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的清晨,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色,常乐比往常起得更早,他忙碌地在厨房准备着。
砂锅里的小米粥正咕嘟咕嘟冒着泡,常乐用木勺顺时针慢慢搅动,时不时撇去浮沫。旁边的蒸锅里,他特意准备的南瓜羹已经散发出甜香,这些都是他查阅过术后最适合的食物。
“今天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紧张?”常乐将温度恰好的蜂蜜水递给已经穿戴整齐的希尔文。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勾勒出他修长的颈部线条,在晨光中衬得他的银发更加醒目。
希尔文接过玻璃杯,指腹在杯壁停留片刻,“医生说前期恢复很好,这只是个小手术。”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常乐第三次检查医疗包内的物品:病历本、医疗卡、术前检查报告、备用眼药水,确认无误后,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们半小时后出发,医院最好的眼科教授安森会亲自操刀,放心,不会有事的。”
常乐注意到希尔文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这位曾经面对血腥的战场都面不改色的少将,此刻也因即将到来的手术紧绷着神经。
“记得我们约定好的吗?”常乐开口安慰道,“等眼睛好了,我带你去阳台看我种的花。”
希尔文紧绷的状态似乎放松了些:“嗯,记得的......”他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不敢太相信眼睛还能复明。
星舰平稳降落在医院顶楼的停机坪,熟悉的消毒水气味随着自动门开启扑面而来,常乐推着轮椅穿过铺满防滑垫的长廊,最终停在眼科手术室的感应门前。
走廊墙上的电子屏显示着今日手术安排,希尔文·科林斯的名字排在首位。
“希尔文患者。”身穿着淡蓝色无菌手术服的安森教授迎上来,“术前准备就绪,预计手术时长两小时,麻醉师会先给您做生理指标评估。”
常乐转向轮椅上的希尔文,蹲下来向他承诺:“我就在外面等你,等手术一结束就来找你。”
希尔文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最终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当护士推着他进入手术室时,常乐注意到他始终挺直的脊背,那是军雌面对未知时本能的戒备状态。
手术室的指示灯由红转绿,常乐立即从等候区的长椅上起身。安森教授推门而出,摘下口罩后眼角的细纹舒展开来:“手术非常成功,各项指标都很理想。”
常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快步走进恢复室,检测仪器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希尔文安静地半倚在病床上,他的双眼被厚厚的无菌纱布覆盖着,头发因为手术帽的束缚有些凌乱,银发在顶灯下显得格外柔软。
“感觉怎么样?”常乐问道,小心地握住希尔文的手腕。
“眼睛有点胀,但不疼,眼前偶尔会出现闪光。”这是角膜手术后的常见幻觉现象。
安森教授递过来一份术后指南,补充道:“术后24小时内可能会出现轻度畏光、流泪、异物感、发烧等症状,这都是正常反应,如果出现剧烈疼痛或视力下降要立即复诊。”
他在指南上划出重点,“另外要特别注意,七天内绝对不能揉眼睛,避免剧烈运动。”
返程的星舰上,常乐将温度调至最舒适的状态。希尔文靠在轮椅上,不时因为眼部的不适而蹙眉。
术后的角膜水肿让他感到持续性的压迫感,就像有无形的重量压着他的眼球。
太阳将云层染成橘红色,常乐将星舰从操作模式切换到自动驾驶模式,时不时侧头看一眼旁边的希尔文。
纱布的轮廓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希尔文时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锐利锋芒,整个虫散发着一种凌厉的美感。现在更多的是沉稳而平和,时间改变了太多,却从未动摇那份让他心动的本质。
“饿了吗?”停稳星舰后,常乐一边推轮椅一边问,“我熬了小米粥,还有南瓜羹,容易消化一点,应该对伤口恢复有帮助。”
希尔文摇摇头,手指却抓住常乐的衣角:“我不饿......谢谢,幸好有你一直在我身边。“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常乐心头一热。
“医生说可以冰敷。”常乐从冷藏箱取出预先准备好的冰袋,小心地垫在纱布外侧,“这样会舒服些吗?”
希尔文颔首,但随即又因为冰袋的低温刺激引发的反射性流泪,他别过脸去,纤长的睫毛在纱布下不安地翕动,纱布边缘渗出少量透明分泌物,这是角膜修复过程中的正常现象。
夜幕降临时,常乐发现希尔文的体温升到了37.8度,额头也有些烫,他按照医嘱准备好消炎眼药水。
拆下纱布时,他注意到希尔文的瞳孔对光反射有些敏感,虹膜边缘有轻微的血丝。
“可能会有点刺痛。”他提醒道,将眼药水精准滴入眼睛。希尔文的手指攥紧了床单,却没有呼痛,始终保持着令人心疼的克制。
夜半时分,一阵异响将常乐从睡梦中惊醒。他匆忙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向客卧。
推开门的一瞬间,常乐的心猛地揪紧。
希尔文正痛苦地蜷缩在床上,辗转难眠,平时总是挺拔的身躯弓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术后干眼症的折磨带来持续的异物感,让他感觉双眼里像是有粗糙的砂砾在摩擦,灼烧般的疼痛让他本能想寻找冰袋缓解,却在混沌中撞倒了衣架,金属支架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常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再坚持一下,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他柔声安抚着,急忙调高了加湿器的湿度,当他伸手试探希尔文的额头时,却被滚烫的温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希尔文的体温对比之前攀升了不少,皮肤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在高热的折磨下,唇间溢出零碎的呓语:“因为......我不是雄虫......雌父很失望......他生的两个孩子都是雌虫......”
“后来......家里有了雄虫弟弟......所有虫都那么高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艰难挤出来的,“可我明明......比他优秀得多.......”
常乐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有点发颤。
希尔文从未提起过这些,那些被军功和荣耀掩埋的伤痕,此刻在高温的催化下剥落,露出内里溃烂化脓的旧伤。
“我拼命训练......成绩永远是第一......”希尔文烧得迷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永远得不到认可的年岁,“我一直照顾雌父......想证明他生我是值得的......”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带着某种支离破碎的倔强:“可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我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常乐的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希尔文,让他靠在自己肩头,另一只手将冰袋贴在他发烫的额头上。
希尔文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他银色的发丝被汗水浸湿,凌乱地黏在颈侧。
“你已经足够好了。”常乐低声说,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水,“比任何虫都好。”
希尔文在昏沉中无意识地往常乐怀里钻去,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像陷入了某种无法挣脱的梦魇里。
常乐收拢手臂,将他搂得更紧了些,掌心贴着他剧烈起伏的后背,感受着他紊乱的呼吸和不规律的颤抖。
“我知道......雌父是爱我的......”希尔文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脆弱,“可这份爱总是带着条件......要我成为最优秀的第一名.......要我赢得每一场战役,一直升军衔......"
高烧撕开了他永远完美的伪装,摧毁精心构筑的防线,露出最柔软的部分,“为什么......不能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呢......为什么非要我证明配得上被爱......”
“会有的,会有虫爱你的,不因为你的军衔和成绩,只因为你是希尔文。"常乐的手掌顺着希尔文紧绷的脊背轻柔抚过。
他将希尔文颤抖的躯体完全圈进怀里,想把所有的温暖都渡给他。
渐渐地,希尔文的呼吸变得平稳,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终于陷入了短暂的安宁。
窗外夜色沉沉,常乐望着怀中安静的睡颜,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希尔文灵魂深处的裂痕。
那些被轻视、被否定、被强行压进骨血里的不甘与痛楚,在此刻,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
......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床榻,希尔文被光线照射到眼睛,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抬起手臂遮挡,缓缓睁开酸涩的双眼。
视线聚焦的刹那,他浑身一震,常乐正安睡在他床边,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视野,对方凌乱的黑发铺散在枕头上,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影。
“......”
希尔文下意识往被子里瞥了一眼,确认衣物完好后才稍稍放松。试图撑起身子时,手肘却不慎碰倒了床头的玻璃杯。
“哐当——”
常乐一下子惊醒,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探希尔文的额头:“还难受吗?”
指尖触到正常体温后才长舒一口气,随即意识到什么般僵在原地。
“你眼睛能看到了?”
两虫四目相对,空气突然凝固。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和我一样,看自己写的文字有羞耻感,所以我每次写完以后都不敢读
大概会经历一个
我简直是个天才→我写的什么垃圾→好像也没那么垃圾→好羞耻不看了
这样的循环
人对自己创作的文字其实没什么感知度,很难上帝视角看待,所以也评价不了自己写得好不好
大家可以多给我点意见啦[星星眼]
实话说之前没写过十万字以上的文,不懂文章节奏的问题
因为没写到十万字就弃文不写了(自我检讨一下),但因为全是免费文所以没人会说我
还有我炖肉其实挺好的,可惜生在晋江大家看不到[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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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拨云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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