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在周烬家的厨房里娴熟地忙碌着，刀工利落地切着菜，锅铲翻动间，香气很快充满了整个客厅。
“开饭了。”他端着最后一道菜走出厨房，发现客厅的麻将桌早已经收了起来，周烬和他的雌君雌侍们正围着希尔文，气氛有些微妙的凝重。
“他的眼睛......”维克皱眉，低声问道。
常乐放下餐盘，神色平静：“他在监狱的时候受了水刑，里面加了点东西，现在暂时失明，不过已经在恢复了。”
希尔文端坐在轮椅上，神色淡然，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注视。
但常乐敏锐地察觉到，他交叠的手指正用力地绞在一起，希尔文显然并不喜欢被当成弱者怜悯。
周烬若有所思地看了常乐一眼，随即拍手打破沉默：“先吃饭，边吃边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专门饭点来，就是来蹭饭的吧。”
常乐从善如流地接话：“你见过哪个来蹭饭的自己动手做饭。”
“能让你们白吃就知足吧，”周烬夸张地搂住身旁的维克，“我家宝贝们嫁给我可是来享福的，难不成还要伺候你们？”
维克耳尖微红，利弗和诺亚也忍不住低头掩饰笑意。
常乐表情嫌弃，他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你也太油腻了。”
受限于文化差异，虫族里还没有油腻这个概念，否则常乐恐怕要被他们的唾沫埋了。
餐桌上，众虫安静地享用着美食，直到利弗忍不住打破沉默：“希尔文少将，关于莱恩的谋反指控，你怎么看？”
希尔文放下筷子，声音坚定：“我以军雌的荣誉起誓，莱恩上将绝不会背叛帝国。”
维克沉思道：“但军事法庭已经做出判决，认定你是他的同谋，除非能找到新的证据，否则很难翻案。”
“官方至今没有公布谋反的具体证据。”常乐看向维克，“你们军队内部有什么可靠消息吗？”
维克放下汤匙，谨慎地开口：“内部公开的指控主要有三点：第一，莱恩的副官涉嫌私下与敌对星系进行武器交易，而交易账户的IP地址追踪到了莱恩的私虫光脑；第二，第一军团在一次边境巡逻时遭遇伏击，伤亡惨重，事后调查发现，莱恩上将曾修改过巡逻路线；第三，情报部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内容涉及政变计划，通过声纹分析显示是莱恩的声音。”
“这些证据都有明显漏洞。”希尔文立即反驳道，“军火交易的IP可以伪造，巡逻路线也可能是被黑客入侵，声纹识别技术更不是百分之百准确。”
维克无奈地摇头：“你也知道光脑IP伪造的难度吧，还有以军队防火墙的强度......黑客根本无法入侵，我知道你很想为莱恩伸冤，但这些推测都太主观了。”
希尔文握紧拳头：“莱恩上将遇害前，曾经提到过他在调查一件事，军部高层疑似有虫私吞抚恤金。”
常乐眼神一凝：“抚恤金？”
“对。”希尔文点头，“阵亡将士的家属本该拿到高额补偿，但近两年，许多家庭投诉款项未到账。莱恩上将怀疑，有虫挪用了这笔资金，甚至可能涉及更庞大的贪污网络。”
周烬眯起眼睛：“如果莱恩真的在查这个，那他的‘谋反’就很可能是被栽赃的，有虫想让他永远闭嘴。”
常乐迅速理清思路：“那如果能找到资金流向的证据，或许能证明莱恩的清白，同时揪出真正的幕后黑手。”
维克面露难色：“但这很难，军部的财务系统有最高级别的加密，除非......”
“除非我们能找到一个既能调查军方财务系统，又愿意帮忙的虫。”希尔文接话。
“二皇子。”常乐突然说道，随即又陷入犹豫，“你哥哥曾经尝试通过他的关系......”
维克注意到常乐欲言又止的模样，补充道：“你哥哥确实求助过二皇子，听说殿下亲自要求监狱修改叛党名单，只是......”他顿了顿，“我动作更快一些。”
希尔文的手指敲击着轮椅扶手，“看来还是得联系一下哥哥那边。”
常乐正夹着一块鱼肉要往希尔文碗里放，闻言抬起头：“那我们回去以后再找哥哥帮忙吧，最好能安排和二皇子见上一面。”
“哟～”周烬黑色的瞳孔里闪着八卦的光，嘴角挂着笑意，“这就叫上哥哥了？”
常乐的脸“唰”地红到了耳根，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他慌乱地锤了一下周烬：“我是不小心顺着希尔文称呼的，你少胡说！”
希尔文微微偏过头，虽然看不见，但准确地转向常乐的方向：“你想这么叫也行。”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几分，“你在我眼里，就像我弟弟一样。”
常乐却高兴不起来，做了兄弟还怎么做伴侣，“我不要”，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不想做你弟弟。”
周烬刚想开口调侃几句，常乐一个凌厉的眼刀飞过去，他识相地在嘴边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餐厅一时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响动，吃完饭后，几个虫又一起闲聊了一段时间，常乐和希尔文便打道回府。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洒进客厅，时钟的指针刚过四点。
常乐正在整理茶几上的物品，希尔文的轮椅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常乐，”希尔文突然开口，带着几分迟疑，“你是不是喜欢周烬阁下？”
“啊？”常乐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他诧异地转身，“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暗自困惑，难道自己对周烬的嫌弃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希尔文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这是他最近不自觉形成的小习惯。
“只是感觉你们之间很熟悉，如果你对他有意，他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之前在军中就听过他的好名声。”
常乐蹲下身，平视着希尔文红色的眼眸：“那你呢？你喜欢他这种类型的雄虫？”
“不，”希尔文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讨厌所有的雄虫。”
“为什么？”常乐问道，希尔文一直因为他的性别将他拒之门外，他难免有些困扰。
“为国奋战的军雌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被随意挑选，他们却娇纵跋扈任意妄为。”希尔文有些忿忿不平，“还把雌君和雌侍当做交易筹码互相取乐，我没有喜欢这个群体的理由。”
常乐有些纠结地开口：“可是，总有些雄虫不是这样的。”
“都一样。”希尔文转向窗外，阳光勾勒出他立体的脸部轮廓，“我讨厌的是整个群体，讨厌这些不劳而获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声音愈发低沉，“无需工作就能掌控帝国80%的财富，一旦他们受伤，在场无辜的虫都要被牵连，这公平吗？”
常乐沉默片刻，问出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我一直想不通，由雌虫掌控各行各业的国家，在雌虫们都位高权重的情况下，为什么会让雄虫占据上位？为何不直接把雄虫圈养起来？”
希尔文的睫毛在阳光下轻颤：“历史上确实这么做过，每个地区都设有雄虫圈养所，供雌虫取乐。”他的轮椅微微转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那段时间，帝国没有新生儿出生，后来研究表明，长期处于精神高压下的雄虫，精/子质量会严重下降。”
“所以说，是为了生育率？”常乐问道，“但一定要生育吗？”
他作为21世纪的青年，已经完全接受并理解了年轻人不愿意结婚生子的思想，而虫族这种一切以生育为先的社会观念让他很不舒服，一个科技极度发达的社会，为什么思想会这样封建？
“不一定，但生育确实是刻在虫族基因里的本能。每个雌虫都渴望能有自己的孩子，我也是。”他顿了顿，“我从没想过成为谁的雌君雌侍，但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原本打算等到适龄就去申请精/子库，但现在应该是不能了。这与繁衍本能无关，我只是想要有一个和我血脉相连的至亲。雄主未必能和我互相依靠，但我的孩子一定可以。”
常乐心口泛起一阵酸涩，他不想让希尔文沉浸在不能生育的悲伤里，劝道：“或许婚姻也没你想得那么糟，你可能会遇到尊重你爱护你、支持你事业的伴侣，他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看，”希尔文打断他，“这些基本要求，任何雌虫都能做到，可放在雄虫身上，居然就值得称赞了。”他空洞的眼眸和常乐对视着，“你还在幻想什么？”
“或许......你能遇到两情相悦的呢？”
希尔文嗤笑一声：“地位不平等，谈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上位者施舍的怜悯罢了，我不需要。”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苦涩：“常乐，我不是生来就厌恶雄虫的，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天真地期待过，我想有虫能把我从混沌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太阳渐渐西斜，在希尔文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但接触的雄虫越多，就越看清他们的凉薄。我现在不再需要谁来爱我了，也不愿意把感情寄托给谁，我不是摇尾乞怜的狗，不想像其他雌虫那样，卑微乞求雄主施舍给我一点微薄的爱。”
他的声音带着多年积累的疲惫，“这么多年明明住在自己家，却像寄虫篱下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不想再去费力讨好谁了。这些......你能明白吗？”
常乐望着希尔文被阳光勾勒的侧脸轮廓，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可是希尔文·科林斯，第一军团最年轻的少将，边境战役的传奇指挥官。那些养尊处优的雄虫算什么，他们连让你低头的资格都没有。真正值得的虫，会把爱捧到你面前，在遇到之前，你也别把自己的心封闭得太死，好不好？”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秒钟的滴答声，常乐看见希尔文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一些，便继续道：“至于孩子，医疗技术每天都在进步，现在的不治之症，说不定以后也只是小毛病，等时机成熟，我一定给你找全帝国最好的医生治好。”
希尔文默默颔首，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那我先去给你炖汤！”常乐雀跃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快，“对伤口恢复特别好的那种。”
厨房的暖光灯又“啪”地亮起，常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往咕嘟咕嘟冒泡的汤里又加了一勺蜂蜜，他记得希尔文喝甜的东西时，总是冷漠的面容会流露出一种慵懒的餍足感。
他知道，有些隔阂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希尔文经历的伤痛也无法用几句话抚平，但只要希尔文愿意和他分享这些心事，还能让他知道那些脆弱时刻，就足够了。
窗外，最后一抹夕阳沉入了地平线，但星星正在夜空中一颗接一颗地亮起。
谢谢ligya99友友送的营养液，印象中很早就开始送了，非常感谢[星星眼]
这一章写得有点累累的，明天可能不会更新，先提前跟大家说一下
爱你们[粉心][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金石为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