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蓝忘机亲自下厨,在静室开了一席小家宴。魏无羡与众小辈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心下温暖至极。
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未曾度过这样的除夕了。爹娘在世时,他们一家吃团圆饭自然是温馨美好的,可那时他过于年幼,记忆十分模糊,脑海中的画面大多是自己的想象罢了。街头流浪的日子,能勉强挺住不被冻我饿死已是万幸,过年,那实在是太过奢侈的幻想,就连脑海中偶尔闪过一丝念头,也会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被江叔叔带到莲花坞后的那些年,他总算拥有了对“除夕”这个词的真实体验。虽说虞夫人时不时会板着脸砸过来几句扎心的话语,不过除此之外都是快乐的回忆。而他如今对那些冷言冷语的印象愈来愈模糊。每每忆及莲花坞,盘旋眼前萦绕耳际的皆是一幅幅温暖的画面和一声声开怀的欢笑。
然而,从温氏血洗莲花坞的那一日起,一切美好都灰飞烟灭了。魏无羡关于冬日的记忆,从此不再有“过年”,不再有“除夕”,不再有“团圆饭”,有的只是无尽的悲痛与寒冷……
察觉到身旁之人神色有异,蓝忘机从桌案下轻轻握住他的手,将他从五味杂陈的回忆中唤了回来。
魏无羡微微一笑,指尖在那热乎乎的掌心微不可察地按了一按。关于那手心的热度,他曾经一脸疑惑地问过:“蓝湛,你看着浑身清冷,修的亦是寒系心法,为何掌心如此温暖?”蓝忘机的回答只有四个字:“因为你冷。”因为你冷,所以改变我,温暖你。
此刻,左手被温热的大手包裹,肠胃被温热的天子笑滋润,周遭是少年们一张张绚烂的笑脸,魏无羡全身都热了。再没有比这更美好的除夕了。
一向受雅正家训束缚的蓝家少年们亦是第一次如此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都格外兴奋。再加上有几位跟着魏无羡喝了点小酒,状态愈加放松。席间谈到许多趣闻乐事,大多与魏无羡有关,有些是他带着少年们修习与玩耍的事情,有些是他们一同夜猎的经历,还有些是他讲的故事。
景仪几盅下肚,脑子一热,竟然讲述起忘羡二人的故事——
“你们想听含光君与魏前辈的故事吗?”
“想啊,当然想!”“景仪,你快说说。”众少年一时激动,竟大着胆子催促起景仪,只有思追在一旁静静地抿嘴而笑。要说含光君与魏前辈的故事啊,他最熟悉不过,但他不打算发言,而且,他也暗暗为景仪捏了一把汗:景仪,你确定要在含光君面前如此忘乎所以吗?
果然,景仪刚说了句“要说含光君与魏前辈啊,他们的故事可长着呢”,就被蓝忘机一记凌厉的眼刀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结结巴巴道:“故事……太……太长,你……你们以后……慢慢便知晓了。”说罢求助地望向魏无羡。
魏无羡握拳掩嘴噗嗤一笑,起身道:“除夕嘛,自然少不了绚丽多姿的烟花,孩儿们,我们放烟花去。”
“啊?真要放啊?可是,云深不知处禁止燃放烟花。”景佑弱弱提醒道,边说边悄悄看向蓝忘机。这群少年中,独他一人未与忘羡二人共同相处过,他心道:含光君在静室之内容许魏前辈带着大家胡来,可放烟花要去院中,难道那样也行?
谁料,静室众人似乎都未听到他的话语,一个个开开心心跟着魏前辈往门外走去,而含光君也随大家一同走向院子。
景佑见状,又惊又疑,心底还有些隐隐的期待。从小到大,他还从未在云深不知处见过烟花呢。
魏无羡让大家分散开来,围成一圈。景佑站到了景仪身旁,东看看,西瞅瞅。景仪问道:“景佑,你找什么呢?”
“景仪哥哥,烟花呢?没有烟花拿什么燃放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好好看着,魏前辈有的是办法!”景仪得意地笑笑,语气中不无骄傲。
景佑正待说什么,眼前忽地光芒闪烁,只见片片冰蓝云朵簇拥着朵朵洁白玉兰缓缓舒展,慢慢升腾,在漆黑的夜空中渐渐扩大,随后分散成一丛丛,一簇簇,愈来愈闪亮,愈来愈耀目。
哇!太神奇了!少年们发出阵阵惊叹。这……这……这奇妙的烟花从何而来?景佑揉了揉眼睛,还未探出个所以然,空中的光芒倏地加速闪烁的频率,接着每一朵玉兰之中都出现了炫目的字样,有“雅正”,有“平安”,有“顺遂”,有“趋吉”,有“避凶”……少年们不由得双手合十,对着簇簇别致的烟花许下自己的心愿。随后,每一片云朵携带着一朵玉兰和玉兰之中闪耀的字眼,飘向云深各个院落,带去美好的祝福。
景佑这才明白,原来魏前辈是驱动符篆放的烟花,难怪无须准备且随心所欲。他愈加庆幸自己能够回到云深修习。
后来,魏无羡又变幻出各色鲜花、彩带、灵蝶,将庭院的上空渲染得五彩斑斓,火树银花,芳华夺目。
最后一批烟花是只只玉雪玲珑的兔子伴随着朵朵晶莹高贵的芍药。它们久久地驻留夜空,相互依偎,姿态温暖。少年们啧啧称奇,感叹于这画面的惟妙惟肖。只有蓝忘机心领神会,悄悄从云袖底下探出手来,勾住了魏无羡的手指……
子时即将过半,蓝忘机让少年们回自家院落陪伴爹娘迎接新年,思追亦随众人往外走去。
“思追!”魏无羡唤住了他。这傻孩子,往哪儿走呢?
思追顿住脚步,缓缓回头,望见魏前辈一脸灿然向他招手,含光君亦专注地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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