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等你拿到戒指,肯定把我们全杀了。”
刚说完,细线蓦地收紧,林森痛苦地咬紧牙关,不想让对方听到他的惨叫,而他的左小腿已经血淋淋一片,再深两寸,怕是真要废了。
“廖少爷,我想你并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而不是我有求于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说罢,他又要去拉盘龙丝,苏乾赶紧制止:“行行行!怕了你了还不行?”
“不要!”林森气急。
苏乾没理他,对男人道:“这样吧,你往后退,我去找你,我们都离他远一点,怎么样?”
“不行!”
“可以。”
男人说到做到,慢慢往后退,但手里的细线却牢牢抓在手里,没有放松。
亚当这么久还没有带人进来,明显是存着让他们两败俱伤的意思,所以他只能尽快解决了这边,再去找那个蠢货算账。
“你别过去!”
林森拉着苏乾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
苏乾把他的手扒拉下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你忘啦,我死不了的。”
死不了也不能这么糟蹋啊!林森的眼泪脱框而出,他望着苏乾离去的背影,深感自己的无力,只能喊道:“下次!下次一定要再来找我!”
苏乾听到他这句话,脸上露出微笑,当然了,如果还有下次,你依然是我的知己。
“廖少爷和这位巴费洛少爷还真是感情深厚呢。”
苏乾恢复他一贯的狡黠,“那当然了,不过像你这种人是不会理解的。”
“现在,麻烦你把盘龙丝给我吧。”
苏乾笑眯眯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捏着一只拔了保险的手/雷。
男人立刻朝腰间摸去,果然少了一只,“你什么时候——”
“唉——不要那么惊讶嘛,我没认祖归宗之前,好歹也是混过社会的,摸你一个手/雷算什么?”
留着这个东西本来是想炸密道的,不过幸好没有。林森脚上的盘龙丝定是男人一早绑的,万一炸了,他的一只脚就没了。
“我可以随时勒断他的脚!”
苏乾摇摇手里的东西,“我也可以分分钟炸死你。”
“哎呀,这么算,还是你亏了呀,真的不考虑把盘龙丝给我吗?”
“你手背上的毒会要了你的命!”
“既然如此,那你还上赶着来追我干什么?守株待兔不就行了?瞧你猴急那样,我猜——你和你同伙不是一条心吧?难不成,他们既想杀了我,还想杀了你?所以你不得不跟我们跑进来?”
男人握着盘龙丝的手紧了紧,“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但也不是件坏事嘛,你看,你现在虽然占着上风,但还不是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所以,咱这个交易成还是不成?”
时间紧迫,容不得男人再三思,他把盘龙丝扔给苏乾,苏乾又转头扔给林森。
“走!别回头!”
林森知道自己留在这儿也无用,只能深深看一眼挚友,然后忍痛狂奔。苏乾没有回头,只是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样才对,诸般业果尽加我身,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了……
紧接着,就听男人道:“我遵守了承诺,现在,你用手/雷炸了那边的路,他们就过不来了。”说着,他侧身让开,示意苏乾朝自己身后的方向投掷。
苏乾点点头,“你说的很对。”说罢他就180°转身,把手/雷扔向了相反的方向。
“你疯了!”
一声巨响过后,男人气急败坏地去看前方被碎石掩埋的道路,这一炸,他要想出去,就只能原路返回,可是亚当的人就等在那边,他可没把握从十几号人的冲/锋/枪/下逃生。
苏乾懒得理他,就靠在石壁上休息。他心里其实不太明白,这家伙既然要置他于死地,怎么在刀上抹这么不给力的毒/药,三秒就倒的生物毒素多如牛毛,他怎么就选了这么不中用的。
男人看他还喘着气,也感到十分郁闷。他在刀上涂得毒药见血封喉,十秒内会麻痹神经,然后心肺衰竭而死,可他怎么还能活蹦乱跳的?这不科学!
他的目光慢慢下移,最终落在对方受伤的左手上,暴露在外的瞳孔猛地一震,难道真是那枚戒指?
他就像是着了魔一般,痴迷地盯着那枚血红色的宝石,心头突然涌起的狂热,让他没做多想,就直接上手去抢。
苏乾就知道他抵不住诱惑,虽然闭着眼,但一直警惕着对方的动作。
马上,两个人又混战在了一处,打得昏天黑地。都是受伤之人,苏乾又是个不要命的,一时间还真没让男人占了便宜。
“嗵!嗵!嗵!”
……
一阵密集的撞击声传来,苏乾眼里涌上狂喜,或许是林森来救他了!
他一脚踹开男人,连滚带爬地就朝塌方的地方跑去。
一声巨响,碎石掩埋的地方,果然被打开了一个洞,刚好可以容纳一个成年人钻过去。
“林——沈三?!”
沈三抓住苏乾的肩膀,掏鸟似的,把他从洞口里拽过来,然后一脚踹向上面的碎石。在男人目眦欲裂的怒吼声中,通道又被落下的石块给封得死死的。
“怎么是你?”
苏乾万万没想到先来营救的会是沈三,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对方腰腹的血迹后,又闭上了嘴巴。
“外面全是他们的人,去前面的路都被堵死了,我们得去后山。”
后山,就是苏乾约金风竹摊牌的地方。那里悬崖峭壁,基本上是死路一条,要想脱身,除非从悬崖上跳下去。
沈三拉着苏乾一路狂奔,呼呼的海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割在身上。苏乾想抽回自己的手,但对方却毫无所觉,铁钳一般,紧紧扣住,而且整个下半身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苏乾不知道心里那股酸涩是什么,想哭但又哭不出来,或许,只是风太大了吧。
“你没必要救我的,要不我自己去,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吧,你的伤……”
苏乾喋喋不休地劝他,一个人走到穷途末路,他是真的不希望再拉旁人下水了。
沈三沉默着,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的话,脚下的步子非但没有放慢,反而更加的急迫。
苏乾感觉得到,从衣料上传来的温度,他的手炽热滚烫,一定是在发高烧。
他们俩奔跑的距离是错开的,苏乾落后一点,只能看到对方刀斧般的侧脸。胡茬之下,依稀看得出对方年轻时的模样,必然是剑眉星目,俊朗非常,可是现在,那张脸上,只有寂寞和沧桑。
身后很快传来几声枪响,阎王殿的效率一向令人胆寒。只不过,此时两个人已经到了崖顶,再往前,就是汪洋大海。
苏乾往下一看,黑乎乎的水面伴着涛声,像一只张大嘴的凶兽,怒吼着,像要冲上来把他撕碎。
“你没事吧?”沈三触及一片冰凉,转头看去,身旁的少年脸色十分不好。
苏乾摇摇头,强装镇定。其实他并不恐高,但是他怕海。一眼望不到底的海水,就像深渊一样,长着大嘴等着他自投罗网。他有深海恐惧症,他怕海里那些大东西,他——不敢跳!
沈三一直观察着苏乾,看他的脸色由白转青,突然出声,问:“苏哲是你什么人?”
苏乾:“!!!”
沈三没给他思考的时间,又问:“你是苏乾吗?”
你是苏乾吗?自重生以来,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因为时间真的过去太久了,久到他几乎要忘记这个名字,忘记他的长相,忘记他还存在这世上的意义……
他紧紧盯着沈三,忽然不想再说假话,他已经骗了太多的人,也伪装得太久了,他真的累了。
“是。”
听到他的回答,沈三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像是刹那间,千帆过尽,柳暗花明,明媚如三月,耀眼如白昼。
苏乾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着谁,他心里有一个猜测,但永远不会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吗……那就好……”
在被沈三扑出去的那一刻,他听到这句散在风中的喟叹。
崖下海水奔腾,漩涡汹涌急骤。苏乾闭着眼,耳朵被风灌得生疼,但心里,却奇异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害怕。沈三的双臂将他紧紧裹在怀中,就像小时候生病时,父亲对他做的一样。
崖底礁石林立,每一块都足以致命。他们在绝望中跳下,相向疾行,像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只可惜,幸运总是伴随着代价。
“咔!”
一声脆响,苏乾知道那是脊骨碎裂的声音。沈三抱着他,主动承担了肉垫的角色。
起起伏伏中,他慌乱地去抓沈三,试图阻止他不断地往下坠,但是没有用。水里喊不出他的名字,无法让他清醒,咸涩的液体倒灌进来,苏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被大海吞噬。
海面上的探照灯打下来,像冬日里一轮耀眼的太阳。
太阳下站着一个男人,眉目疏懒,身材颀长。
“你来接我了?”
沈三惊喜地伸出手,在触及到对方的时候,身边的冰冷一瞬间褪去,他又是那个在训练场上势不可挡的青年。
“你身手这么好,跟我走吧,我家福利很好的。”
“不去。”
……
“廖洪康没人性的,你跟着他会吃很多苦,真的不考虑我吗?”
“他是我的恩人。”
“唉——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白白让他捡了便宜。”
……
“廖洪康想要那个项目,我拿它换你行不行?”
“……不。”
……
“沈三,跟着他,你后悔吗?”
……
海水的冰冷一瞬间席卷而来,头顶的白光已经模糊不清。故人远去,只剩黑暗拖拽着他,去往那没有白昼的无底深渊。
“沈三,我真的想要你。”
泪水混在咸涩中,已经抽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意识一点点剥离,他却再没见到梦中的那抹身影。
苏哲,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一周后。
万众瞩目的天鹅堡案已经进入了尾声,尽管有的疑点还没弄清楚,但对普通的吃瓜群众来说,这案子已经算是结了。
林森牵着林朗坤的手,走进加护病房。
几乎被各种管子淹没的人,此刻就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
“去吧,去看看他。”
林朗坤攥着手里那枚戒指,紧抿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鬼先生,他一直偷偷这样称呼对方。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他都不会忘记,他们是同一个人。
林朗坤生来一条贱命,母亲出轨,父亲是杀/人犯,以前还小不懂人们为什么对他指指点点,后来懂了,却早已习惯用麻木代替不公。
他有一个秘密不可为外人道,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总是回味着,再甜甜地睡去。这个世间不需要林朗坤,但有一只鬼需要他,那他就该好好活着,为对方活着。
林朗坤小心翼翼地握住插着针管的手,凹陷黯淡的皮肤,看起来都不像是个活人。
“我把戒指拿来了,你醒来好不好?”
苏乾当初和他换戒指的时候,一开始本来想拿真的,但后来一想,这次去赌的是九死一生,便又把假的换了回来。
所以他在岛上拿着许洁妮弄得假戒指,以假乱真,那群瞎子还真信了,给了他不少有用的信息。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被锁在这具身体里,即便听得见,摸得着,但也不能回应什么。
林朗坤也知道他换了戒指,因为他早在给苏乾之前,就偷偷在戒指的背面,小小地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小小少年们都喜欢干这种事,好像把自己的名字印在上头,就能变成他的了一样。
苏乾要是知道自己的传家宝被这样对待,估计立刻就能诈尸,然后把林朗坤裤子扒下来,狠狠地打他屁股。
这几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病房里来来往往地来了很多人。
除了林森和林朗坤,还有奶奶、陆嘉禾、刘羽、徐鹤、樊辉、樊雅、姜玉哲、林菲菲……甚至连金风竹和蒋默生都来了。
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待遇?在他还是苏乾的时候,狐朋狗友众多,大家彼此都伪装得不错,同甘共苦张口就来,实则背地里勾心斗角,比宫斗戏还精彩,更不要提那些交恶的,要是听说他成了植物人,还不得敲锣打鼓,拿一鞭炮仗过来,天天在医院门口放。
所以金风竹和蒋默生能经常来看他,甚至比陆嘉禾他们来得还勤,苏乾是万万没想到的。
心里不由得打鼓,蒋默生这小子,怕不是真的对他有点意思吧?
这天,蒋默生又来了。带着一篮橘子,在他的床前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他和苏乾的往事。
苏乾闻着橘香,胃里馋得要死,怎奈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咬牙忍耐着。
“你真的很像他,等你醒来,我想带你去那些地方看看,给你讲讲他的故事……”
苏乾每次听他不厌其烦地唠叨这些就难受,exm?弟弟?你搞什么替身文学?对着一个植物人说要开坦克坐飞机……良心呢?
他边听边吐槽,这时对方的电话突然响了。
苏乾自从成为植物人之后,听力见长,连听筒里细微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二少爷,大少爷快不行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苏乾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他只反复回味着那句大少爷快不行了,心脏剧烈震动。
大少爷……那不就是自己吗?!
他的身体,在蒋默生手里!
就在蒋默生风一样离开医院之后,苏乾的监护仪也突然拉起了警报。
苏乾在黑暗中挣扎,心中的信念从未如此强烈。
他要回去,在自己的身体里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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