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常乐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煎锅里翻动着金黄的荷包蛋,发出“滋滋”的声响,空气中培根的焦香混合着烤吐司的麦香格外明显,飘散着诱虫的香气。
“早安。”希尔文操控着轮椅进入餐厅,他仰起头嗅了嗅,“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在军部时追求效率,他常年靠营养液度日,营养液并不难喝,不过那些标准的配方也只能维持生理体征,每日的饮食都变成了机械化的生存需求。但自从住进常乐家,一日三餐都变成了值得期待的时刻。
常乐将餐盘放在希尔文面前:“给你做了个三明治,夹了鸡蛋、培根和牛肉,按你的口味没放生菜和酱,还做了个水果沙拉,都是你爱吃的水果,豆浆也加了糖。”
他停顿片刻,“今天......我得去学校了,不能陪你去医院复查,对不起。”
希尔文用叉子叉起一块雪梨,露出恍然的表情:“你要不说,我都忘了你还是学生。”
“实话说我也快忘了。”常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希尔文切开荷包蛋,蛋液缓缓流出,“没关系,让安德烈陪我去就行,你专心学业,不用每次都陪着。”
“学业不忙的,以后我有空一定陪你去。”常乐端起咖啡杯,犹豫着问出最关心的问题:“那......你跟安德烈走了,还会回来吗?”
希尔文抬起头,眼瞳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澈:“当然回来啊。”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除了这里,我还能去哪?”
常乐的心脏漏跳一拍,他匆忙起身收拾餐具,掩饰自己内心喷涌而出的占有欲,“我放学就回来,冰箱里有牛奶,午餐我给你点外卖,你能吃得惯吗?”
“常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好好上课就行,我没那么娇气,喝营养液也没问题。”
“那我走了。”常乐拎起书包,在门口驻足,“有事随时联系我。”
大门合上的瞬间,常乐恍惚间有种新婚日常分别的错觉。
如果希尔文真的无处可去,是不是就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理性告诉他这种想法不对,但长达三年的暗恋,他无法克制自己卑劣的念头。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常乐的脚步渐渐远去。希尔文独自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享用剩下的早餐。
片刻后,希尔文唤醒光脑,流畅地语音输入:“哥,今天有空陪我去医院复查吗?”
几乎在消息发出的同时,回复就弹了出来:“等着,马上到。”
不到半小时,安德烈的私虫星舰降落在别墅前的停机坪上。
安德烈大步走进客厅,目光在触及轮椅上的希尔文时骤然凝固。
昨晚的全息通讯只看得见上半身,他完全没注意到弟弟的双腿已经无法行走。
“你的腿......”安德烈有些慌张。
“会好的。”希尔文语气平静,“只是暂时骨折,需要时间恢复。”
安德烈沉默地推着轮椅登上星舰,舱门关闭后,他忍不住追问:“除了眼睛和腿,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几乎都治好了。”希尔文含糊地回答。
然而,医院的全面检查报告让安德烈彻底呆在原地。
除了双腿和视力问题,报告显示希尔文的翅翼被摘除,生殖腔因电刑永久性损伤,几乎不可能再孕育虫蛋。
“真的没有修复的可能?”安德烈死死盯着医生,眼神凛冽得可怕。
西蒙医生推了推眼镜:“电击造成的损伤太严重了,很难......”
“没关系。”希尔文反而平静地开口,安慰哥哥不要难过,“反正我也没打算结婚,没有影响的。”
他甚至露出一个微笑,“我已经接受这个结果了。”
在虫族这个以生育为重的社会,没有雄虫会愿意娶一个无法生育的雌虫。
西蒙医生张了张嘴,差点脱口而出,“可你现在不是常乐......”阁下的雌奴吗。
但想起那位阁下的叮嘱,只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干巴地改口:“常乐经常带你来医院吗,怎么换虫了哈哈。”
没有虫注意到他未说完的半句话。
安德烈攥紧拳头,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推着轮椅离开。星舰上,他盯着舷窗外流动的云层,声音沙哑:“我会想办法。”
希尔文摇头:“不用了,哥,有没有虫蛋对我来说不重要。”
“你不结婚,又不生虫蛋,那你僵化症怎么办?”安德烈声音不知不觉中提高,“谁会娶一个没有翅翼又不能生育的雌虫?”
雌虫的僵化症对他们来说是致命威胁,年轻时症状较轻,但40岁后就会反复折磨雌虫,只有雄虫的信息素才能治愈。得不到雄虫信息素的雌虫,最终只会在僵化症中痛苦死去。
安德烈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实在在为希尔文的处境考虑。
“如果真到那一步,那也是我的命。”希尔文语气坚决。
他不是悲观,他只是觉得与其在雄虫面前卑躬屈膝,容忍各种凌/虐手段,只为寻求一点信息素的安抚,不如死得有尊严一点。
希尔文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了,他预感到继续聊下去,他们事故后的首次见面,会演变成一场争吵。
“不聊这个了,莱恩上将的案子进展如何?”他转移话题。
安德烈压下情绪:“已经在查了,我下午约了二皇子,现在就带你过去。”
......
希尔文的轮椅停在二皇子会客室沙发旁,他和安德烈静候着,二十分钟后,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的腿怎么......”卢卡斯的目光看向轮椅,又落在希尔文无神的双眼上,“眼睛也看不见了?”
刚开口,希尔文就闭上了眼睛。
又是这样。
每一个虫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这样。
他们话语里是千篇一律的惋惜——惋惜他残废的双腿,失明的眼睛,还有折断的翅翼。
这些惋惜背后,他仿佛变成了一件需要重新估价的商品。
哪怕他说了无数遍,他无所谓这些。
他忽然很想念有常乐在的那个家,在那里,没有虫用怜悯的目光打量他残缺的身体。
常乐从不会因为他的伤势改变对他的态度,那个年轻的雌虫始终坚信他能康复。
其他虫在意的是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希尔文少将,只有常乐会蹲在他轮椅前,认真问他今天伤口还疼不疼。
“殿下”,希尔文睁开眼睛,声音有些冷硬,“如果您需要确认我的伤势,我有带体检报告,上面写得很清楚。”
卢卡斯怔了怔,苦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下手会这么重。”
希尔文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们在意的不是他遭受的折磨,而是他失去的价值。
不能再领兵作战,无法再生育后代,甚至连作为玩物,对雄虫的吸引力都大打折扣。但这些对希尔文而言,恰恰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说正事吧。”希尔文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莱恩上将的案子,您有查到什么吗?”
卢卡斯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军雌,蓦然意识到,即使坐在轮椅上,这个雌虫骨子里的傲气也从未折损。
“抚恤金从十四个月前就开始锐减”,卢卡斯调动光脑记录,投影在会客室中央展开,他指着其中一条断崖式下跌的曲线。
“至少三百七十四户军雌家属没有收到任何补偿,而资金审批权限一直在阿尔法手里。”
“那资金流向呢?”希尔文问道。
“部分转入阿尔法的私虫账户。”卢卡斯切换数据页面,“流入金额累计超过三亿星币,另一部分在公共账户,正常发给其他军雌家属。”
安德烈双臂交叉在胸前:“那虫皇陛下没有察觉异常?”
“这正是最蹊跷的地方。”卢卡斯关闭投影,“父皇不仅知情,还直接默许了这种行为。”
希尔文眉间掠过一丝迟疑,这完全不符合虫皇一贯雷厉风行的作风。那位以铁腕手段和治军严明著称的统治者,绝不可能纵容这种动摇军心的贪污行为。
“查过大皇子的资金去向吗?”希尔文追问,“这么大笔钱不可能一直躺在账户里,如果不走正规渠道洗白,他连动用都成问题。”
卢卡斯摇头:“他的核心账户有皇室最高加密,我目前权限不够。”他犹豫片刻,“你们说......会不会是阿尔法担心东窗事发,才构陷莱恩上将?”
“可能性很低。”希尔文语气笃定,“以我对阿尔法殿下的了解,他或许作风强硬,但不是那种会为金钱背叛同僚的虫。”
安德烈冷哼一声:“你和他才见过几面?能了解多少?我和他相识多年,以他的品性,这种事情完全做得出来。”
会客室陷入沉默,窗外传来皇家花园的喷泉声,水珠溅落在石板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
夕阳西沉,常乐推开家门,屋内静悄悄的。
他环顾四周,轮椅不在惯常的位置,厨房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希尔文?”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
心跳骤然加快,希尔文不会真的跟哥哥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吧。
常乐迅速打开光脑,手指飞快敲击:“你去哪儿了?”
消息提示音在二皇子会客室内响起,希尔文的光脑自动朗读功能将消息公放出来:“常乐:你去哪儿了?”
希尔文的耳尖泛起淡粉色:“我在二皇子这里商量事情。”
消息刚发出,新的回复再次被念了出来:“常乐:我来接你。”
卢卡斯饶有兴致地挑眉道:“看来这位很在意你。”
“他是雌虫,你别多想。”希尔文佯装平静。
卢卡斯起身,“既然有虫着急了,我送你们到宫门口。”
当三虫走到宫门,常乐的星舰恰好精准停稳。
舱门开启,常乐快步走下舷梯,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希尔文身上。
“原来是你?”卢卡斯眼中闪过讶异。
常乐困惑地看向这位只在新闻中瞥见的皇子,他对这位的印象只剩下长得还不错,“我们见过......?”
“知足常乐鸭。”卢卡斯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没想到这样也能遇见你。”
常乐瞬间僵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现实生活里不要叫人网名啊啊啊啊,常乐在心里呐喊。
为什么我回归新的一章没有什么评论,我的更新条都有二十多的点击了[爆哭]
我的读者宝宝在哪里
难道我还没火就糊了吗[爆哭]果然断更是大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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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眼盲心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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