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凯恩的房间。

瑞亚推门而入时，凯恩正站在窗边。听到动静他立刻转过身，看到瑞亚时身体下意识放松下来。

“主人。”他在她面前屈膝跪下。

这个动作已成为本能。每次她来，他都会自然而然地跪下，等待她的触碰。

瑞亚在沙发上坐下：“过来。”

凯恩膝行至她面前。瑞亚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额头。温暖的精神力渗透进去，在他的精神海中缓缓游走。

凯恩闭上眼睛，整个人放松下来，那种熟悉的暖意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平缓。

“这几天怎么样？”瑞亚问。

“还好。”凯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没有出现明显的波动。”

“噩梦还有吗？”

“已经很少了。”凯恩顿了顿，“但是……”

“但是什么？”

凯恩沉默片刻：“最近脑海里会出现一些画面。很模糊，但一直在重复。”

瑞亚的精神力触须在他精神海深处轻轻探查：“什么样的画面？”

“一些雄虫。”凯恩的声音有些艰涩，“他们的表情很空洞，很麻木。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像是失去了灵魂。”

他皱起眉：“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但每次那些画面出现时，我就会感到很不安。”

瑞亚的精神力在那片破碎的记忆区域短暂停留，那里依旧混乱不堪，任何强行探查都可能引发二次创伤。

“其他的呢？”她问，“还能想起什么吗？”

“想不起来。”凯恩低下头，“我试过了，但那些画面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那就不要勉强。”瑞亚收回一部分精神力，“强行去想，只会让精神海更不稳定。”

“是。”凯恩低声回应。

瑞亚的精神力继续在他精神海中梳理，将那些躁动的暴戾一一抚平。凯恩的呼吸愈发舒缓，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深度的放松状态。

他感到主人的手指从他额头滑向后颈，再沿着肩胛骨的线条往下。

当那只手触碰到他背后的蝶翼根部时，凯恩的身体一颤。

那是一种更为纯粹的感官冲击，强烈到让他几乎无法维持跪姿。翅膀本身就是虫化后最敏感的部位之一，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异常敏锐。而主人的手指轻轻抚过翼膜时，那种触感瞬间传遍全身。

“主人……”凯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很敏感？”瑞亚的手指继续游走，从翼根划过翼膜边缘。

凯恩咬紧牙关，整个人都在发抖。

瑞亚的手指沿着翅膀的轮廓慢慢划过。那对半透明的蝶翼在她的触碰下微微颤动，细密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凯恩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能感觉到主人的手指在翼膜上留下的每一道轨迹，那种触感强烈得让他头皮发麻。

“主人……”他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求饶的意味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时，那只手收回了。

凯恩愣住，身体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失落。他下意识想往后靠，想让那只手重新触碰他的翅膀，但理智让他僵在原地。

瑞亚的尾音微微上扬：“想要我继续？”

凯恩的脸瞬间涨红。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回答我。”

“……是的。”凯恩的声音小得几不可闻，“……想要主人继续……”

瑞亚没有立刻回应。她收回手，精神力也逐渐从他的精神海中退出。

“安抚结束了。”她平静地说。

凯恩跪在那里，身体还在轻微颤抖。那种被抚摸翅膀时的触感依然残留，让他无法平静下来。

“凯恩。”瑞亚又开口，“后天我要去第三星域，会离开两周左右。”

凯恩的身体微微一僵。

两周……那意味着他要两周见不到主人，两周得不到安抚。

“所以，你跟我一起去。”瑞亚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凯恩抬起头，蓝色的眼眸蓦地睁大，呼吸也随之一滞：“我……我可以……出去？”

“你需要定期安抚。我离开两周，你会不稳定。”瑞亚的语气很平静，“与其让你在这里等着，不如带上你。”

“可是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会一直被关在这里。”凯恩低下头，声音很轻。

“你是我的雄虫，不是囚犯。”瑞亚纠正他。

凯恩跪在那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永远关在这个房间里，不可能见到外面的世界。主人会定期来看他，给他安抚，然后离开。他的世界就只有这几面墙，这扇窗户，以及主人偶尔的到来。

但现在……

“我……”凯恩的声音有些艰涩，“我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我的样子……我半虫化了。外面的虫看到我，会……”

“会怎么样？”瑞亚看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凯恩沉默了。

“我不在乎。”瑞亚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果你在意其他虫的目光，可以把虫化特征隐藏起来。触角可以用帽子遮住，翅膀可以收起来。但如果你不想隐藏，也没关系。”

凯恩看着她，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主人……”他低声问，“您……喜欢我的翅膀吗？”

瑞亚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是的。”

凯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我不隐藏了。”他低下头，“只要主人喜欢，其他虫怎么看……我不在乎。”

“很好。”瑞亚站起身，“那就这样。去准备吧。”

“是。”

瑞亚转身走向门口。她走到门口，却停下脚步回过身，伸手轻轻拽了一下凯恩额头侧那根覆盖着细细感知绒毛的触角。

“唔——”凯恩倒吸一口气，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那对细长的触角比翅膀更敏感。当瑞亚的指尖轻轻拽动时，一股强烈的电击感瞬间从头顶直冲大脑。

凯恩的双手撑在地上，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他的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像要窒息。

瑞亚松开手，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这对触角，也很可爱。”

她推门离开了。

只留下凯恩跪在原地，整个人还在颤抖。他抬起手触碰那根被拽过的触角，脸上泛起一层薄红，连耳根都染上了颜色。

主人……刚才那是……

——

尤里安的办公室。

“留守？”尤里安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艾泽尔站在他对面，“主人说，她离开这段时间，寝宫这边的事务需要有人处理。如果有重要的事，可以通过加密通讯联系她。”

“我明白了。”尤里安点头，“殿下要去多久？”

“两周左右。”

“行程安排呢？”

“第三星域巡查，具体行程由皇储殿下负责安排。主人会带上我和凯恩阁下。”

尤里安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蜷了一下。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依然平稳，“请问殿下有什么特别的吩咐吗？”

“日常事务您看着处理就好。如果有重要的事，通过加密通讯联系主人。”艾泽尔停顿了一下，“对了，主人说您这段时间辛苦了，让您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

“多谢殿下关心。”尤里安礼貌地回应。

艾泽尔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尤里安依然坐在那里，保持着完美的姿态。但垂在桌下的手，却慢慢握紧了。

两周。

她要离开两周。

他知道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他作为事务官，留守处理日常事务是职责所在。但知道归知道，当这件事真的发生时，他心里涌起的那股失落感却无法忽视。

两周见不到她，两周无法跪在她面前，两周得不到她的注视。

尤里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想起那天在会客厅，他跪在殿下面前坦白的场景。她看穿了他所有的伪装，接纳了他最真实的一面。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冷静理智地看待自己与她的关系了。

他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仅仅是分离两周的消息，就能让他感到如此强烈的失落。这种依赖，这种渴望，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骨髓。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是殿下的事务官，他的职责就是处理好一切，让她无需担心。他不能因为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不能让殿下觉得他不够专业。

尤里安睁开眼睛，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

他要做的，就是整理好所有事务，确保殿下离开期间一切井然有序。然后安静地等待她回来。

——

两天后，清晨。

空港，一艘皇室专用星舰静静停靠着。舰体呈流线型，表面镀着淡金色的装甲，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瑞亚从悬浮车上下来，艾泽尔跟在她身后。

凯恩走在最后。他穿着深色长风衣，帽兜垂在背后，银白色的短发在风中微微飘动。他没有隐藏虫化特征，额头两侧的触角和背后的半透明蝶翼都清晰可见。

周围的护卫看到他时，目光都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迅速移开。

凯恩察觉到了那些目光，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跟在主人身后。

“来了！”赫卡忒大步走过来，“准备好了吗？”

“嗯。”瑞亚点头。

“那我们上舰吧。”赫卡官转身，然后注意到了凯恩，“凯恩少将，身体还好吗？”

“多谢皇储殿下关心。”凯恩低声回应，“还好。”

“那就好。”赫卡忒笑了笑。

就在他们准备登舰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殿下。”

瑞亚转过身。

尤里安站在不远处。他穿着得体的正装，浅金色的长发一丝不苟，淡蓝色的眼眸平静清明。

“尤里安。”瑞亚说。

“殿下。”他走过来行礼。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您常用的香薰。第三星域的那几颗居住星球气候和帝都不同，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这个或许能帮上忙。”

瑞亚看着那个小盒子，然后看向尤里安。

他的表情完美无瑕，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极力压抑的失落。

“谢谢。”瑞亚接过盒子。

“不客气，殿下。”尤里安微微欠身，“祝您旅途愉快。属下会处理好帝都这边的一切，请您放心。”

“我相信你。”

尤里安的眼睛微微一亮，然后又恢复平静：“属下不胜荣幸。”

瑞亚转身准备登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尤里安。”

“在。”

“好好休息。不许熬夜。”

尤里安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殿下，属下遵命。”

瑞亚点点头，然后登上了星舰，艾泽尔和凯恩紧随其后。

尤里安站在原地，看着舱门缓缓关闭。

星舰的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巨大的舰体缓缓升空，然后加速向天际飞去，最终消失在云层中。

周围重归安静。

尤里安依然站在那里，保持着完美的姿态。晨风吹过，掀起他的衣摆和发梢。

两周。

他要两周见不到她了。

尤里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很稳，姿态依然完美。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被一起带走了，留下一个空洞。

——

星舰内部，走廊安静得只剩引擎的低鸣。

艾泽尔推开侍从房的门，里面是两间相连的独立房间。他将自己的行李放在靠近主人卧室的那间，然后走到另一间门口。

“凯恩阁下，这是您的房间。”

凯恩从后面走过来，点点头：“多谢。”

“不客气。”艾泽尔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如果需要什么，随时叫我。”

凯恩进了房间，艾泽尔转身走向瑞亚的卧室。

他轻轻推开门。卧室很宽敞，落地窗外是深邃的星空。此刻星舰正在准备进入跃迁，窗外的星光开始拉伸成细长的光束。

瑞亚已经躺在床上了，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艾泽尔走到控制面板前，熟练地调整房间的光线。他知道主人喜欢什么样的亮度——不能太亮，但也不能完全漆黑，窗帘要留一条缝，让外面的星光能洒进来一点。

然后是温度，恒温系统调到24度最合适。

艾泽尔又从行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主人常用的香薰。他点燃香薰，淡淡的清香很快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做完这一切，艾泽尔站在床边，看着主人安静的睡颜。

他想起临行前尤里安送来的那个小盒子，以及他说的那些话——“第三星域气候不同，您可能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艾泽尔在心里轻笑。

适应？主人需要适应什么？香薰、温度、光线，这些他早就准备好了。尤里安以为自己很细心，但这些事情，他每天都在做，闭着眼睛都知道主人喜欢什么。

他才是那个日日夜夜陪在主人身边的雄侍，是最了解主人习惯的虫。

艾泽尔又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一切都完美无缺，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走廊里，星舰发出一声低鸣。

“即将进入跃迁状态，请所有乘员做好准备。”广播响起。

艾泽尔回到自己房间，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星空。那些星光拉伸成长长的光束，然后整个视野突然扭曲，星舰进入了跃迁通道。

他在床边坐下，想起主人此刻应该已经睡着了。她在那个房间里，呼吸着他准备的香薰，沐浴在他调好的光线中，盖着他铺好的被子。

这些事情，只有他能做得这么好。

但是……

他又想到白天的场景，想起尤里安的那些表现。

他和尤里安相处得一直不错，保持着客气礼貌的社交距离，维持着工作中默契的合作关系，在主人面前更是一团和气，融洽万分。但就像那句帝国的老话，“雄虫之间没有真友谊”，身为雄虫，总是免不了多想一些。

他最近隐约发现，尤里安现在看主人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恭敬、算计、还有一丝隐藏的野心，现在则是一种更纯粹的渴望，一种近乎虔诚的依恋。

艾泽尔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没关系。尤里安再怎么变，他依然留在了帝都，而自己，现在就在主人身边。

接下来的两周，主人的每一刻都会有自己陪伴。主人需要什么，第一个知道的是自己。主人遇到什么事，第一个保护她的也是自己。

至于尤里安……他只能待在遥远的帝都，通过冰冷的通讯器，等待主人偶尔的消息。

这样想着，艾泽尔的唇角浮现出极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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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