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岚不想说话，看着想给江渲来一下，让他清醒点，忍了又忍才问：“什么。”
江渲就像看不见秦岚难看的脸色一样，悠悠回答说：“当初怎么越过皇宫重重守卫去到梧桐宫找四殿下的，现在就怎么过去啊。”
秦岚不说话了，脸色有些阴沉。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相信我吗？”江渲歪歪头问：“安心啦，我又不是孤军奋战。”
他抬手点了点秦岚面前放着的那被批注过的地图，笑道：“快点把皇宫打下来吧，我的好殿下，到时候派十万大军来支援我。”
“……我好像没答应过陪你玩命。”秦岚双手抱臂，慢吞吞答道。
江渲极为大方地一挥手，“都一样啦。”
说是叫秦岚支援他，江渲心里也清楚，大军是绝无可能在他任务结束之前赶到的，最多是给江渲和敌国的谈判增加一二筹码罢了。
这样一来，江渲几乎是将半条命压在秦岚身上。倘若秦岚中途反水，他以“使者”身份进行的谈判就都不作数了，不说仲桓国怎样，万一不小心谈崩了，京城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
不过到现在这个地步，江渲就不做这样的考虑了。
能有一个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盲目相信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幸运的事。
他想。
“加油吧，时间紧任务重，我和徐叔说了一会就走，趁他还在准备，我去临时抱一下佛脚。”说着江渲就往外走去，没走两步又轻轻地“哦”了一声，神情有些不怀好意：“不要太想我哦？”
“你给我站那。”
秦岚蹙着眉开口：“你真的没在和我开玩笑吗？带着个不知中不中用，不知忠诚与否的大叔去和一个国家谈判，让他们归顺我国？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有如此能耐？”
江渲依言停住脚步，没反驳他，淡淡回过头反问：“殿下有更好的办法？”
看秦岚握紧拳一言不发，江渲不由得在心中轻笑一声，轻松道：“别那么紧张，谈判失败还不一定会死，但任务失败可就真的要死啦。”
他托着下巴想了想，又道：“能够让仲桓归顺的话，对我们未来陛下助力很大不是吗？”
他背对着秦岚往外走，挥了挥手，“到时候记得给我封个侯啊摄政王什么的，走了。”
江渲抬手，刚触到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惊讶于秦岚的不仔细，回头就被抓住了手腕。
江渲清清楚楚看到了秦岚微微颤抖的眼瞳。
他在害怕，江渲在心中肯定。
他在怕什么，怕我死吗？江渲又想。
可是我不是早就死了吗？
于是他故作放松地用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拍了拍秦岚的手背以示安抚，道：“别担心。”
“这只是安慰人的话。”秦岚语气很沉，声音微微沙哑。
江渲无所谓地笑了笑，“那我之前和你拉勾做的那个保证不也只是安慰人的话么，你为什么信那个，不信这个？”
秦岚又不说话了。
江萱也没有催促的意思，静静等着，明明说时间不等人的是他，在此浪费时间等一个答案的也是他。
“太远了。”最终，秦岚从牙缝中挤出了三个字。
“唔？”短短三个字还不足以让江渲将秦岚想说的一大段话补全，“是有点远，但也没办法啊。”
秦岚摇摇头，垂下了眼眸，低声道：“信鸽飞不了这么远。”
“……”仅仅多了八个字，江渲就明白了秦岚真正想说的，怎奈对此他也无可奈何，只能聊胜于无地多说了两句，“通讯受限，我知道。”
“如果任务时间再长一些，也能勉强维持信息交流。”这样的话实在算不上什么安慰，但是除此之外，江渲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但如果时限再长一些的话，我也不会选择这么不周全，铤而走险，全是不确定性的方案了。”
两人一起沉默下来。
江渲没有去看秦岚，他能察觉到秦岚正在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这让他略微有些不舒服。
并不是厌恶的那种不舒服，而是一股股从心里流淌出来的，酸酸胀胀的情绪。
他微微动了动被攥住的手腕，秦岚就松了手。
这么用力，肯定红了。江渲想。
正当他以为秦岚不会再开口，准备心一恨赶快走，省得再出什么变故绊住自己脚步时，事情再一次往他没想到的方向发展。
“那封信。”秦岚问：“你伪造的那封信。”
江渲并没有将信的内容瞒着秦岚，他自然对上面写着的内容一清二楚。
那封伪造的信上，“阿筝”说她有一些遗憾，特别是对这个没能完成的任务。
如果可以，如果有机会，阿筝希望徐乐贤能够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任务自然也是江渲随口胡诌的，当时秦岚扫了一眼，说是“一个国家的镇国之宝”。
“你为什么以此作为任务？”秦岚知道江渲在给徐乐贤看这封伪造的信时还不知道有关仲桓的事，总不能是做了个预知梦，不小心得到了上天的指点吧。
“诶？我临行前的最后一个问题，居然问这个吗？”江渲眨了眨眼，“不过你问了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个秘密。”
嘎吱一声，江渲推开了门，“等任务结束，一切结束时候再说吧。”
——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徐乐贤收拾好了行囊，江渲伪造的书信被他放在离心口最近的地方。他坐在用来伪装的马车上问正在闭眼假寐的江渲。
“你指什么。”江渲闭着眼问。
徐乐贤看了眼自己带的所有家当——水，干粮，用来打发时间的书，被迫带上的资料，和一把匕首。
他不禁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就我们两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江渲轻笑一声，大方道：“徐叔啊，我觉得在如今局势不稳的情况下，贸然暴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还是有点太目中无人了。”
徐乐贤：“……”
“也不全是人数的问题，没有得到任何许可直接去谈判，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到时候人家不认是你谈下来的怎么办。”他悻悻收回了目光，小声嘟囔道：“况且我也不知道你带我去做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充其量能和你聊到一起去，其他什么都做不到。”
“怎么会。”江渲诧异一样抬了下眸，“徐叔能干的事多着呢，毕竟我不会影分身不是？到时候吃穿住行，联络有关人员，跑个腿打探打探情况什么的，就全仰仗徐叔了。”
徐乐贤：“……”原来他是后勤。
“许可文碟更无需担心。”江渲一眨右眼，似乎十拿九稳，肯定道：“有四殿下在呢，有需要的话，到时候再让他补上就是。”
徐乐贤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和你的搭档关系倒是很好。”
“没办法吧，毕竟我只认识他啊。”江渲随意答道：“能抱团取暖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孤军奋战。”
“……”明明是徐乐贤先挑起的话题，他却不回答了，偏开视线问：“还要多久才到？”
江渲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打了一声清脆的响指，“刚好。”
下一秒，厚重的车帘无风自动，温暖干燥的空气席卷了车内这一方小小空间。
徐乐贤没忍住咳了一声，就连江渲也不太好受，他拦住口鼻，微微皱眉，神情尚可。
江渲率先下了马车，打量着与京城毫无相同之处，氛围却相差无几的景色，暗自思量。
此处是仲桓这个国家近似于京城的地界，被称作“芫城”，是国王和多数贵族所在。
到处都是黄沙，粗糙的风硌得嗓子火辣辣地疼，植被并不少，放满各种宝石，丝绸香料和精致摆件的铺子一间挨着一间，中间还有一座流水不断的白色喷泉。
再往远看，一座古老而庄严神圣的宫殿屹立，周围布满了守卫。
二人的马车停在离城镇有一定距离的黄沙大路上，徐乐贤清了两次嗓子才晃晃悠悠下来，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担忧，问江渲：“你会说他们的语言？”
“不会啊。”江渲直接承认道，在徐乐贤一句“那还谈什么直接打道回府吧”尚未出口之前慢悠悠补充了后半句话：“我连传送门都开了，还怕语言不通？”
徐乐贤：“……”说得也是呢。
说完江渲就径直往前走去，徐乐贤急忙打断自己思绪，跟上，低声问他：“现在就要去见国王吗？会不会仓促了点。”
江渲回过头莫名其妙回答：“当然会，目前我们对此地一无所知，纸上得来终觉浅，少不了实地考察。”
问了个在江渲看来有些愚蠢的问题的徐乐贤不以为意，接着问他：“那你现在是打算去？”
“这个么……”江渲并不平常的服装和样貌轻而易举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一位带着镶满宝石的圆环耳坠的白皮肤女人主动走上前来，疑惑地朝江渲问了句什么。
徐乐贤自然是听不懂的，只觉得周围有一群鸟在叽里呱啦地吱哇着些什么。
反倒是江渲面色如常，用同样叽里呱啦的语言回答了女人的问题，原本脸上带着些戒备的女人笑了起来，主动引着江渲往前走。
趁这个间隙，徐乐贤上前询问。
“她问我们是谁，来这做什么。”江渲三言两语说清了现状：“我说我们是从远方来的商人，来做笔生意，顺便修整。”
在女人的引导下，江渲于一方精致典雅的商铺前落座，女人递给他一张纸。
“至于我现在的打算……”江渲看着眼前并不认识，却莫名能读懂其中意的纸张，理所当然回答道：“当然是吃饭啊，起得太赶，我早膳还没用，没力气我怎么干活？”
“……”
这人当队友真没问题吗。
徐乐贤两眼一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