为了更加残忍的对照组?
A:……机器恐龙也在给汽车人当打手,待遇没比我好到…哪…去……
Q:啧啧,同为赛博坦智慧与地球物种的结晶,人家每天都生活在救护车与千斤顶的关照下,顶撞擎天柱也会被包容——
A:噢噢噢我看到了什么,感谢【寒时冬暮】的10个能量块,【圆滚滚的小可爱】的1个能量块!
Q:好生硬的话题转移。给机器恐龙当监工的感觉如何?
A:大号宝宝的保姆。
Q:你真有幼师天赋,怎么把恐龙们哄得围着你转的?
A:……因为我是幼师。好吧因为我很擅长被吊上路灯。
Q:别这样开自己的地狱笑话,你不是对“霸天虎手段”也心生不忍了吗?
A:咳,我不是,我没有,我乃冷酷无情间谍,驯龙高手是也。
Q:……所以因为钢锁不喜欢霸天虎就要吊死在威震天面前的是谁?
A:塔迪斯的事,和我朵拉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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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变形侏罗纪Ⅰ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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