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渐晴(77)

这话差点把陈凌云吓出一身冷汗,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江兄。”

德妃再如何是位倾城佳丽,也是后宫的妃子,皇帝还没咽气呢,要是谁真生出些不可言说的心思叫人拿住把柄,可真是要连死都不知该怎么死了。

江渲耸耸肩,从面上看似乎觉得没什么所谓,“玩笑话罢了,别当真。此事你不说,我不说,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

第三人秦岚:“……”

第四人杨舟:“……”

秦岚站在原地迟迟不上前打招呼,也是想看看江渲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思,没曾想这人反倒打笑起他来了,秦岚简直要被气笑。

不过有事耽搁片刻,都能被这人说成是被美人绊住脚,若是彻夜未归,在他口中恐怕就是被女鬼勾了魂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秦岚拍了拍手,道:“好说,好说。”

“……?!”如果说陈凌云方才只是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此刻骤然从身后听见秦岚逐渐逼近的声音,简直要连魂都飞出来了。

他猛地站起身,得亏身下坐的是能砸死个人的石凳,并没有因为他突然的动作翻倒——就是差点叫人摔个大马趴。

秦岚见陈凌云绊了下石凳,还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也不等他彻底站稳就松了手。

陈凌云甚至还没酝酿出个感谢的表情和话语,就先一步被秦岚无情的背影堵了个满脸,顿时面无表情地将话头咽了下去。

秦岚看向江渲,道:“难为江公子,这么折腾一圈之后不想着休息,还有空与人喝茶聊天。”

江渲没忍住,低笑了几声。

这话他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他对上秦岚的视线眼神丝毫不见心虚,揣着明白当糊涂:“殿下这话说得好伤人。我辛辛苦苦救殿下与水深火热当中,竟连喝个茶聊个天都不成——就算是头牛也该有点自己的休息时间吧。”

秦岚定定盯着他看了几息,嗤笑一声,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江公子言之有理,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毕竟我与江公子不过同住一室的好、兄、弟而已,江公子愿意做些什么,想见些什么人,我自是不该多言的。”

连江公子都叫上了,看来当真气得不轻。

站在二人身后的陈凌云目瞪口呆,迟钝地察觉到弥漫在二人身中一丝不寻常的氛围,迟疑道:“我怎么觉得……”

他一出声无意中解救了面前二人,秦岚转回身去看他,就连江渲也撑着手,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陈凌云缓缓抬起一只手举至头顶,像炸了一朵烟花一样猛地将五指张开,面上带着一丝迷茫:“……我突然变得很亮呢。”

秦岚:“……”

就凭自知之明这一点,陈凌云就胜过江渲。

江渲:“……”

真是惊天地泣鬼神,陈凌云居然读得懂他们之间的氛围了。

二人的眼神微微变化,一人略有诧异,一人则是略感诡异地眨了眨眼。

江渲好不容易逼迫自己离开了视线,偏头看了秦岚一眼,见他没有表示,只好复又去看陈凌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他纠结是坦言让人暂避,还是婉言相劝送人离开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忽然闪过,转瞬出现在陈凌云身侧。

来者正是杨舟,不知为何,他的目光有些躲闪,轻咳一声,微微点头向江渲与秦岚致意,二话不说拉着陈凌云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待人走后,江渲整个人都变得散漫起来,也不顾及什么仪态了,伸出手微微侧身替秦岚拍了拍衣摆粘上的尘土,漫不经心问道:“你生气了?”

秦岚没有阻止江渲动作,目光自陈凌云走后再也未从他身上移开,道:“我以为以你的聪明才智,应当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知道吗?”江渲反问。

“……”见江渲这副“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还要嘴硬说我不知道”的样子,秦岚明白自己应当是没法问出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答案了,无奈叹息一声,主动后退扯开话题,给江渲留出一片缓冲带:“毒解了吗?”

见他主动转移话题,江渲似乎有些惊讶,惊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江渲不禁想。

若是秦岚态度再强硬,一分再往前逼近一步……

“……当然解了,苦了谁都不能苦了我自己啊。”他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漫不经心答道。

秦岚冷笑,终于找回了对自己而言,最舒适的腔调:“亏你还知道心疼自己,愿意撑把伞遮挡一二风雨——但这风雨从何而来,你比我更清楚吧。”

听他说起这个江渲就顺其自然想到刚从陈凌云口中听来的另一件事,反问他:“我还没来得及问你。”

“你还记得自己两个时辰之前才摆脱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吗?”江渲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气还是无奈,亦或二者都有:“……这么快动手,也不怕出差错。”

“……还是你觉得,就算出了差错也有我在后方兜底?”江渲语气中有不满,却无抗拒,“我的好殿下,算我求你了,就算不把自己当人,好歹也心疼心疼我,就算是个高质量牛马也遭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命。”

“更别提我赔上自己身家性命,丁点油水都没捞着。”说到这儿,江渲似有愤愤不平,“这次就罢了,算你友情价。下次找我办事若还是这个报酬,我可不干了。”

友情价?秦岚心中失笑。

换作别人压上自己的性命,东奔西走也要同生共死,别说友情价,称一句私情价都算轻了。

“你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你,从不做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他道:“再说你方才都道只要丞相不追究就无事,既然心里清楚,就别再为已成定局的事耗费心神。”

“另外。”秦岚伸手绕至江渲背后,推着人往前走:“希望你记住自己方才说的话——我不觉得把自己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是一项好消遣。我也没那个闲工夫把人一片一片拼起来。”

“……”江渲被呛了下也不恼,顺着秦岚的力道往前走去,语气轻松:“我要撂挑子了,剩下那些琐事就交由你来善后吧!毕竟殿下在梧桐宫休了这么些时日,想必正精力充沛。”

“不像我。”江渲闭上双眼,他一手捂住胸口,声情并茂道:“不过一介小小客卿哪里遭得住这样的大场面?不在床上躺个三四天是不会好了!”

秦岚哼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我自是不及某人,一句关心都要转十八个弯才能堪堪出口,还要披上层‘我是为自己着想’的皮——不想原地摔死就睁眼看路。”

他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江渲的反骨,原本已经睁开的眼瞬间闭上,颇为死猪不怕开水烫道:“啊,累了,殿下心善,想必是不忍叫为您鞍前马后奔波的小小客卿摔死在王府中的吧?”

好一手道德绑架,不看路的人反倒成了大爷,还有理了!

但俗话说得好,只要没有道德,就不会被道德绑架。

秦岚的反骨同样不比江渲少,原本还半托着人后背,听江渲说完直接撤了手。

江渲本就将半数重量压在了秦岚手上,不看路也是笃定秦岚不会真叫自己摔着才敢如此恃宠而骄。

没曾想漏算了个变量,千年的狐狸一时脚滑,竟在阴沟里翻了船——他大概也没想到秦岚会将方才没消的气默默记下,转头就找了个时机当场报。

秦岚撤手瞬间,江渲身形就是一晃,他猛地睁眼,眸中尽是难以置信和意外,下意识要伸手撑地,却在与地面亲密接触前被秦岚眼疾手快捞了回来。

“江公子还是小心点吧,王府路滑,摔出个好歹你找谁说理去?”秦岚淡淡潮道,手却没松开,直到江渲彻底站稳抬眸怒视他时才不动声色后退半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不但提醒了你要看路,甚至在危难时分还及时伸出了援手,若江公子还要将这人推到我身上,那我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了。”

“再叫我一声江公子我就投奔别人去了。”江渲心中本还有些怨气,听完这话终于被气笑了,恨得牙痒痒还维持着脸上笑意,一字一句道:“不想被讹,四殿下下次可得管好自己的手,别乱往别人身上伸!”

“这次算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下次殿下可要当心,哪怕只是被头发扫到,我也定要倒地不起,不讹殿下半数身家不会罢手的。”

“半数身家?”秦岚听完很豪气地大手一挥,道:“别说半数,全副身家你都尽可拿去——王府的账不如就交给你来管?”

江渲:“……”

他是不是又在忽悠我做牛马。

看着江渲逐渐危险的脸色,秦岚心里清楚就算逗狐狸也该有个限度,不能太松,亦不能太紧。

太松会叫狐狸洋洋得意,把自己当做猎手而非猎物,太紧会叫狐狸心生警惕,这可不是秦岚想要的结果。

徐徐图之,细水长流,方能长久。

秦岚深喑此道。

于是他顿时收敛脸上调笑的神色。

每次秦岚露出这副神色时,江渲就知道秦岚定有要事要与自己相谈,因此哪怕此刻只想躺回床榻上好好睡上一觉,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准备听秦岚打算说些什么。

但秦岚不过是想收收劲,也不打算再折腾累了一天的狐狸,正事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但正经的表情都端起来了,再放松难保狐狸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耍他。

无奈,秦岚谨慎地在脑中精挑细选出了一件他认为很重要,但并不严肃的事来。

“我累了,陪我去休息吧。”

江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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