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说了别动!针头要掉了!”佐藤医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无奈地再次按住这个不省心的小病人。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将秋语病床下的轮锁打开,用力将两张床推到了一起,直到并拢。
秋语立刻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小手,紧紧抓住了捷拉奥拉前臂上未被绷带覆盖的一小撮毛发,仿佛生怕他再次消失。捷拉奥拉也努力动了动被包扎得粗壮的前肢,轻轻回碰着秋语的手。无需言语,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相依为命的深情在无声中流淌。
这时,大木博士和快龙再次走了进来。看到一人一精灵都清醒了,并且情绪稳定下来,博士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开始通过快龙的“翻译”,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当前的情况。
他介绍了这里是人类世界的“医院”,是治疗伤病的地方;介绍了自己和佐藤医生的身份,强调他们绝无恶意;解释了是如何在真新镇附近的河下游发现了顺流而下、紧紧相拥的他们,并将他们救了起来。博士的话语温和而坦诚,一点点化解着秋语和捷拉奥拉最初的警惕。
接着,大木博士提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他希望秋语和捷拉奥拉能留下来,留在真新镇,由他收养秋语,给他们一个安身之所。
“我们为什么要留在人类社会?”秋语懵懂地问,通过心电感应传递出的意念带着不解。他习惯了森林的自由,对陌生的人类世界充满排斥。他下意识地看向捷拉奥拉,一切听从哥哥的决定。
捷拉奥拉沉默着,他的想法更复杂。他同样不信任人类,渴望回到熟悉的野外。
“小秋语毕竟是个人类。”大木博士看着捷拉奥拉,语气恳切而现实,“他总归需要融入人类社会,学习人类的知识、语言和生存方式。在森林里,他或许能安全长大,但他未来的可能性会被大大限制。难道你希望他永远作为一个无法与同类沟通的‘异类’生活吗?”
这番话让捷拉奥拉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想到秋语未来可能要离开他,独自面对复杂的人类社会,或者永远孤独地生活在森林边缘,一种异样的、沉闷的难受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而且,”大木博士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挣扎,继续说道,语气变得严肃,“你们不是要复仇吗?伤害你们母亲、追杀你们的,是人类的赏金猎人,没错吧?”
捷拉奥拉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冰冷的恨意与杀意,这证实了大木博士的猜测。
“在广阔的野外,仅凭你们自己的力量,想要找到刻意隐藏行踪的仇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大木博士冷静地分析,“但在人类社会,拥有我的关系和研究所的信息网络,追查这些非法猎人的踪迹,会比你们自己漫无目的地寻找要高效得多。”
这——几乎句句说到了捷拉奥拉的心坎里!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母亲的惨死是他无法释怀的痛楚与责任。为了复仇,也为了秋语更好的未来……他低头,看向紧紧依偎着他、眼中满是全然信任的秋语。沉默良久,那紧绷的、代表着抗拒的身体线条,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他抬起头,对着大木博士,发出了一声低沉却清晰的、表示同意的呜咽。
大木博士似乎也暗暗松了口气。让一个对人类充满仇恨的强大传说精灵,带着一个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且被精灵养大的人类幼崽在危机四伏的野外生活,无论对精灵、对孩子,还是对可能遇到他们的其他人,都绝非明智之举。能将他们引导向相对和平与稳定的道路,是最好的结果。
接着,大木博士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红白色精灵球,放在了捷拉奥拉那只未被包扎的掌中。“捷拉奥拉,如果在人类社会生活,尤其是想要跟随小秋语一起成长、旅行,就需要遵守一些人类的规则。精灵球,在人类世界,并不仅仅是束缚,它更是一种纽带和身份的证明。拥有精灵球的精灵,才能被认可为‘伙伴’,而非‘野生精灵’,这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
他顿了顿,确保捷拉奥拉和通过快龙旁听的秋语都能理解:“你的情况特殊,我会将这颗精灵球的注册信息直接绑定为小秋语。这并非强制,而是基于信任的选择。等你伤好了,如果你愿意,如果你真心认可秋语作为你并肩作战的伙伴,那么,就接受他的‘收服’吧。这代表着,你自愿将你的力量与未来,与他共享。”
捷拉奥拉凝视着手中这颗冰冷的、象征着人类规则的金属球体。他从老呆呆王那里听说过精灵球,知道它是什么。他一向崇尚自由,厌恶任何形式的束缚。但是……他看向秋语那双清澈的、映照着自己身影的眼睛。如果束缚的另一端,是这个小家伙的手……那么,他愿意。
他紧紧握住了精灵球,仿佛握住了与秋语之间,新的、斩不断的羁绊誓言。
一切终于说开,病房内紧张的气氛彻底缓和下来。大木博士感觉口干舌燥,连着灌了好几杯水。一旁兢兢业业充当翻译的快龙也累得够呛,学着博士的样子抱着水壶猛灌,逗得情绪刚刚平复的秋语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自那以后,秋语和哥哥就在这个名为真新镇的宁静小镇定居了下来。作为“孤儿”,他被大木博士正式收养,拥有了另一个全新意义上的、充满知识与关怀的家。
大木博士不仅是他的收养者,更是他认识人类与精灵世界的引路人。他耐心地教导秋语学习人类的语言、文字、礼仪,以及有关精灵的、系统而庞大的知识体系。从属性克制到技能学习,从精灵生态到培育方法,一个崭新的大门在秋语面前缓缓打开。
秋语的天赋在这一过程中展现无遗。他那自出生起就异常清晰的记忆力和在森林中锻炼出的敏锐观察力,使他能够飞快地吸收知识。在度过了最初那段艰难的语言学习期后,他开始如饥似渴地钻入大木博士研究所那浩瀚的书海之中。他不仅学习人类眼中的精灵世界,也努力将自己过去五年的森林生活经验与这些理论知识相互印证,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理解。
而捷拉奥拉——不,现在他有了一个由秋语赋予的、在人类世界的正式名字:秋瑾。这是秋语在学习了人类语言和姓名知识后,精心为哥哥挑选的名字。“瑾”字意为美玉,象征着纯洁、高尚与珍贵,正如哥哥在他心中无可替代的地位。
在秋语埋头学习的日子里,秋瑾也从未停下脚步。那场惨剧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改变了他的一切。他不再是那只无忧无虑、活泼好动的捷拉奥拉了。母亲为保护他们而战死,自己被迫带着弟弟跳崖逃生……这份沉重的仇恨与无力感,让他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稚气,变得沉默、稳重而坚韧。只有在对上秋语毫无保留的依赖与关切的目光时,才能从他眼底深处,窥见一丝往昔那只金色大猫的温柔影子。
他将母亲的死背负在自己身上,化为近乎自虐的修炼动力。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磨砺自己的力量、速度与对雷电的掌控力。同时,他主动去挑战大木研究所里那些训练家寄放的、实力强大的精灵,以及附近森林中称霸一方的强大精灵首领。每一次对战,他都全力以赴,甚至不惜以身受重伤为代价,去突破自己的极限。仇恨的背负与疯狂的苦修,确实让他的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突飞猛进,他对雷电之力的运用越发精妙,战斗技巧也愈发狠辣凌厉。但几乎每一天,他都会带着一身新的伤痕回到研究所。
秋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理解秋瑾内心的痛苦与执念,知道他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和证明。他无法阻止,只能将这份心疼化为更强大的动力。他更加努力地学习,不仅学习精灵对战的理论,更专注于研究如何科学地培育精灵、如何更有效地护理精灵的伤势、如何调配营养丰富的食物帮助精灵恢复体能。他渴望变得强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能配得上秋瑾,成为一个能真正与他并肩作战、能为他提供支撑的、合格的训练家。
是的,训练家。秋语是秋瑾的训练家,秋瑾是秋语的精灵。这层在人类世界看来或许带着“附属”意味的关系,对他们而言,却是羁绊最正式的确认与升华。是秋语想要变强的誓言,也是秋瑾心甘情愿的托付。秋瑾对此毫不在意,甚至乐于见到。从他年少时在冰冷秋夜决定驮起那个婴儿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永远守护在秋语身边,无论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以精灵伙伴的身份。这颗守护的心,从未改变,也永不会改变。
修改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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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六只大猫[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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