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降临，帝都气温骤降，瑞亚也变得愈发不爱动弹。

她的日常作息变得极其规律——上午在艾泽尔的督促下勉强起床，用过早餐便窝在飘窗边的软榻上看书晒太阳，午后小憩，偶尔去看一次凯恩，入夜便早早睡下。社交活动能推则推，连花园都懒得去。

艾泽尔为此头疼不已，却又拿她没办法。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入卧室，在地毯上投下柔和的光芒。

艾泽尔轻轻推开门。他手中端着托盘，盘中盛着热气腾腾的燕麦粥、几片刚烤好的面包与一小碟切好的水果。

瑞亚还没醒。她侧躺在床上，乌黑长发在枕上散开，整个人深陷于柔软的被褥里，呼吸平稳轻缓。

艾泽尔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而后在床边跪下，声音压得很低：“主人，该起床了。”

瑞亚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她看了艾泽尔一眼，又闭上了。

“……几点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困倦。

“八点半。”艾泽尔站起身，将她的晨袍递过去，“今天没有安排正式事务，但医生建议您保持规律作息。”

“冬天了。”瑞亚缓缓坐起身，“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儿？”

“您昨晚九点就睡了。”艾泽尔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瑞亚接过晨袍披上，动作慢悠悠的。艾泽尔将托盘移到她面前的小桌上，瑞亚看着那碗粥，沉默片刻。

“……不想吃。”

“主人。”艾泽尔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您昨天晚餐只吃了三口。”

“因为不饿。”

“那是因为您下午睡了太久。”艾泽尔温和地指出，“您这样的作息，医生会有意见的。”

瑞亚看着他，最终还是拿起勺子，慢慢喝了一口粥。

艾泽尔松了口气。随着天气转凉，主人确实越来越不爱动了，每日不是在床上就是在沙发上，或是靠在飘窗边晒太阳。

“主人，”艾泽尔试探着开口，“要不要去花园走走？今天天气不错。”

“冷。”

艾泽尔不知该如何回答。皇宫整体覆盖了恒温系统，会自动调整到最舒适的温度，花园里的温度和室内并无二致。

“属下会为您准备厚披风。”他轻声说。

“懒得动。”瑞亚又喝了一口粥，“而且外面风大。”

艾泽尔沉默了。

这已经是他这周第三次建议主人出门，每次都被各种理由拒绝。

“那……书房？”他又问，“尤里安大人整理了本月的社交邀请函。”

“让他回绝。”瑞亚的语气理所当然，“冬天了，谁还想出门社交？”

“可是……”

“艾泽尔。”瑞亚抬眼看他，“我现在只想安静待着。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主人。”艾泽尔立刻低下头。

瑞亚又喝了几口粥，然后放下勺子：“吃不下了。”

“主人至少要吃完半碗。”

“太撑。”

“您才吃了三分之一。”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瑞亚叹了口气，又拿起勺子，慢吞吞地继续吃。

艾泽尔在一旁看着，心里默默计算。主人这段时间的食量确实在减少，虽然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主人身体本就刚恢复不久，冬季代谢变慢，食欲下降很常见。但作为贴身照顾她的雄侍，艾泽尔还是忍不住担心。

终于，瑞亚吃完了半碗粥和一小片面包。

“可以了吗？”她问。

“可以了。”艾泽尔站起身，“主人今天想做什么？”

“睡觉。”

“……您刚起床。”

“那就看书。”瑞亚站起身，慢慢走向飘窗边的软榻，“把那本历史书拿过来。”

艾泽尔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架前拿书。他知道，接下来主人会在那个软榻上待一整天，中间可能会睡着两三次。

果然，瑞亚已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毛毯，手中捧着书。阳光从窗外洒入，在她身上落下一片温暖的光晕。

“主人需要茶吗？”艾泽尔问。

“嗯。”

艾泽尔转身去准备。等他端着茶回来时，瑞亚已经把书放在一边，闭着眼睛晒太阳了。

“……主人？”

“我在听。”瑞亚没睁眼，“把茶放在旁边就好。”

艾泽尔放下茶，然后站在一旁，看着主人慵懒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下午时分，会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

“瑞亚！”赫卡忒大步走进来，“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会客厅里，瑞亚正靠在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书明显很久没翻页了。她的头微微歪向一边，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吵我”的气息。

旁边的小桌上，放着半杯已经凉了的茶，以及一碟完全没动过的点心。

赫卡忒站在门口，沉默了足足三秒。

“……你这是在冬眠吗？”

瑞亚慢慢抬起眼皮：“姐姐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躺到明年春天？”赫卡忒大步走过去，一把扯掉她身上的毛毯，“起来！”

“冷。”瑞亚伸手想把毛毯拿回来。

“冷什么冷！这里恒温系统开着，比外面还暖和！”赫卡忒把毛毯扔到一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三个月前刚醒过来时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瑞亚坐直身体，“三个月前我连站都站不稳，现在我可以走路了。”

“走？你这三天走了几步？”赫卡忒双手抱胸，“艾泽尔都告诉我了，你最近连花园都不去，每日只在这几个房间里晃悠。社交活动推了一大堆，连几个重要家族的宴会邀请都让尤里安回绝了。”

“冬天不适合社交。”瑞亚的语气理所当然。

“你这是躲社交吗？你这是躲一切需要动弹的事情！”赫卡忒哭笑不得，“让你保持适量运动，你就这么保持的？”

“我有运动。”

“什么运动？”

“从卧室走到会客厅。”

赫卡忒深吸一口气：“瑞亚，我是认真的。你不能这样一直待在寝宫里，至少要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活动活动。”

“我有晒太阳。”瑞亚指了指飘窗，“每天都晒。”

“那是隔着玻璃！”赫卡忒在她对面坐下，语气放缓了些，“瑞亚，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社交活动，但你总这样待着，对身体不好。”

“姐姐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瑞亚看着她。

“不是。”赫卡忒突然笑了，整个人放松地靠进沙发里，“我是来拉你一起逃跑的。”

“什么？”

赫卡忒揉了揉太阳穴：“第九星域的战事总算告一段落。那边的大规模清剿行动基本完成，异兽巢穴被摧毁了十几个，袭击频率降到近五年最低点，我终于能喘口气了。”

她停顿一下，语气变得无奈：“结果母亲一看我闲下来，立刻给我压了一堆新的政务。财政预算审核、军团改组方案，还有三个星域的行政调整报告……”

赫卡忒看向瑞亚：“最要命的是，马上就要到年末了。新年庆典的筹备、各星域的述职报告、贵族们的觐见……这些事一件接一件。我看了看日程表，从现在到新年，我几乎没有一天是空的。”

“所以？”

“所以我想了个办法。”赫卡忒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第三星域的年度巡查，按惯例应该在年末前完成。我主动申请去办这件事。”

瑞亚看着她，等待下文。

赫卡忒继续说：“巡查是必须去的，这是中枢的例行公务。但是，只要我离开帝都，那些堆积如山的政务就没法立刻找到我。母亲就算想压活儿，也得等我巡查回来。”

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而且巡查的时间我可以自己安排。名义上是两周，但实际上正式事务最多一周就能处理完。剩下的时间……”

“剩下的时间你打算偷懒。”瑞亚直接说。

“什么偷懒！”赫卡忒立刻反驳，然后又笑了，“这叫劳逸结合。巡查是早晚要去的，但谁说巡查就不能顺便休息？第三星域可是帝国最适合度假的星域之一，有很多有趣的星球。”

她坐直身体，开始细数：“比如‘永昼之海’，那颗星球有帝国最大的浅海生态圈，海水是淡紫色的。那里有会发光的水母群，成千上万只一同漂浮时，整片海都在发光。”

“还有‘林海星’，整颗星球百分之八十都被原始森林覆盖，有些树龄超过五千年的巨树，树干直径能达到上百米。当地的科研站建在树冠上，可以俯瞰整片森林。”

“最有名的是‘镜湖星’，”赫卡忒的语气变得兴奋起来，“那颗星球有帝国最大的极光带，还有一片巨大的冰原湖泊。湖面像镜子一样光滑，极光倒映在上面，分不清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我打算处理完正式事务后，在镜湖星多待几天。那颗星球常驻人口不到三万，大部分都是科研人员。没有繁华的都市，没有嘈杂的人群，只有纯粹的自然风光。”

她看着瑞亚：“瑞亚，跟我一起去吧。你整天窝在宫里，连帝都都未曾踏出，更别说离开母星。我们可以住在镜湖星的私人别墅里，想出门就出门，不想出门就待在屋里看极光。”

她顿了顿：“而且，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知道母亲平时压榨我有多狠，我好不容易能以巡查的名义出去，不带上你实在太可惜了。再说，我已经被第九星域的战事折磨了几个月，现在终于能喘口气，你就陪陪我吧？”

瑞亚看着姐姐眼中的期待。

“什么时候走？”她问。

“后天。”赫卡忒的笑容立即灿烂起来，“我已经安排好了星舰。第三星域有七个星系需要巡查，我会先把正式事务处理完，大概一周左右。然后我们就可以去镜湖星，在那边待个四五天。”

“我可以带艾泽尔吗？”

“当然！”赫卡忒立刻说，“艾泽尔肯定要跟着，他是你的贴身侍从。至于尤里安……”

“尤里安要留在帝都。”瑞亚说，“我走这么久，寝宫这边的事务需要有人处理。”

“也对。”赫卡忒点头，“那就让尤里安留守。不过这样的话，你身边就只有艾泽尔一个雄侍了……”

“还有凯恩。”瑞亚说。

赫卡忒愣了一下：“凯恩？他现在的状态……”

瑞亚语气平静：“他需要定期安抚。我离开两周，他的精神海会不稳定。与其让他在帝都等着，不如带上他。”

“可是他还在恢复期……”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我在旁边。”瑞亚看着赫卡忒，“而且，换个环境对他也有好处。他在寝宫待了这么久，一直被关在那个房间里，对他的心理状态不利。”

赫卡忒沉思片刻：“你说得有道理。而且凯恩毕竟是帝国最强的战士之一，虽然他现在半虫化了，但如果真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有他在也多一层保障。”

她顿了顿：“那就这样，我们两个，加上艾泽尔和凯恩，再配上必要的护卫队。”

“好。”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赫卡忒站起身，又回头，“对了，第三星域有几个星球比帝都冷，尤其是镜湖星。虽然观景别墅有恒温系统，但还是备上一些保暖装备吧。”

“嗯。”

“还有，瑞亚。”赫卡忒走回来，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出去以后不许整天待在房间里。我会监督你的。”

“……知道了。”

赫卡忒笑着离开了。

——

会客厅重归安静。

瑞亚靠回沙发上，看着窗外冬日的天空。

第三星域……镜湖星……极光……

她确实很久没有离开过帝都了。或者说，从苏醒到现在，她都没有离开过几次这座皇宫。

片刻后，艾泽尔走进来：“主人，您要去第三星域？”

“嗯。”

“那属下现在就去准备。”艾泽尔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喜，“主人需要带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随便。”瑞亚闭上眼睛，“你看着办。另外，凯恩也会一起去。”

艾泽尔愣了一下：“主人要带上他？”

瑞亚语气平静：“凯恩需要定期安抚。我离开两周，他会不稳定。”

艾泽尔沉默片刻：“属下明白了。那……尤里安大人呢？

“尤里安留守。”瑞亚睁开眼睛，“寝宫这边的事务需要有人处理。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这段时间代我处理日常事务。如果有重要的事，通过加密通讯联系我。”

“是。”

艾泽尔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主人，您终于要出门了。”

“你很高兴？”

“是的。”艾泽尔没有隐瞒，“属下一直担心您这样待着对身体不好。现在能出去走走，是件好事。”

“艾泽尔。”

“在。”

“如果第三星域的那几颗度假星也很冷，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待在房间里？”

艾泽尔沉默片刻：“……属下会督促您多出门的。”

“真无情。”

“属下是为了主人的身体。”艾泽尔认真地说。

瑞亚看着他，最终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去准备吧。”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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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