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的时候，小狼回到了山洞里，一进来就拽着叶锦焰去和他的伙伴们一起吃晚饭，本来是想把那个穿盔甲的怪人撇到一边的，没想到那人居然破天荒地跟着他们进来了。

小狼自以为隐蔽地打量了游照野几眼，觉得他今日的神情格外沉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才不会关心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挽着叶锦焰的胳膊就亲亲密密地说起了练功的心得，可不知怎的，总感觉叶锦焰也有些心不在焉。

小狼眼睛转了转，心想说不定是自己说的话对叶锦焰这样的武功高手来说太无聊。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道：“大哥哥，我是不是应该换个称呼叫你？”

叶锦焰果然提起了点精神，转过头看着他：“什么？”

小狼扳着指头说：“你看，你教我武功，又不让我叫师父，救了我的命，但是叫恩人好像有点奇怪，但是一直叫大哥哥，又显得跟你不够亲呐，怎么样，你说换个什么好？”

叶锦焰笑道：“你想叫得亲密一点么？其实，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了。”

“不行不行。”小狼连连摆手，“那太不尊重了，你可是前辈。”

“你怎么小小年纪，规矩还挺多……”叶锦焰边说，边好笑地看了游照野一眼。

这一眼正好对上了游照野的视线，叶锦焰总觉得那眼神奇奇怪怪的，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游照野说道：“你就叫他焰哥哥好了。”

“嗯？”小狼听见沉默了一整天的游照野突然出声，十分惊奇地叼着一块羊肉回头看他。

叶锦焰说：“喂……”

“很亲密啊，而且还很独特。”游照野说，“也不用直呼其名，正合适。”

小狼陷入了沉思：“好像确实不错……”

叶锦焰伸手去推他：“游照野你……”

“怎么？”游照野纹丝不动，眯起眼来，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那臭小子叫得，别人就叫不得？”

“不是，这怎么又扯上赵晗了？”叶锦焰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说怎么扯上他，难道不是你答应了人只让他叫你焰哥哥么？这么小气，别人叫一下都不行。”游照野挑了挑眉。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事？”

“那就是没有答应过了，那叫一下也没关系吧。”

叶锦焰也跟着把声音压到最低：“不是，你不觉得你管我叫……咳，太奇怪了吗？”

“我？”游照野很惊讶，“我没有叫啊，是那边那个熊孩子想换个称呼，我给他出个主意而已。”

叶锦焰：“……”

游照野又说：“你在想什么，我是不会管你叫焰哥哥的，你求我我也不会叫的，所以珍惜现在的机会吧。”

叶锦焰正要说些什么，那边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的小狼不乐意了：“焰哥哥，你怎么跟他说悄悄话啊，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你叫得还真顺嘴啊。”叶锦焰说。

小狼嘿嘿一笑，趴过来搂着他的肩膀：“焰哥哥，那以后就这么叫了，好不好？”

叶锦焰万般无奈地看了一眼假装看风景的游照野，拍了拍小狼的背：“好，听你的。”

“那就说定了。还有，”小狼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让他转过头来面对着自己，这才说道：“不可以让别人叫你焰哥哥。”

叶锦焰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霸道？”

“不霸道一点的话焰哥哥会被抢走啊。”小狼认真地说。

“说什么呢。”叶锦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我有什么好抢的，谁会来抢我啊？”

“会的。”小狼支支吾吾，“反正……反正焰哥哥不能被抢走。”

小狼的精力充沛程度当真跟一匹狼没什么两样，练武时叶锦焰按着当年带赵晗时十倍的任务量给他布置下去，他不仅超额完成，回来还活蹦乱跳的。

晚上也不肯安宁，等到山洞里的人都睡了，他还扯着叶锦焰喋喋不休地讲了半天的话才肯睡觉。等他真正睡着的时候，叶锦焰自己都困了，打着哈欠往外走。

游照野依然在洞口守夜，听见他的脚步声接近，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说，会不会我忘记的那些事，就和这里的那个山神有关？”

叶锦焰揉了揉眼睛，在他身边坐下了，道：“很有可能啊，你不是后来离开这座山了吗？既然山神对你们这些‘祭品’有所限制，那你们的思想，记忆，就都包括在内。也许那段记忆是不允许被带出伏牛山的，所以你必须忘记它。”

“真的有这样可以控制人心的神明在吗……”游照野喃喃道。

“……有的。”叶锦焰说。

若是往常，游照野定会发现他这话里藏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此时他满心都在想着另一件事，所以只是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总有个印象，应该出了一些意外，这山里的人都死了。”

叶锦焰猛然转过头：“什么？”

游照野按了按额角，隐约露出痛苦的表情：“我总是……总是能看到他们死去的画面。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发生的，但我想那的确发生过。”

“你离开这里之后，山里的人你都没有再见到过吧？”

“对。我曾经以为他们从未离开过伏牛山，可是后来我还回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彻底成了荒山，杂草丛生，廖无人烟。直到最近通过《玄》之章又掉到这里来，我才隐约有了那么一个印象，就是——其实他们都死在了这里。”

山中夜色凉薄，缠绵的雨丝从眼前飘落，今夜的雨水依然如约而来。

伏牛山里难得一见的月光照在叶锦焰的侧脸，映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半晌，叶锦焰才开口道：“你师父什么时候捡到你的？”

“那时候我生着重病，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意识也不大清醒，只记得是个秋天。”游照野回忆了一下，“大概是深秋？”

“今天我下山的时候去镇子上问过，现在是六月末了。”叶锦焰说。

夏天就要结束了。也就是说，如果这里即将发生惨剧，他们最多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两人相顾无言，过了许久，游照野才道：“当年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要救他们。”

“假设，当年真的发生了什么导致所有人死亡的意外，在伏牛山这种地方，那不外乎是天灾……”叶锦焰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定定地看着游照野，说，“等等。你觉得，我们‘意外’地回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也是九天的安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