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时间节点：梅菲斯特·费洛斯·霍恩斯（以下简称为梅菲斯特）被确认死亡，通知家属的两年前。
地点：普罗斯佩帝国皇宫
雨季的关系，导致整座宫殿被笼罩在阴雨之中，卡罗尔穿着雪白的绸缎睡衣，在窗边的小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饭——他并不饥饿，并且陷入自己的胡思乱想。
卡罗尔是帝国的太子，如果没有犯下大错，注定会在未来接手他雌父的王位，成为这个帝国未来的王，但此时他也有烦心事，而且和一会儿的烦心事比起来，无聊且毫不美味的早饭带来的片刻时间也成为了一种放松。
大概三十分钟之后。
卫斯理·曼纳斯进来了，他是个丑陋的雄虫，细细的眉毛下是肿眼皮和一双瞪着的小眼睛，鼻子短而扁，鼻子下面是又窄又薄的嘴唇。
起码，卡罗尔心想，这绝对不是可以被称得上英俊和貌美的容颜。曼纳斯的家族未免对自家孩子的容颜太过夸大其词了。
再加上看到长桌对面坐着的丑鬼伸着那张像是拿胭脂水粉染出来的薄嘴唇像是在舔着茶杯沿似的喝着茶，卡罗尔对于自己被打扰而无法充分享受早晨，感到了极度的焦躁不快，他一边压抑着心底的那股子不愉快，一边望向雨后阳光强烈的窗户———光照之下，眼睛被迫眯起来。
——但是只要不看对面的玩意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对面丑鬼的话题则是从他家族财产有多么多么丰厚转移到吹嘘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又有多高多高，他的后代一定会多么多么优秀，这是曼纳斯们一贯的社交套路——和他们交流宛如在和贪婪的商侩谈买卖。
不过卫斯理的技术明显不过关——在卡罗尔听来，就差直说和我□□好处太多了，你还在矜持什么，你个贱雌虫！
张扬地把自己的砝码摆出来，毫无对买家的尊重。
但是事实上，如果不是身为一国帝王的雌父命令和这个丑鬼背后站着的曼纳斯家族，卡罗尔会把这种腌臜东西，在张嘴的前一刻直接扔出去，而卡罗尔的烦心事还不止于此——因为像这样的所谓的‘候选‘，卡罗尔最起码还得应付不少。
而且，没一个家族和势力是好对付的。
“殿下，第一军团的代表已经到达，现在正在休息室等待。”
服侍太子的管家为其端上来一壶新茶。
恶心。
本来应该结束，硬生生……拖到下一个行程完全是因为一个丑鬼的喋喋不休。而且这个丑鬼还没有一点点眼力见，还在大肆吹嘘着自己的雄父是什么见鬼的尊贵伯爵，有着多少雌侍和雌奴……
一个雄虫而已，再尊贵能比他当皇后的雄父好到哪里去。
烦躁。
“殿下……”卫斯理的声音是逐渐消下去的，以至于这一句话没有任何人听见后续，他的衣角被它的主人添了不少伤痕，而它的主人则是不甘心地偷偷怒视对面——从始至终，卡罗尔都在低头玩弄汤羹。
……
过了几分钟，门被打开了。
雨后初霁的阳光透过房间巨大的落地窗，温温柔柔地抚摸过来者的脸颊，翠色的眼瞳承袭一片太阳赐予的黄金。黑色，本是不可能反射任何光线的，这是常识，但是卡罗尔就是觉得他的每一根黑色发丝都在闪闪发光。
卡罗尔的心脏停下了一拍。
他眼里闪着光，制式军装被打理得一丝不苟———当然也很有可能是平时压根就不穿。
但是卡罗尔更加愿意相信是为了面见帝国太子而装扮一新。
他脱下军帽，向卡罗尔行礼，他笑着，“按照一如既往的惯例，第一军团于远征战前向您问好，我军预计将会在三个月之后出发前往赫尔卡星前线边境线与第二军团进行交接。”
他的身躯微微躬着，头颅低下。按照规定，在太子殿下没有答复之前，他不被允许结束他的行礼动作。卡罗尔也因此只能看见他低垂的发丝和一片光洁细腻的颈部，看不到那张仿佛神赐的精灵容颜的卡罗尔才从游离的神思之中反应过来。
他想要说些什么，开口却是——
“你的后颈……没有虫纹？”
卡罗尔此时意识到了什么，按照规定，面见帝国太子，一个军团代表最低必须是准将级别，也就是军队上校。
后颈没有虫纹代表着这是只雄虫，但没有雄虫会选择上前线，就算是被生活所迫，加入军团也只是会担任例如医护人员等后勤工作人员，而依据帝国法典，若无特例，不上前线的后勤工作人员的最高军衔级别不允许超过士官。
这，是个雄虫士兵。
还是个即将升任少将的上校，或者大胆猜测，少将？
一个雄虫少将？
军部怎么逼着一位娇弱的雄虫上战场，他甚至不会虫化！
卡罗尔皱眉头。——这位阁下若是伪装军衔，情况严重的话是需要上军事法庭的。
“你……”
一道声音打断了卡罗尔的话头。
“哟哟哟，这不是霍恩斯家的耻辱吗？怎么？莱恩公爵大人还没把你从霍恩斯家族族谱除名？”
卫斯理就像是才看见的来者，那双眉飞色舞的绿豆装模作样地瞟到了天上，“哦～想起来了，霍恩斯家除了你这么个自甘堕落的，也就剩下疯子家主和没用的小崽子了，就是不知道你也疯了之后，堂堂公爵府一家，是不是要滚出仙女座啊？”
……
静默。
还是静默。
卡罗尔不由得对他上了心，这个美的和精灵一样的雄虫，他会愤怒地大骂卫斯理·曼纳斯吗？还是强忍羞辱，事后报复？
卡罗尔没怎么见过霍恩斯家族的成员，据贵族们的传闻，前代霍恩斯家的家主是一位雄虫，好像是天生病弱去世太早，没有雌侍和雌奴，死后只有雌君留下的唯一子嗣———也是一只高等种雄子。在这位少主步入成年期之后，那位守寡的雌君没有熬住长期没有雄主梳理精神海而导致的僵硬期，撒手人寰。
这一代的年轻家主继位后也没有和皇帝贵族们多走动的意思，淡出贵族社交圈的后果就是卡罗尔对于这位霍恩斯家的同辈雄虫没有任何印象。
也因此，卡罗尔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静默的房间里，站立在门前的雄虫无疑吸引着所有在场观众的目光。这位精灵的眼睛实在太过出彩了，如梦似幻，而此刻再柔美的碎金光斑也掩盖不住他眼里冷冰冰的眸光。
“精灵”开口说话了。
“太子殿下，霍恩斯家很抱歉缺席您的宴会，另外，第一军团的战前例行汇报已经结束了，很遗憾打搅了您与曼纳斯阁下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被侮辱，他没有在太子卡罗尔的会客套房里多做停留，在没有卡罗尔允许的情况下，他径直开门出去了。
同时，从头到尾没理会过丑得像个前朝冤案的卫斯理。
嗯？
卡罗尔产生了好奇心，但是并不敢直接委托亲信去调对方的档案——尽管这是最为简单高效的办法。军衔的高度带来的是档案保密程度的大幅度提高，这百分百会吸引自己的雌父，也就是帝国皇帝的注意。
毕竟，调看的是位阁下的资料档案。
还是在婚前。
虽然还没有敲定候选结果，但是结果不会太过意外。
这一天的傍晚，他去了首都星上最大的专供娱乐的贵族俱乐部——这也是他行程的最后一站——赴朋友珀西·布莱克的约。
这是个私人行程。
于是卡罗尔得以大肆地和珀西骂着今天上午的丑鬼。
“曼纳斯家给的候选者是卫斯理，除了精神力等级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丑鬼。”
“这很正常，按照我雌父的想法和理念，既然是高等种的贵族，那么保证雄虫的精神力高质量和其他方面无能，是一个家族继承者首要考虑的义务。那是一个完美的选项。”
“我最好的朋友，我信赖的珀西·布莱克中尉啊，要是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这是在劝说我接受一个垃圾？管家私下里告诉我那个卫斯理天天不是趴在雌奴肚子上就是在挥鞭子。”
“听听，我尊敬的殿下这还阴阳怪气起我来，”
珀西笑着说道，
“婚后哪个雌虫躲不过被那帮贵族雄虫抽的命？好看的难道是不会抽你鞭子么？你又不可能真的娶个平民。起码你作为上位者，帝国的未来，有足够的权力让卫斯理那种雄虫对你百般讨好，曼纳斯如果还想要在帝国拥有一官半职，那么就绝对不会站在卫斯理身后，那不过是婚后一个没有家族势力支撑的花瓶罢了。”
——是可以完全掌握的。
“只是个被家里宠坏的而已……”
卡罗尔盯着面前的酒水出神。
两只雌虫坐在调制酒水的柜台右侧高脚凳上，卡罗尔纤细的右手轻轻摇晃着酒杯，对着暗淡的灯光看了看杯子里兑了水的冰威士忌，然后支起胳膊，挺起尖下巴，撅起嘴唇，“还有还有！你们家……家的。”
“不会吧，我兄长？先说好，我可不陪你一起骂我兄长啊，曼纳斯家族的就算了，我要是被家族知道我和太子说自己家族雄虫阁下的坏话，指不定回家被打上一顿再关禁闭。”
“不是，另一个。”
“这我倒是没留意，不过赫尔墨斯家给的候选是谁？”
“……”
卡罗尔没说下去，他发觉好像有视线正在看自己，一双星辰般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杯子里的酒。他借口支开了珀西，珀西向中央的拍卖场走去，临走时候还是不放心的请求卡罗尔撑不住了拨打他的通信，他会一直开着。
卡罗尔挥手告别珀西，过了一会儿，他稳稳地放下酒杯，左手托腮，微微撅起嘴巴，随后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吧台酒柜里的红酒瓶，又突然趴在桌子上，双眼瞟视四周。
一个身影坐在柜台正面的高脚凳上，与卡罗尔面对面，一直凝视着卡罗尔。
那是霍恩斯家的长子梅菲斯特。
第一军团的雄虫上校。
细看他的脸部线条，刚刚步入成年期的他，举着酒杯向他示意的一举一动还带着青涩，但却仪表堂堂。一头黑发很浓密，眼睛就像一个少年雄虫一样又大又圆，或许他的这双幼稚的眼睛以后会改变，但此刻，配合着他稍稍长开的脸，还是像一只原始森林的精灵少年。
卡罗尔看着他，注视着他从处变不惊逐渐变得面红耳赤，眼神躲闪，这才笑着把未曾饮完了的酒一饮而尽。
……
空酒杯中冰块轻轻碰撞。
卡罗尔又一次‘看见’了雌父威严的脸。
“选一个吧，无论是曼纳斯，还是布莱克，亦或者是赫尔墨斯，你成年快要有三年了，突如其来的僵硬期不会和你和颜悦色的，乘此机会，贵族、军团、内廷，你总得在拥有会拖你后腿的雄主之前掌控一个，不然你以为单单皇室的影响力就可以让你高枕无忧地坐上普罗斯佩皇帝的宝座吗！？”
雌父有着对自己的孩子的担心的，但是皇位带来的积威甚重，重的让亲子之间的催促担忧变成了不容置疑的命令。
曼纳斯家诚意满满，卫斯理拥有S级的精神力，是家族这一辈里最高的。除却成百的雌虫奴隶，卫斯理名下没有任何具备名分的雌虫，这同时也是曼纳斯家的投诚——皇室不需要为此次婚姻投入任何的嫁妆，卫斯理的嫁妆曼纳斯家会准备好。
布莱克家族世代掌控着第二军团，武德充沛的他们有底气和皇室公然唱反调，推出来的雄虫只是家主的一位非亲生的孩子，雄主的一名同族雌侍的孩子，精神力只有C级。
赫尔墨斯家族这一代只有一位雄虫，还是唯一的家族合法继承者，正和家族里一堆大长老们争权夺势，对于皇室的诏令一拖再拖，至今卡罗尔都没有看见赫尔墨斯家的那位雄虫。倒是一堆顶着这个姓氏的雄虫雌虫向他推销自己的孩子。
结婚结婚结婚！
呵。
堂堂一国太子。
活得像一只困兽。
……
当坐在他们之中的一位顾客起身离开时，卡罗尔又一次看向了梅菲斯特，正好与他目光相碰。一瞬间，他的眸子泛起了一丝笑意，卡罗尔吃了一惊，心脏跳动得愈加快速。
那一刻，卡罗尔恍然大悟——原来在自己醉酒走神的时候，对面的雄虫依旧在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神态。卡罗尔有一种被抓包的害羞意味——更何况这样的调戏他才对他施展过，而马上自己就倒了霉。
——来自雄虫的一记回马枪。
雄虫看到了卡罗尔害羞的样子，学着卡罗尔，对着他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如果雄虫没有醉酒想吐的话，这是一次十分帅气的挑衅报复。
……
“噗嗤。”
跑了。
卡罗尔狭长的眼尾透着酒色——落荒而逃的雄虫明显取悦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