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星稀，被元军攻陷的樊城如沉入地底的死城。

万籁肃静。唯有城河的水面反射出灰白的粼光，湍湍流淌不休。

吕月楼出了驻地，不觉走到了汉江边。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城，现在却陌生得让她恍惚如隔世。

她背弃家乡，抛却身份，只要能长久地守在阿术旁边。

她从未想过这一切是否值得，可阿术的心中无她的位置上，她才猛然发觉了情爱的痛苦。

吕月楼兀自陷入思绪不愿意出来，没察觉到背后有人悄无声息地跟上来她。

她的口被人迅速捂住，呜咽着不能发声。

她被强行扭转过头，当看清挟持她的人容貌时，不由呆了一呆。

谷虎当看见吕月楼从元军驻地中出来，就明白了一切。

他整张脸隐藏于深重的夜色中，声音暗哑得如同从地狱底下传出，“吕姑娘，樊城这么快陷入元军之手，可有你的功劳？”

吕月楼初见时的惊慌过去。她垂下了头，神色凄楚，“谷大哥，我对不起你们，你杀了我吧。”

谷虎目色闪烁，手上渐渐使力。

吕月楼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晕死了过去。

谷虎放下晕过去的吕月楼，眼光移向莲香楼的方位，变幻不定。

吕月楼充当了元人的打手，而百禾呢？是不是也甘心沦于元人之手，正在楼中和元人的主帅喝酒寻欢？

莲香楼的厢房内，百禾正苦等阿术。

他一直二更天来，五更天走，可今天到了三更，一直都没现身。

她转动壶中的酒，让酒中的毒药和酒水混合得更加均匀。

壶中加了一种名叫雷公藤的植物，外用可以祛风通络，内用却有巨毒，尤其若和酒类一起服用，能增加它的毒性。

百禾静静地坐在红栀子灯下，耐心地等着，她相信阿术一定会来。

夜风徐来，门外，阿术带着一身凉意姗姗来迟。

她见着桌上的酒杯，眸中漆黑发亮，问，“今日怎么给我备了酒？”

百禾含糊地回应了他一声，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说，“阿术，今天我有话想和你说。”

阿术在百禾对面坐下，端正身体，轻笑说，“什么事？”

百禾清澈的眼底浮出一层如同孩子般的天真迷蒙。

“阿术，你能不能放弃攻打襄阳？”

阿术眼中柔情散去，淬了一丝隐蔽的晦色。

他不说，百禾也看出了答案是什么，打起精神问了第二个问题。

“若你能攻下襄阳城，可否放过襄阳樊城的百姓？”

阿术压住了心内的惊涛怒浪，冷面以对， “若我没有弄错，你应该是大理人？为何要为宋人说情？”

百禾哑然，阿术眸中精光一现，“你和宋人有什么关系？”

阿术仍不肯回答她。

百禾露出一张苦瓜脸，用舌头舔了一口雷公藤酒，酒味醇甜浓烈，品不出一点异样。

知晓她和宋人关系又如何，今晚过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她突然就笑出了声，眼角妩媚地弯起，也不直接否认，“阿术，我们不谈这些了，喝杯交欢酒吧。”

两杯酒出自同一壶，就算阿术再警惕，也想不到会有人会给自己喝的酒中下毒。

两人交臂相视，百禾眼波潋滟。

阿术眸色深黝，唇就要沾上杯面。

李知的长剑从侧面突袭来，阿术早有准备，翻了茶杯，有惊无险地避开了第一剑。

紧接十几个来回，阿术占据了显著优势，逼得李知连连后撤。

李知心知自己不敌，跃到另一侧，用长剑抵住了百禾的脖子。

百禾惊声怒斥，“李知，你疯了，你这是做什么？”

李知渗人地笑着，“百禾姑娘，刚才见你和兀良将军你侬我侬，不会一转眼，兀良将军就翻脸不认人，不顾了你的死活吧？”

阿术额头青筋暴起，握紧刀，寒厉脸说，“你想要什么？”

李知高声说，“请兀良将军下令，放宋军的粮船进城。”

阿术目光像刀子一样，没多想就说，“我答应你，你把她放了。”

他写了一份手令，递给李知，“这下你可以放人了吧。”

李知咳嗽了两声，门外立刻有接应的人把手令取走了。

他掩不住狂喜，“元帅莫急，等今夜我军粮草过了河，自然会放了百禾姑娘。”

红栀子灯越来越暗，阿术从容不迫地在原位上坐下，沉着地等待李知放人。

东方露出鱼肚白，李知的人去而复返。

得知宋军的粮草船已进入襄阳，李知冷哼了一声，缓缓朝门外撤去。

就在他放开百禾的瞬间，身后有一支箭破空而来，刺中了他的肩膀。

阿术的元兵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把李知和他的人一同包围住了。

元兵上来禀告，“元帅，我们逮捕了十二名潜入樊城的宋军探子，三十，有一人逃脱了，这个人还顺道劫走了吕姑娘。”

阿术点点头，说，“知道了，你们继续去追。”

李知强忍着痛苦，毫无俱意地被元兵带了下去。

阿术对面色发白的百禾笑了笑，说，“现在没事了，我们继续喝酒吧。”

他伸手捉起酒杯，低头就要啜饮。

百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不由己地扑过去。

酒杯被打翻，百禾愧疚万分，浑身颤抖，哆嗦着嘴唇说，“阿术，酒里有毒。”

阿术没有她想象的勃然大怒，反而端起了百禾的那碗酒，泼在了地上。

“你在我酒中下毒也算了，为何连自己也想死？”

他拾起李知落在地上的长剑，递在百禾面前。

“你要我死，正大光明就好，我绝不还手。

百禾双手抖动得厉害，根本无法去接。

明明知道是阿术的攻心之策，可忍不住心内情愫翻涌。

她萎靡不振地跪坐在地，无限哀楚，竟连一滴泪也流不出。

她不忍杀他，直到下手的最后一刻，她才觉得胸中如钻心般痛。

从哪一天起，她心扉的一个角落，悄然向他敞开了。

百禾挪动双唇，许久说，“为何原谅我？”

阿术沉静如水，黑如点漆的目中深意许许。

他的心意此刻已定下，既就不愿再多等一刻。

“我答应你不屠杀襄阳的百姓。等襄阳城破后，你便嫁给我，如何？”

百禾的理智让她摇头拒绝，可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无力地垂下脑袋，发出的瓮声像不是自己的。

“好。”

好像这次休息太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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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阿术的求婚