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天气可以说是烂透了。

云千代在尸魂界快二百多年都从不曾见过这么糟糕的天气。正午过后，天空就乌云密布，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状。原以为要下一场大雨，可只闻隐隐的雷鸣，积云聚在空中，大风不止。

傍晚时分的云体更是直接变成了灰黑色，遮住了满天星光，衬得在事态升级的人心惶惶时刻更显不详。

入夜后，一阵激荡声把所有人的心跳都敲快了。

分散在各地的望火楼剧烈地敲击着传讯铁锹，天挺空罗的声音在廷内响起，一番队紧急通知了各队队长集合，召开队首会议。

铺天盖地的警报声中还夹杂着让人恐惧的通告：

九番队长六车拳西及其副队长久南白，灵压反应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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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时上刻。

云千代望着外面刻薄的天气，满脸的忧愁。一片混乱中无人主持大局，只有留守的几个部队长领着他们各自的部队原地待命，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破空而来两个身影，带着磅礴的灵压降至地面。

所有人立即半跪行礼道：“大鬼道长，副鬼道长。”

握菱铁斋带着自己的玄色法杖，身后跟着收起笑容的钵玄，对仅剩留守鬼道众的所有队员们下令道：“此次案情已经出现重大伤亡，护廷队总队长已下令三位队长即刻前往事发地现场，我和副鬼道长接到护廷队急召，将代替综合治疗部门的负责人卯之花烈队长前往案发地。”

“那么。”铁斋隔着镜片，看不到他的表情，“在此之前，弘助，鬼道众就拜托你了。”

“是！”平冈弘助半跪在队伍最前端，严肃地回答后，鬼道众顶点的二位就瞬步离开了。

“竟然惊动了大鬼道长和副鬼道长……”平冈弘助看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神情肃穆，“看来事态真的很严重了。”

“全体听令，除去例行巡逻的队员，其余人等先回到队舍稍作休息，保持清醒，若颁布战时特令则即刻出动！”

“解散！”

平冈弘助大声说完，所有人行礼告退，有条不紊地向自己的队舍走去。

只有云千代怔怔地看着他愣在原地，只觉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

这个晚上让她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她迈不开步子，心里被大鬼道长的一席话狠狠揪住了。

日世里、部队长、还有寺山前辈……他们都已经前往了案发地。

案情进展不容乐观。

派出了三位队长。

会不会……有真子呢。

她心中隐隐感到了巨大的不安，但她没有得令前往案发现场，只能拼命安抚着自己的情绪。

不会的，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不是什么特别严峻的任务，那么多人都去了……一定能解决的。

揣揣不安地在原地愣着，就连平冈弘助走到自己身边，她都没有注意到。见她满脸的焦虑，平冈弘助不由得停下了。

这个女孩子在他的印象里一直是无惊无怖的样子，仿佛在她眼里就没有什么能让她多皱一下眉头的事情……哦，除了惠子丢给她的工作外。

这样的气魄让他一直认为她早就该成为一个部队之首，可她也不争不抢，在惠子身后一直这么淡淡地跟着，一跟就是几十年。

当时差一点就进入了自己的战斗部队，他这么些年来时常觉得可惜。

眼下难得看到她如此不安，平冈弘助也难得放下了严肃的面庞，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千代晃了晃神，这才回了魂：“平冈部队长。”

“没事的。要相信你的队友，他们很强。”

“我想，他们黎明时就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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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千代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合眼。

她焦躁地在队舍里坐了一夜，直到再也没办法支撑自己的精神，稍微垂了垂头。她的内心深处始终盘踞着一股不明所以的忧虑和害怕，一根蜡烛燃到灯芯已经焦黑卷曲也没有伸手剪断。

快天亮时，终于有一个熟悉的灵压回来。

是部队长！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连忙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拉开门走出队舍。她仰头望着天空，一个人影破空而来。

“部队长！”

话音还未落，她就被来人紧紧地抱住。

耳边是宫小路惠子乱作一团的喘息，她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无法出声。

“部……部队长……”云千代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惠子，一颗本来稍稍放下的心又被捏紧提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小云……”

“接下来我说的……你，克制好情绪……一定…要，好…好好听完……”

惠子连呼吸的声音都在颤抖，她紧咬着牙关，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一字一句地往外吐着句子，道：“平子队长……他……”

“他……”

云千代看着惠子颤抖的双唇急得快要哭了出来：“他怎么了？！！”

惠子闭了闭眼，心一横，答道：

“他……殉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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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握菱大鬼道长和有昭田副鬼道长，也都没有回来。

中央四十六室对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及鬼道众总帅大鬼道长握菱铁斋下达了强制逮捕令，声称，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对以五番队长为首的共计八位队长级别的死神进行了虚化实验。

判决结果为，大鬼道长握菱铁斋以行使禁术之罪移送第三地下监狱，十二番队队长浦原喜助以行使研究禁忌事项、残害同僚，剥夺所有灵力，永久流放现世。

而遭受残害的队长级别牺牲者，平子真子、猿柿日世里、爱川罗武、六车拳西、久南白、凤桥楼十郎、矢胴丸莉莎、有昭田钵玄共计八人等，均按照处理虚的规格——

就地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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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云千代呆呆地望着天，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被惠子牢牢箍在怀里，听到转述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白光刺目，接连着耳鸣，头痛到仿佛要炸开。

心里的那份担忧终于变成了现实，她的身体突然就软了下来，全身的力好像都被抽走了，浑身都在哆嗦，手腕更是止不住的颤抖。惠子只得努力把她托起，看她失魂落魄地一遍又一遍地问道：“虚化？什么虚化……真子，变……成了，虚？”

那个下午还在和她拌嘴的人，那个她离开五番队的时候还嬉皮笑脸地和她挥手说“路上小心”的人。

变成了……虚？

他……

死了？

“不对，不会的…………可能…可能只是受伤了呢？”

她方寸大乱，摆手挣脱开惠子的怀抱，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面色惨白如灰墙：“我要去五番队！”

“不要，不要去！”惠子试图拉住她，可她却一个扭身瞬步消失了。

护廷队由于剧变现在乱成一团，云千代用尽了全身力气走到熟悉的五番队门口的时候真的没有见到那个金发的身影。

往常有条不紊的巡逻队员消失了，队内声音嘈杂，她失魂落魄急匆匆地穿越过长廊的时候一路上遇见的所有队员都向她投去了复杂的目光。

她承受着这么多道的视线只觉如坠冰窟，心里越来越凉，终于在到达队长室门口之时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映入眼帘的人，是他的副官，蓝染惣右介。

此时，他正一副隐忍的目光看着云千代，轻轻吐出几个字，他说：“抱歉。”

“队长他们，已经处决了。”

“小云！！！！”

惠子终于追赶上她的脚步，见她跌坐在地上，想要把她扶起却无济于事，只好紧紧抱着她，看着她失神地盯着蓝染。

“他怎么可能死了？”云千代目龇欲裂，眼睛直勾勾地瞪着蓝染，眼泪毫无预兆地就突然夺眶而出，“你在骗我！！！是你在骗我！！真子那么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蓝染，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告诉我，真子在哪里……”

“他在哪里！你告诉我！！”

“为什么，为什么！！！！！！”

云千代崩溃地嘶吼着，声泪俱下，痛哭流涕。渐渐到最后泣不成声，只能哑着嗓子发出干涩的吼叫，她挣扎着想离开惠子的臂膀，可犹如溺水者般的力量却无法挣脱桎梏。

她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在记忆里她看到的平子永远是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一切事情，在任何的比试、任务里甚至连一丝狼狈都不曾有过。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死了，死在了一个本该是最普通不过的的支援任务里。

“浦原喜助！！！！为什么！！！！”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实验！！为什么！！！为什么！！！！！”

“日世里是她的副队长啊！！！！！”

“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处决的消息在她耳边轰鸣着。

即使过了几百年，瀞灵廷还是那个瀞灵廷。当年不分青红皂白一概诛杀草翦族人，到现在尽数处决涉案的虚化死神，没有任何的进步。

“死神和虚……有无危险性，此时此刻如何评断？！”

“他们分明是受害者！何须肃清整顿！！？！？”

“瀞灵廷为何总是滥杀无辜！！！！！”

云千代眼睛血红，声音沙哑，愤懑地喊着这些话，胸腔中血潮翻涌。惠子将她护在怀里，听到她这句话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眼里晦涩不明：“云千代！慎言！”

天空中降下了落雷，酝酿了十几个时辰的雨终于下了下来。队长室外的亭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燃起了炉火，陆续有队员从队长室里把一箱箱的东西往外搬。

她跌坐在蓝染面前，听到边上有一个队员经过，问他：“副队长，这个，也要一起烧掉吗？”

那是平子自存的一箱私物，云千代看清后立刻起身拦住来人：“不要，不要烧掉！”

可蓝染却扶了扶眼镜，仿佛忍着巨大的悲痛，道：“烧掉吧。”

“不要！不要烧！！！…我求求你……不要烧……”

云千代直接跪在了地上，她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牢牢拽着那人不让他离去，撕心裂肺地一遍又一遍哀求他停下脚步。

她看见了那个箱子里有她送给平子的东西，第一次去现世时的狐狸面具，以及升迁队长时她做的那个丑娃娃。原来平子一直都保存得很好，她这个时候才知道。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把这个留给我吧，我求求你们……”

“蓝染副队长……”

“求求你……”

“小云！！你冷静一点！！！”

惠子把她拽了回来，那个队员赶忙往前走了几步，却不想云千代又是一个猛扑冲进了雨里把他拖曳住，整个人摔进了泥地也在所不惜。

“云千代，关于队长的事我表示很痛心。”蓝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理智得有些过于冷漠了，“但是，烧掉所有涉案队长的物品是四番队的决议。在这个时候，必须排除可能出现的关于虚化的未知病原体，所以……”

“真的，非常抱歉。”

云千代匍匐在地，在雨里失声痛哭，大雨淋湿了她所有，她却全然不觉，死死的拽住那位死神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放手，直到上来了几个人把她架住，再把她的手强行掰开。

平子真子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打包好丢进了那个焚烧炉，天空中的大雨愈渐瓢泼，而亭内的火光却越来越大。

雨水模糊了他离去的脚印，在泪眼迷蒙中，她看到了那个面具和丑娃娃就这样伴随着雷鸣葬身于火海，被烧成了灰烬，连带着那个金发的背影都在火光中一去不返。

“给她注射崩点吧。”

在大雨中，她好像听见身后传来了蓝染的声音。那声线不复往日般温柔，云千代隐隐感到了一丝吊诡的冰冷。

随即就感觉到脖颈处一阵剧痛，不知算是残忍还是解脱，她睁大眼睛想再看一眼五番队的天空，却是徒劳。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世界彻底陷入了死寂。

（第二卷完）

复工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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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